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腿……软……”
那出阴差阳错的插曲,没多久便被我遗忘,因为将精力全放在了托福考试上。
考试当天,刘大壮非要开车送我们去考场,一路上跪舔魏光阴教授的理论知识多么有用:“现在已经能轻轻松松将车开到飞起,一点儿也不抖。”
早晨八点过,正是堵车高峰。看看前方高架桥的盛况,再看看表,我多么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俩搭地铁早到了,你倒是给我飞啊!”
当刘大壮无言以对,萧何出现了。
他不知从哪儿搞到我们考试的消息,骑着辆摩托,略显炫技地停在刘大壮的车旁边,拿下头盔,朝着降下窗户的我们点点下巴:“要不要我载?”感觉自己在演《速度与激情》一般。
萧何的主动示好,魏光阴心如明镜,但他还是干脆利落拒绝。形象和考试对他来讲,显然维持形象最重要。毕竟错过这次考试还有下月,再下个月,报名费于他九牛一毛。而我,无法觍着脸再向程家父母伸手要钱。更重要的是,作为《速度》粉,我更没理由拒绝啊!
试想一下,摩托拉风地冲进考场,人群退散,万众瞩目。我流畅地翻身而下,给对方一个HIGH FIVE……完美。OK,现实是,我刚洗过的头发,在二十分钟以后灰尘密布。在下车的时候,因为腿短,差点摔个狗吃屎。
从考场出来,萧何还在,不知怎的,竟与刘大壮从互看不惯的仇敌变为勾肩搭背的好友,甚至要拉我们去萧何居住的镇上野炊。
萧家就在高速附近的小镇,背靠一座不太陡峭的大山。初夏,蚕虫鸟鸣开始出没,满眼的绿色令人心旷神怡。
他拎着从家里捎出的腊肉香肠,带我们穿越小路,抵达一片竹林空地。
这里应该是镇上小伙伴们野炊的最佳之地,因为有用石头堆砌的现成炉灶,被烧得黑漆麻糊,却依旧坚挺。
在祥和里的时候,刘大壮没少干这些事儿,遂与萧何一起动手加固炉灶。当然,我也没少干这些……所以我很自觉地帮着捡柴火,唯独魏光阴略显多余地立在一旁。
半晌,他忍不住开口:“不然,我帮忙先切肉吧。”
切肉……
能感觉出,魏光阴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提出这建议。可我难以想象他操刀割肉的农夫画面,赶紧捡完柴火接手了菜刀,支使他去生火。
准备工作完毕,剩下烤的环节,我自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殷勤地给魏光阴烤了一串腊肉片。为了投桃报李,他也加入阵营,动手烤了一串香肠递过来。
尽管我是个只看脸的姑娘,但连我都不得不讲,魏同学烤的香肠,是我吃过最蒙的味道。
“亲,你连里面都烤煳了。”
“有一点儿吧?”
“还把糖当盐了?”
“是吗?”
反观刘大壮和萧何自食其力,啃得香喷喷,不亦乐乎。
接收到我怨念的目光,萧何越过刘大壮,向我和魏光阴一人递来一根自己的杰作。不知是不是火光的缘故,男孩面庞看上去红得通透,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对不起。哦,还有……那个,谢谢。”他说。
魏光阴应该从没想过会与萧何坐在一起吃烧烤,当即也别扭起来,拢着手轻咳一声:“彼此。”
“噗。”
他们太过官方的对白令我破功笑出,唾沫星子横飞:“不知道为什么,你俩这状态,让我很想叫你们喝个交杯。”
刘大壮唰从腰间抽出一瓶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扔:“我就有先见之明,义结金兰怎么可以没有酒?”说着,还要去拉魏光阴的手,拿刀放血。
人家只是化干戈为玉帛,谁说要义结金兰了?鬼才要义结金兰!分明他自己想和魏光阴套近乎,就为多学点实用的驾驶知识!于是为保护魏光阴毫发无损,我和刘大壮围着篝火再度交起手来,成功勾起魏同学的回忆,令男孩唇角轻扬。
我正得意,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树林不远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移动过来。等定睛一看,霎时尖叫着跳离了原地。
“蛇啊!蛇!!”
刘大壮离我最近,长臂一挥将我护在身后。我们几人屏息静气,看那条表皮异常鲜红的蛇就停在几步之遥。
听说颜色越鲜艳的蛇越毒,这蛇一看就毒性剧烈。我正踌躇要不要捡个小石子之类的引开它,然而,我没想到,身前那作势要保护我的汉子,特别不合时宜地晕了过去。
他体形大,重物落地的声音大概惊动了正在四处勘察的红蛇,开始急速朝我的方向而来,条件反射要攻击我。我瞠目结舌地往后退,最终脚跟绊住脚跟惊吓倒地,眼看就要入了它的嘴,两块石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中红蛇头部,使它当场毙命。
那两块石头,一块出自魏光阴的手,一块出自萧何。
这一时半会儿,竹林里静静的,静得只能听见我惊魂未定的喘气声。
魏光阴率先回神,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没事吧?”
