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有人的心更是五味陈杂,担忧、懊悔、澎湃心血交相在脑子里滚,最后还是让愧疚占了上风。曾经他以为,猜中了与我的结尾,所以及时收心,任我装疯卖傻。如今却得知,我这颗万年铁树,也曾为他开过花。
而他,却亲手施云布雨,叫这朵为他开过的花,经历电闪雷鸣。
不多时,魏宅也接到了消息。
原本因为魏光阴的缘故,程穗晚的胳膊不小心被划伤,他心有愧疚,拿了纱布要亲手为她包扎,何伯适时推门而入,躬身一句,“先生。”他头也不抬,继续手里的动作,“怎么?”
何伯似考虑了片刻,才缓缓道:“那位程小姐……好像正在抢救。”
顷刻,拿纱布的人手指不稳,再回神,影子已出了玄关。
身体特殊的原因,魏光阴虽车技好,却并不爱开车。以往出入都有司机,只他和程改改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才会屏退众人,亲力亲为。、此时已近深夜,近郊车道上只有袅袅几部穿梭的影子。他预感很不好,心急如焚间,脑袋里一根弦倏然紧绷,磨蹭着控制整个意识的大脑。慢慢地,车道与两旁的建筑消失,化为蜘蛛织出的网,四面八方往里收紧。而他,是网中唯一的猎物。
那种感觉,又要来了。
每当他情绪受到强烈波动,就会变得自己也不认识。、突然,疾驰在车道上的青年不觉间喘了口气,好像泰山压身。他禁不住重重砸了把方向盘,可视线里的景物还是没恢复原样。魏光阴伸脚,努力想蹬破这张怪网,脚下却打滑,猛踩到油门。
接下来,只听嘭一声巨响,白色车头撞上屹立不倒的路灯柱,紧跟着冒出几缕袅袅升腾的白烟,缠着夜晚的空气跳舞。
那头,医院里的仪器正滴。滴。滴。
这边,仪表盘上的安全提示仪也发出了同样声音。
白烟之中,维持着最后清醒的人,尾指动了动。手术台上的人,竟也跟着颤了几颤。好像那根曾套上二人手指的迷谷红绳,冥冥之中,自有牵连。
但终究是,到不了身边。
魏光阴的伤不重,脑部受到撞击,短暂性昏迷,到医院没多久便醒来,却只见到盛杉。
她素手指了指玻璃外的程穗晚,撇嘴道,“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就觉得莫名讨厌,给赶出去了。”以为床上的人会反唇相讥,没料他事不关己地笑了笑,后想起什么,蹙起眉头,“改改她?”
“放心吧,已经出了抢救室。”
他轻轻“哦”一声,孤绝不已。
魏光阴和程改改在不同的大楼住下。盛杉识趣,知道此时程改改身边谁也近不了身,干脆离开,却在门诊部遇见值班的好淑女,说魏家公子也出了车祸。
见他醒来便询问程改改,盛杉对他的来意猜了七八分,当即幽幽叹口气,“对于魏氏,你有能耐、敢担当,心怀不输周印等人的抱负。可是你欠她那么多年的幸福,为何从没想过要弥补?”
一句话,问默了光阴。
十几年前,他信誓旦旦对程改改说,你要等待,等对的人,带来亏欠你的爱。可如果,亏欠她的人正是自己,这笔账,该如何算?
“我与她,前有旧仇,后有新恨,怎么执手?”
“那就去化解啊!放过齐悦英,给彼此留条生路,时间会抹平一切!”
瞧着他永远不冷不热的样子,盛杉急了,“从小到大,你都这样。抢了你的玩具,明明心里不平,却假装毫不在意。于是我以为,你并不喜欢那个玩具,继续抢,接着抢,直到你默默反击。光阴,从来没有人想伤害你,远离你,是你将自己封闭起来,不让全世界接近!”
“说出来又怎样?!”
病房中的争执,引来程穗晚反应,想推门而入,却被何伯无声摁住。一时间,奴不像奴,而是个体恤家人的老者。
“能怎样啊,”瞪着面容姣好的女孩,青年眼光闪了闪,“集团那边,吵着要个交代。放过齐悦英,等于默认其他人的虎狼之心!”
