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慧珊苦苦哀求的眼光中,程侨只说了是电信诈骗, 没把她网络赌博的事抖出来。
她大姨听完后, 语气十分沉痛:“你妈妈上个月开始,就三天两头问我借钱, 一会说要投资什么什么项目,一会儿又说身体不好要做个小手术,我现在都分不清她哪一句真话哪一句假话了。”
电话那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前两天亲戚们吃饭, 大家说起这事一合计才觉得不对, 她每家每户都借了一大圈,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去啊,是不是被人骗了啊?没想到就这乌鸦嘴, 还真被我们说中了!”
程侨:“大姨,麻烦您先和亲戚们说一声了,以后不管她用什么理由, 都不要再借钱给她了。”
大姨应了下来,还是忍不住补上一句:“我就这一个妹妹,看她说得可怜才给她钱的, 亲戚们也都是这么想的,我会去跟她们说,我们的钱先不用她急着还, 你也好好劝劝她,都这把年纪了,别总是轻易相信别人。”
程侨轻轻说道:“嗯,我知道了。”
出了派出所后,赵慧珊拉着她的胳膊不肯走了。
“小侨,你叔叔他、他还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先,先别告诉他……”
她到现在,还妄想维持住最后一丝体面。
程侨无动于衷:“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的,你找个机会自己告诉他吧。”
程侨送赵慧珊回了住处,客厅里的男人看到她们进门,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呼。
“小侨过来了。”
程侨喊了他一声叔叔,他也只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赵慧珊强打起笑脸:“她回来看看我。”
程侨和赵慧珊进了房间。
她把她手机上所有的网贷明细都仔细查了一遍,要走了她的软件的账号和密码。
出来后,男人正在沙发上看电视。
程侨在他身边坐下,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最近新闻上老说养老储备金不够了,听说到我们这一代老的时候,大概率就拿不到钱了,叔叔你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她还心存一丝幻想,或许,赵慧珊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骗她呢?
“哦,我们这边政策不错的,我从去年开始就可以拿钱了。”
程侨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嗯,那还是挺好的。”
果然,赵慧珊是在骗她。
可能是心里早已有了预感,她知道真相后,竟然也没有那么悲伤了。
晚上程侨躺在酒店的床上,看着手机屏幕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熄灭。
三十二个未接来电。
许嘉衍今天给她打了那么多电话,她都没有接。
两人的聊天框里,还停留着程侨最后一条发过去的短信。
“我出门一趟,别担心,过几天就回来。”
许嘉衍立刻回复她:“你要去哪?”“翘翘,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的。”
她却没有再回过去。
程侨伸出手指恋恋不舍地划过屏幕里许嘉衍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她好想他,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
过了两天,程侨回了趟他父亲那边。
家里大门关着,里面隐隐能听到电视音乐和小孩子跑动的脚步声。
她敲了敲门。
窸窸窣窣的轻微脚步声靠近,门打开了。
她的继母何美娟的惊讶的脸庞露了出来;“小侨,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程侨:“噢,我最近有空,回来看看你们。”
她把手上拎着的东西递了过去:“我买了点东西,这是专门护腰的,还给您带了点护肤品。”
何美娟接过了袋子,放到一边茶几上:“最近一下雨你爸就老喊着腰疼,还是你贴心。”
两人边说边进了门,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冒冒失失地追着赛车过来,险些撞到程侨身上。
何美娟笑着拉住了他:“小涵,快看看谁回来了。”
小男孩仰起头好奇地盯着她,一开始眼中充满了陌生和大大的疑惑,过了片刻才眨眨眼,终于认出了来人是谁,不好意思地喊了声:“姐姐。”
程侨笑了笑,摸摸他的头。
傍晚,他的父亲程华也从单位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袋菜,兜里还塞了瓶中华劲酒。
程华是当地镇政府的一名公务员,为人古板严肃,程侨从小就怕他。
父女两人大半年没见,彼此都有点生疏的拘谨。
“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前两天,最近不太忙,回来看看。”
“你的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
“你说说你也是,哪有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的,在家里附近找个工作,像邻居小敏一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挺好的么?”
