夏知蔷正后悔刚才没说明白,生怕这人找个死亡芭比粉过来,谁知,冯殊好巧不巧就借到了她最常用的色系。
“你怎么知道我适合这个色,”夏知蔷让冯殊举着手机给自己当镜子,边涂边问,“那几个护士推荐的?”
“不是。”冯殊伸手替她蹭掉了唇边涂出去的一点颜色,动作自然,“之前见你涂过类似的。”
“什么时候?”
“有段日子了。”
这个“有段日子”,距离现在七八年了。
冯殊还记得那天,某个小女孩在镜子前来来回回试了五六个颜色。明明素面朝天就已经很好看了,她非要瞎折腾,涂完又擦,擦完再涂,弄得嘴巴都要破皮。
直到她抹了个橘色在唇上。
冯殊一时忘了自己的所在,脱口道:“这个好。”
那女孩听见了。
她先是一愣,旋即四下仔细看了看,直到确认画室里真的空无一人……啊的惊叫出声,她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后面好几天,怪事一桩接一桩。
这个胆小却也按奈不住好奇心的姑娘,在某天课后特意留下。无人画室里,她在镜子上战战兢兢地用水粉笔留了四个字:
你是鬼吗?
*
夏胜利当天中午就赶了过来。
背地抹了几把眼泪,他没在女儿面前表现出半点负面情绪,而是发挥厨师本色,寻了几只鸽子,在套间厨房里熬起汤来。
“彭定军这臭小子,说想学你单干,前几天刚把酒店的活儿给辞了。我让他先来知芝待段时间,积攒点经验,顺便帮忙。这一个月的单子有他撑着,你偶尔去把把关就行。放宽心,好好休养,一切有爸爸呢。”
夏知蔷已经能下床了,趴住她爹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冯殊这会儿不在病房,夏胜利等护士和护工阿姨也出去了,悄悄从口袋里拿出个东西来,递给女儿:“看看,和你丢的那个像不像?”
接过这枚和自己婚戒有□□分相似的戒指,夏知蔷瞪圆眼睛:“您哪儿买到的?我去问过,说是旧款,早卖完了。”
“买?”夏胜利想想就无奈,“这是你叶阿姨找做珠宝的朋友加急订的,要不是卖她的人情,哪儿会这么快。不过这东西不贵,你别有负担,就当是爸爸和阿姨送你的礼物,祝你和小冯长长久久嘛。”
回南江前,夏知蔷从相册里翻出张很久之前拍的戒指照片发了过去,只是想让父亲对照着再找找,谁知他们居然比着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夏知蔷眼睛红了。
为操碎了心的夏胜利,也为真上了心的叶青。
“年轻人气性大,吵架了也不是不想和好,只是缺个台阶。你把它拿着,找机会随便塞哪儿,当着小冯的面再翻出来,不就好了。”
腾出地方给女儿女婿交流,夏胜利炖好汤就先回了女儿家去,准备东修修西补补,打扫打扫卫生。
夏知蔷将戒指揣口袋里,在病房里转来转去。
放行李箱里?正好这箱子是她从广云拖回来的,戒指落里面说得通;或者是洗漱包?它也带回广云去了的;牛仔裙的口袋也不错,钱包夹层貌似更合理?
她纠结许久没拿定主意,刚踱到病房门口,就听见冯殊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
这声音迟迟没往病房这边靠近。
夏知蔷有点好奇他在跟谁说话,便扶着扶手挪到门外。
冯殊正在跟一个肉团子似的小男孩儿大眼瞪小眼。
那小胖子正抱着他的腿。
喊爸爸。
“我真不是你爸,”冯殊很想给当爹狂魔陈渤打个电话,让人来过足瘾。他蹲下,问那孩子,“你家里人呢?”
孩子有点舌系带过短,口齿不清楚,胡乱嘟囔了几句,就又开始喊爸爸。
路过的护士告诉冯殊:“这是我们护士长的小儿子。眼睛可贼了,见到漂亮的就喊妈,帅的喊爸爸,爹妈遍布好几层楼,到处骗吃骗喝。你看这肉长的,全凭本事。”
冯殊好笑,问那孩子:“你几岁了?”
