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走了,不然真让你吃完。”
一前一后从电梯出来,余初念感叹的揉了揉胃:“吃还是很好吃的,就是这服务,也太周到了。”
姜忻:“确实有点。”
余初念微微正色,肃然起敬:“你说如果有一对情侣来海底捞约会,男人想替女朋友擦嘴角,这个时候会不会蹦出一个服务员小哥细心的亲手代劳。”
姜忻:“嗯?”
“你数数吃个饭我说了多少个谢谢?”
姜忻“哦”了声,后知后觉的有些好笑:“我也差不多,一年的敬语基本都用在这了。”
余初念一边倒豆子似的吐槽,一边挽着姜忻的手往商场里走。
这样的天气里,帝都已经开始大面积供暖。
撩开厚重的帘子,温热的暖气扑面袭来,宽敞的大堂人影攒动,窗几明净的橱窗里静静的躺着名贵的商品。
余初念拉着姜忻在柜台前挑色号,挨个往手上试:“你觉得哪个比较适合我?”
“唔,好像都还不错。”
“哦,”她大手一挥:“这个这个这个,我都要了,一起包起来吧。”
姜忻一连陪着转了好几个专卖店,再次被拖着进了服装店。她手挽着提着余初念的两个购物袋,渐渐陷入了和女人一起逛街的绝望:“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吗?”
“什么样?”余初念取下一件灰色皮草,头也不回。
“两眼放光,都要走不动道了。”
“害,‘买买买’是女人的天性嘛。”
姜·丧失天性·忻:“......”
余初念把身上大包小包卸下来,放在姜忻身边的等候椅上:“等我一下,我去试穿。”
“哦。”
于是,半个小时后。
姜忻看着余初念放下了深色的喇叭裤,挑了一件裸色长裙,第五次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还真是,等我亿下啊。
第32章 风情似我32 “你可不可以不要做一个……
姜忻百无聊赖的掐亮手机点滑, 刚刷了几个短视频——
“姜、忻?”
清脆的女声带着点不确定。
姜忻闻声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穿着格子裙的女人——是郭忆阳。
她的卷发不知从何时起换成了自然的黑长直,脸蛋素白, 淡色的短袖扎进过膝半身裙的腰封里, 像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和不久前浓妆艳抹的模样比起来,变化不可谓不大。
第一眼看过去, 姜忻险些没认出来她。
姜忻扯了扯嘴角, 不咸不淡:“巧了。”
郭忆阳站在一排排挂衣架中间, 手指拨着垂悬下来的衣裙。她抿了抿唇, 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打算:“确实, 有段时间没见了。”
“嗯。”
姜忻甚至懒得回想多久之前她们才见过面,只是淡淡的应了声, 眼皮重新耷拉下去。
大概过了那么五六分钟。
郭忆阳把手里的衣服挂回去, 不再拐弯抹角:“姜小姐。”
姜忻撩眼。
“既然遇上了, 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我想不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不会耽误您太久。”
疏离的语气中满是客套, 如果不是知晓她对自己抱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敌意, 她们之间还真能称得上一声和谐。
姜忻唇角平直的弧度微不可查的向下压了压:“去哪谈?”
郭忆阳没什么表情, 做了个“这边走”的手势。
两个人没走太远, 只是在商场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周身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流。
姜忻坐下先给余初念发了条消息, 才放下手机:“谈?”
郭忆阳:“谈啊。”
“说吧。”
“你不知道我要找你说什么?”
姜忻看着她发小女孩脾气, 脸色微冷:“不是你叫我来的?”
郭忆阳盯了她几秒:“我们之间除了林知舟确实没有什么好谈的。”
姜忻动了动眉,示意她继续。
“知舟哥跟你提过这几年的事吗?”郭忆阳又说:“从你离开,知舟哥一个人走过来的这十年。”
姜忻一言不发。
似乎不需要过于肯定的回答,郭忆阳已经了然的点点头:“他果然什么都没跟你说过 。”
“所以呢?”姜忻牵起一个笑,眼底却淡得没有温度:“你要告诉我吗?”
“我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些事情。”
郭忆阳顿了一下,从容的敲了敲桌子:“如果我不说,你就不会知道知舟哥咽下去的那半瓶安眠药, 也不会知道他接受心理治疗的那一整年是怎么过来的。”
姜忻愣了愣:“什么......”