这么多年了,他的父亲始终没有理解她,她也从来没有说服过他。
程侨只好顺着程华的话应了一声:“我现在也安安稳稳的,您不用担心。”
在家吃完晚饭,程侨有点累,就想早早回房间休息了。
她推开自己的卧室房门,却愣在了当场。
房间里除了原本的床还在,其余都已经大变样了。地面上到处堆满了小孩子的玩具和书籍、铁轨火车、变形金刚,靠窗的地方还配了一个新的儿童书架和写字台。
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弟弟的玩具房。
何美娟跟在她后面,往里张望了一眼后立刻说道。
“小涵太淘气了,把你房间弄得一团乱,我马上就收拾一下。”
“没事,”程侨轻声说道,“不用收拾了,我出去住吧。”
程华在一边听到了,嗓门立刻升了上去。
“家里有地方,你出去住像什么样子!让你阿姨给你收拾下不就行了!”
程侨看向了明显有点生气的程华和边上忐忑的何美娟,还有怯怯望向她的弟弟程少涵。
他们是一家人,只有她才是那个孑然一身的局外人。
“行。”最终她也只是点了点头。
程侨回了A市,一个人拉上窗帘,躺在床上睡觉。
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裹着被子睡到昏天地暗。
外面晴方正好,艳阳高照,她却无声无息,心如死灰。
正迷糊间,大门“哐哐哐”地被人砸响了。
程侨翻了个身,捂住了耳朵。
门外的人却好像知道她在里面,毫不气馁地继续制造噪音。
“程侨,我知道你在,你赶紧开门!”
程侨烦不胜烦,又怕邻居物业找上门来投诉,最终塔拉着拖鞋去开门了。
一打开门,姚婷就迅速挤了进来。
“大白天的,你在家里干吗呢?我问过贺旭了,他说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程侨没力气回答,她觉得自己的眼皮特别沉重,意识也完全没有清醒,于是摇晃着去冰箱拿了罐冰苏打,拉开拉环就准备喝。
姚婷夺走了她手里的易拉罐:“天冷了,别喝这么冰的。”
她转到了程侨对面,正视着她的眼睛:“你到底什么了?”
程侨和姚婷从高一开始认识,一路走到现在,彼此的友谊经过十几年,早已坚不可摧。
她敏锐地意识到了程侨反常的颓废。
程侨沉默片刻,把赵慧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姚婷听得眉头紧锁:“那她欠下这么多钱,打算怎么办?”
程侨轻声说:“我替她还了一部分,至少先把房子解押回来。”
姚婷一下子站了起来,尖声叫道:“你替她还了?!”
她在屋里转了几圈,语气十分痛惜:“翘翘,你别怪我说话自私,她这个当妈的难道没有为你考虑过吗?你辛辛苦苦存了那么多年钱,就是准备在A市买房的啊!现在可好,你替她还了,她的房子是保住了,那你的呢,你的房子该去问谁要!”
程侨虚弱地开口:“不然呢,要我见死不救吗?我不想她老了以后,连一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姚婷:“这件事,你告诉许嘉衍了吗?”
程侨听到这个名字,眼前闪过的却是那晚她家楼下,那只无数次掸去烟灰的手。
她心里的酸楚弥漫了上来:“……没有。”
姚婷叹息道:“你这几天,没接他电话,也没和他联系,就发了一个出门了的短信,然后人间失联了,你有想过他有多么担心你吗?”
程侨看向了她:“你怎么知道的?”
姚婷坐回了她身边:“许嘉衍找你找得都快疯了,他每天要去好几次琴院和你家,又一个个联系贺旭、方溪溪、祝曼丹还有我打听消息,问我们谁知道你家里的情况,知道你现在去了哪里。”
程侨低下头没说话。
姚婷看她这样十分不忍心:“翘翘,你不是任性的人,为什么这次要这样?”
程侨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婷婷,你知道吗?在我的心里,许嘉衍就应该永远是光风霁月的,是没有瑕疵的,而不是被我一步步拖入凡尘,我身上的负担这么重,这对他公平吗?”
姚婷听得急了:“这有什么公不公平的,感情里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就算你对他不公平了,那也要人许嘉衍自己说出来,你替他乱下什么决定?”
“你什么都不告诉他,才是对他最大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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