小胖子手指头瞎比划了一通,伸出四个:“两税,零五个月。”他又张开双臂:“爸爸,抱。”
冯殊只得脱下白大褂,去抱孩子。来到走廊墙边的宣传栏前面,他饶有兴致地指着图画教小胖子什么是七步洗手法。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都挺认真。
夏知蔷就这么探着头看,心头莫名痒痒的,某个想法蠢蠢欲动。
另一头,电梯门开,季临渊抱着束和自己气质格格不入的花走了出来。刚准备步出电梯厅,他捕捉到某个熟悉的声音,将步子放慢。
他听夏知蔷叫道:“冯殊,冯殊。”
季临渊往外走了一步,侧头远远看过去。夏知蔷正撑着扶手,一点点往走廊上移动。稍远一点的那头,冯殊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一个护士,大走到她跟前:
“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袜子也不穿。”
夏知蔷没回答,而是腾出手,用手指比了个二:“我,两岁零两百七十七个月了。”
“嗯?”
“你也抱抱我呀。”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重金收购一双没看过这个面的眼睛。
画室试口红的梗出现在第 13 章。
第36章
弯腰, 靠近, 冯殊的脸在视线里慢慢放大。
夏知蔷不由捏紧拳头,睫毛抖得如同轻颤的蝴蝶翅膀。等距离近得不能再近时, 她还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这是要抱,还是要亲啊?
或者是……都来?
怪不好意思的, 夏知蔷索性合上了眼睛。
她额头被人弹了一下。
双手捂住敲疼了的脑门儿, 她满头雾水地看向冯殊。对方已经直起腰, 正从容不迫地整理着白大褂的袖口和领子, 看样子,完全不吃夏知蔷刚才那一套。
夏知蔷一时挫败非常:“干嘛打我。”
“太笨。”他轻轻吐出个字。
“怎么笨了?”
“重新算算, 你到底是两岁零多少个月?”
自己……算错了?
尴尬地僵住,夏知蔷转着眼珠子在心里又合计了几遍,重新报了个数字出来。
她额上又挨了一下。
“三位数加减乘数都算不清楚, ”冯殊来回搓了她发顶几下, 无语又好笑,“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夏知蔷想也没想:“你啊。”
“……”
不知她是哪里学的这些奇奇怪怪的“尬撩金句”, 假咳一声,冯殊面上嗤之以鼻,耳朵这个叛徒却已光速变红发烫。
强绷住脸把人打横抱到病床上, 他转身就往外走,非说手上事情没做完。
夏知蔷问什么时候再过来、好一起吃晚饭, 冯殊只道:“等你算明白,也差不多了。”
算就算。
在手机计算器上左摁摁又摁摁,等连续三次得出同一个数字, 夏知蔷大喜过望——这回肯定是对的!
正好,门口响起踱步声。
“冯殊!我算出来了,是两岁零两百七十四个——”看清来人,夏知蔷灿烂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被她毫不掩饰的失望表情刺痛,季临渊胸口像堵着团烧着了的棉花一般,吐不出,咽不下,又灼又胀,无法排解。
自作多情的花束早被扔了,两手空空的男人,只带来了一阵浓重的烟草味。
他强装自得地坐在了床对面的沙发上。
“上回说得很清楚,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夏知蔷浑身的细胞瞬间警戒,连远端的脚都不自觉收了回来,往躯体这边缩,“你不讲信用。”
“我当时答应你了?貌似没有吧。”季临渊双手扣在翘起的膝盖上,面色自若。
懒得同他多话,夏知蔷转身去按床头的护士铃,铁了心要把人赶走。
身体扭转的瞬间,她腹部尚未恢复好的伤口被牵扯到,瞬间生出股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来。
五官纠结在一起,夏知蔷忍不住轻哼了声,上半身也顺势往前一栽,还好手快,及时给撑住了。
季临渊不知何时已来到床前,伸手就要去扶:“你——”
夏知蔷立即往旁边一缩,完全下意识的反应,真实而残酷。忍住痛,她再次探出手臂,挣扎着去摁护士铃。
有人替她做了。
季临渊连按了两次:“不知道疼?躺着。”发号施令的语气中藏着的关心,生硬又不自然。
夏知蔷额上全是疼出来的汗,气喘不止:“不,不用你管。”说罢翻身靠坐回去,宽大的病号服挂在身体上,肩膀线条薄而尖削。
较劲似的在床边又站了几秒钟,季临渊颓然退到沙发处,重重坐下。深吸口气,他指了指病房门:
“大门开着,人来人往,能发生什么?何况你还病着,我就算……我们的父母已经结了婚,我来医院探望一下,合情合理,你没必要这么大反应。”
走廊上时不时传来的脚步声推车声说话声,让夏知蔷精神放松了点。
她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好。那现在你看也看了,话也说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为什么这么着急让我走?怕你那个闪婚老公看到吗?”季临渊问,“还是说,你心里本来就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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