“退一万步,就算我负了父亲临死前发的誓言,拿魏氏做聘,表现出失去一切也不可惜的决心。可是……我很清楚,这样也未必能给她想要的未来啊。她飘零多年,期待余生安稳,可你看看躺在这里的我,看看偶尔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我!有什么能力……护她余生安稳。”
“既然护不住她,不如断了她的念想,努力护住其他对我而言,同样重要的东西。”
魏光阴从未和自己掏心掏肺,盛杉大震,好半晌才回过神,“至少,你能对大家表现得温柔一些。”
反驳几乎是迅速的,“对不起,我不能。一旦温柔,他们就会期待我永远都这样。”给别人期待,也是伤害。
闻言,盛杉心间萦着欣慰,眉间却荡着心疼,双瞳积水。
是这个叫魏光阴的男孩,一直比所有人懂事,才错到时至今日,无法留在任何人的世界。
第11章 如果你等得太久/请相信我不曾停过
睁开眼睛的某瞬间,我以为自己进了间假医院。好半天儿才反应过来,这里妥妥是叶家私人地盘。
因为别家医院永远是庄严却透着凄惨的白,只有这里,还备了主题房。
“可还有hello-kitty就太不地道了吧?!”我曾向叶慎寻吐槽。
他一脸理所当然,说喜欢女儿,以后他老婆若生了女儿,就扔进满是hello-kitty的房间,不叫她见到丁点人世的艰难灰白。
当时我挺后悔,觉得自己应该晚投二十几年胎,就不用经历诸多寄人篱下和颠沛流离的生活,更不用对盛杉如此羡慕。只没想,第一个躺进hello-kitty主题房的人,竟不是叶慎寻的女儿,而是我……
咔嚓一声,洗手间的门被人扭开,露出叶慎寻稍显疲惫的脸。
看我醒了,他竟然有些无措,脚步生生顿在门口,像个做错什么事的孩童,目光踌躇说:“前几天都有应酬,今儿又守了大半夜,实在困,去洗了把冷水脸。”
他的所作所为,不难叫我猜到,我捐肾的事情,已暴露无遗。
当下,我也有些尴尬了,试着移了移身子,努力想坐起来。他手脚倒利落,我还没吭声,枕头已快速垫到我腰间。
“咳、师兄,你不用有负担,是我心甘情愿。不是答应过么?未来你需要什么,我赴汤蹈火也会为你取来,我只是不想失信于人。”
语出,叶慎寻唇角勾了勾,像捉到偷了东西还狡辩的顽童,最后却放弃与我计较,“饿了么?”口气春风化雨。
我被他问得心头一轻,赶紧耍嘴皮子,掩饰越加躁动的情绪。
“你说呢?兴致勃勃伙着你的小妖精灌我酒,还起哄,现在知道姐姐的医药费比赌资贵多了吧?!”
他面上闪过几丝笑意,“姐姐?我哪儿那么多亲戚。既然饿了,想吃什么?”
忆起他在俱乐部对我的所作所为,我气不打一处,“想吃魂淡!”
语毕,床边刺溜递过来一只胳膊,顺带将衬衫袖口打个结,挽上去了,凑到我嘴边,我立刻受宠若惊。
天啦噜!原来为他捐一个肾有这么多好处?连自己是魂淡都肯承认?!早知今日,我特么还隐瞒啥啊!应该立即叫周印扑到他床前,事无巨细告知我的无私!管他大爷会不会内疚!只要潇洒走一回!
叶慎寻手一伸,当即便看穿了床头女孩儿的喜悦。那飞快闪过面颊的红酡,比春风还酥人。他忽然也像喝了几杯烈酒,心里却痒痒地想再喝几杯。那曾经绑了几年的心结,也被她这么一笑悉数松了,巨大的愉悦挡都挡不住。
满屋子的粉色里,男子俯头,眼波星光璀璨,深情款款。
“好有心机,程改改。”
WHAT?
不应该是“好爱你,程改改”吗?!
他却说了当日同盛杉一样的话,“知道我有整幢公寓楼,和高尔夫球场,一家医院,两家炼油厂,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就使劲浑身解数要泡到我吗?这下好了,你连肾都给了,其他女人的小意温存,我以后怎么再看上眼?”
“为什么看不上?”
“因为每次一用肾的时候,我就会想到……”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
为什么我每进一次医院,就有人跑来给我讲颜色笑话?!我是个有伤口的girl好吗?虽然这次是微创,但我还有原则啊!我并不想听他以后怎么使用这颗肾,我只想求他救救我。
“救救我吧,叶公子。”
迎上他难得错愕的表情,我继续神伤,“先前你不在,我模模糊糊听见了医生和护士的谈话。原来我不仅酒精中毒,外周血红细胞容量也急剧减少,骨髓造血环境和身体里的造血原料还表现异常,低于正常范围下限……”
“简而言之,就是贫血。”
他手一摊,打断我的滔滔不绝,导致我特别心虚。
“哦,这样吗?那估计真是一天没吃饭的缘故吧?所以要麻烦你救救我啊,帮我去超市买点吃的。”
“要什么?”
“薯片、牛肉干、八宝粥、坚果、饼干、巧克力、海苔、方便面、肉脯、鱿鱼丝、花生、冰激凌、果冻、果汁、浪味仙……当然,如果方便的话,希望回来的时候还能看见你手里有一袋肯德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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