我惊魂未定,傻傻摇头,看他顺势去掐住刘大壮的人中,将对方唤醒。
怕这条蛇还有其他同伴,此处不宜久留,萧何在一旁收拾东西,一边解释说:“附近有个蛇厂,偶尔会偷溜出来一些。”但因为大多爬出来的都没毒性,村民们也就没怎么在意,没想还有漏网之鱼。
从此以后,“胆小鬼”成为刘大壮的代名词。他脸红脖子粗地同我们争论,说他已经很努力地想保持镇定,可他打小对那种滑不溜秋的东西有阴影,一见就腿软,包括见了泥鳅也是如此。
为了锻炼他的胆量,萧何解下一根绑腊肉的绳子将死蛇套上,塞进刘大壮手里。
“我以前也怕,后来我爸就这样对我,拎着拎着,就不怕了。”
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壮兄弟,最怕别人看不起他,当下也豁了出去了,拎着那条蛇,走过大半个村,却遇见蛇的主人,就是蛇厂老板。
迄今,我已经忘了那条蛇的名字,但当日听蛇厂老板的意思,是这条红蛇很珍贵,很难弄到,药材价值很高,要我们赔偿。
“你的蛇擅自跑出来,差些伤到我们,没找你要赔偿,反到讹起我们来了。今儿爷就告诉你,我不仅不给钱,还要拿回家炖汤!”
急性子刘大壮特别不淡定,气急的情况下,竟真忘记害怕这回事,风风火火地扬了扬手里的死蛇尾巴。
倒霉的是,我正好站他旁边,于是那黏黏凉凉的触感,吧嗒落在我脸上,动物腥气扑鼻。瞬间,我才是真的想要晕过去。
蛇厂老板纠缠不放,并且认出了在附近居住的萧何,呵呵冷笑说:“你们不赔钱,可以,从今天起,我就让厂里的工人到这个小伙子家里去要了。他们可都是饲养员,与我的这些宝贝们随身不离,到时候吓着谁,就不能怪我。”
我冲上去,以牙还牙,摆出一副比他还嘲讽的表情:“这样哦?那要是我们精神受了刺激,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好跑在你家去吃喝拉撒睡了?”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可没料,飘的人是我,挨刀的也是我。
和男性相比,女性总归是吃亏的。无论体形还是口舌上。例如,在我自认将蛇厂老板唬到的时刻,中年男人陡然靠近我,露出下流猥琐的眼神。
“小美女要去我家吃喝拉撒,不用精神紧张,随时都欢迎。我那里不要钱,随便睡,还有人陪。”
这世上还有比我更流氓的,真是太过分了。想到这,我怒气上涌,抬脚就要往蛇厂老板最紧要的地方踢去。可我还没来得及展示女汉子那一面,魏光阴拉住了我。
他下意识地将我往后扯了扯,自己站到前方,依旧是外人面前的斯文模样,好像永远不会动肝火。
“那就交派出所处理纠纷吧。要真如你所说,这种蛇的药材价值很高,那同样也说明了,它的毒性很强。国家对蛇厂的监管力度和设施都是有规定的,听说你那儿三番五次发生逃跑事件,想来条件应该也不怎么样,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就在魏光阴阻止我动手的微末一秒,我看见萧何紧绷的眼角眉梢猛地放松。蛇厂老板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不吃这套:“哪里跑来乳臭未干的小子,盐没吃过多少,竟和大爷讲起道理!”
魏光阴眸光一重,看上去依旧不疾不徐,只语气成冰。
“不是讲道理,是威胁。”
蛇老板一愣,被他的气场镇住,好半晌才跟吃了多大亏似的,愤愤离开。
见他远走,魏光阴露出的锋芒才渐渐掩去。再回头,已是温和从容,令萧何与刘大壮亦看得痴痴,忘了手上还拎着一条死蛇。
晚上,我们集体在萧家吃的饭。两个素菜一个蛋汤,却诡异地香气四溢。回城的路上,星子漫天。刘大壮将我送到路口,魏光阴步行送我进去。
临下车时,他偷偷摸摸递了个眼色过来,意在要我把握机会,但我俩月光漫步没多久,魏光阴先开了话题:“今天没让你动手教训蛇厂老板,很失望吧?”
我错愕一秒:“并没有,是我性格太莽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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