她下意识抬眼,一句“什么半瓶安眠药”的疑问差点脱口而出,又在与郭忆阳四目相对的瞬间找回了一点理智。
郭忆阳歪了歪头,耳畔的碎发随着她脸颊的弧度笼下来。
她将眸光伪装得清澈纯良,却放缓语气轻声讽刺:“罪魁祸首竟然连她的罪行都不知道啊,你说可不可笑?”
姜忻静默几秒。
她自诩健谈之人,只在这一刻找不到只言片语来为自己辩驳。
确实够可笑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
在她缺席的这十年里,在林知舟身上发生的一切,她没有主动问过,林知舟也没有主动对她透露过半个字。
郭忆阳因为她的沉默感到满意,慢吞吞的接道:“你说,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既然当初能够头也不回的离开,现在又为了什么要回到这里呢?
你有资格回到他身边吗?
姜忻顿了片刻,没说话。
然后才轻轻的瞥她。
“因为你的知舟哥哥想要我回去,”姜忻曲指撩起脖侧的发,近乎居高临下的俯瞰:“听明白了么,忆阳、妹、妹。”她把尾音咬得一字一顿。
郭忆阳随着她的动作,看到耳下的那一抹......暧/昧/的/红/痕。
睨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姜忻索然的觉得似乎没什么必要再持续对峙下去。
跟一个小女孩置什么气。
姜忻抚裙起身。
郭忆阳跟着“蹭”一下站起来。
椅子腿擦地的声响惊得旁人纷纷侧目。
“你和他......”
郭忆阳眼眶发红,不知道想到什么,后面的话突然变得难以启齿。
“是啊,”她不咸不淡:“你也就不要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了,怪惹人讨厌的。”姜忻没有戳人痛点的爱好,不过眼前这个小女生让她不太喜欢。
没等郭忆阳再说话,姜忻微微扬起眼梢:“或许我不在他身边的这几年的确发生点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但我和林知舟,”她闲适的拿起手包,语调徒然降到了冰点:“是纠缠不休还是重蹈覆辙,都轮不到你来置喙。”
.
其实关于林知舟的过去,姜忻不见得比郭忆阳知道的少。
只不过她很少主动提起,不会犯贱到在别人的伤口上反复蹦迪,就像她讨厌无关紧要的人有意无意的探究她的过去。
林知舟的童年不太美好。
或许应该说,灰暗得看见一丝光亮更为贴切。
林母逝世那一年,林知舟未满十四岁。
他的母亲在充满煤气的客厅里与世长辞。
年轻貌美的女人侧卧在沙发上,腰腹上盖着薄被,在春日里一个宁静的下午,安然的睡去。
就像一个等不来王子亲吻的睡美人。
恬静的长眠在属于她的城堡里。
林知舟曾孤零零的等在门外,为了拿一纸尸/检/报/告。
他的父亲是个命硬的酒鬼。
往后的数年,林知舟和林父就生活在几十平米宽的逼仄出租屋里,压抑空气中常年充斥着浓郁尼/古/丁的烟臭味,随处可见的空酒瓶,还有一个热衷于发酒疯的男人。
以至于,
他的父亲抽烟酗酒,他烟酒不沾半点。
他的父亲从头到脚都含着暴躁阴郁的因子,他就将锋芒收尽、平静内敛得像一泉古井无波的湖。
然而就是在这样不见底的深渊里,长出了一个像林知舟一样干净的人。用矫情点的辞藻来形容,林知舟就是一颗种在污秽里的种子,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林知舟和她所有遇见的人都不同。
在十八岁之前,姜忻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或许在某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瞬间,曾用尖锐的荆棘刺伤过赏花的人。
当花丛中高傲的玫瑰忙着孤芳自赏、自以为努力的朝着太阳生长时,那个人却悄悄的抹去了掌心的猩红,再次像她张开了怀抱。
以是,当她十年后再次回到故土,不经意间的回头一瞥,才惊觉——
原来,有一个人还在原地。
有一个傻子真的等了她很多年。
姜忻挪着步子慢慢穿过人群,走出商场。
兜头淋下来的大雨拖住了她的脚,滂沱雨幕将视线晕染得朦胧,蹦起的水花把高跟鞋溅得湿透。
她站在檐下等雨停。
屋檐外是雨点滚落的吧嗒声,行人抖落肩上的水渍低声抱怨,尖锐的鸣笛声穿透了一切。
她心绪难平,和这个世界一样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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