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白无语,脑中不禁出现一幅生动的画面,唐宁卷起裤腿站在河滩上,手里拿着网捞鱼,河里顺流而下全都是各种各样落水的董事长。
虽说是笑话,却也足够贴近生活。
掐指一算,过去一年里,董事长什么的还真就抓了十几波。刑事方面的合规和顾问业务需求也跟着水涨船高,望出去就跟一片蓝海似的。
余白不禁佩服唐律师的远见和眼光,在这个时间点投资立木,也窃窃希望自己起码先做出一点成绩,再去跟陈锐提生孩子休产假的事情。
当然,除去工作方面的考量,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还有另一个原因——怀孕这件事,她至今心里没底。
如果真的查出来有什么不好,她希望先一个人面对。也许,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
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倒是忽然有点明白了唐宁这人为什么总是报喜不报忧。她过去最烦他这一点,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或许每个人都有这毛病,就看你遇上什么事了。
也是巧,唐宁也有地方不想让她跟着去。
休完婚假回来接到第一件委托,他不打算让她参与。
那个当事人名叫谭畅,是 A 市纺织集团下属电子交易中心的总经理,涉嫌贪污和挪用公款进去的,涉案金额三千多万。
案子不算大,但余白很想做。唐宁不让,她不服,问他为什么?
在她看来,虽然本市看守所已经没有律师会见必须要两个人的规定,但是这个操作本身也是对律师的保护,特别是这种几个嫌疑人的经济案子,当事人又是个女的。
唐宁却觉得理由再明显不过了:“人家孩子胎教都听莫扎特,我们家孩子去看守所,不太好吧?”
余白无语,反问:“你知道现在胚胎才多大么?”
“一点三厘米。”却没想到这人还真知道。
余白噎了一下,觉得他肯定是刚刚百度的。
她伸出食指拇指在他眼前比出半寸大小,刚想说:你现阶段谈胎教什么的是不是太魔幻了啊?唐宁已经捏了她的手,亲到她唇上。
余白明知此人出卖色相转移视线,这态度其实就是没得商量,却还是被撩拨起来,什么案子不案子的,一时都忘了。
也是奇怪,偏就是知道怀孕之后的这段时间,她那方面的需求特别高涨,可又看见网上说前三个月不能同房。
结果就是亲来亲去,做还是不做,每天晚上好一阵纠结。
可能正如那本孕期指南里所写,新婚的确不适合要孩子。老大夫到底还是有经验,不得不服气。
关于谭畅案的争论,也就这么给糊弄过去了。余白和唐宁两个人都自以为很有道理,但案子毕竟是唐宁的,余白不能勉强。
于是,就在唐宁去看守所会见的那天,她干脆一个人去医院做了第一次检查。
也不追求什么专科医院、专家医生,就找了最近的综合医院 A 市二院,网约了一个普通门诊号。
从立木去医院的一路上,她心浮气躁,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想了许多,一转眼目的地就已经到了。
中午连诊,门诊大厅里熙熙攘攘,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个孕妇走过去。
余白知道,这大概就是视网膜效应的具体表现——一个人怀孕了,放眼看去都是大肚子。而且,这还是在医院里,往妇产科去的路上,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到候诊区坐下,这种感觉更甚。
旁边就有三两个大肚子在聊天,早唐、中唐、糖筛、小四维,余白听得一头雾水。就跟在孕产网站上看人家发帖介绍经验一样,她自觉已经坐在考场里,但知识点一个都没复习,就连要考什么都不知道,而同在考场里的其他人都比她更懂事,更负责,也更年轻。
等了半个多小时,屏幕上叫到她的号。
余白走进诊室,才发现接待她的是个男医生,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副锦旗,上面绣着四个金字——妇科圣手,锦旗左下角的落款上写着,患者某某某敬赠李铎医生。
要不是在公立医院,还真有几分江湖范儿。
好在李医生本人面目斯文,戴一副眼镜,白大褂也很白。
余白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又进来两个人,一老一少,看着像母女俩。
老一点的那个问 :“看到几号了,还有多久才轮到我们?”
旁边实习医生起来维持秩序:“你们怎么又进来了?不是说过了么,在外面等着叫号。”
“那还得多久啊?我们路远,我女儿大肚子,就不能照顾一下吗……”女人讨价还价。
不等她说完,实习医生已经把门关上。
总算,轮到余白讲话。
验孕棒,怀孕,她说得支支吾吾,支离破碎,觉得自己好傻,可又想不出其他方式的表达。
李医生听完主诉,提问相当直接:“要不要?”
余白楞了楞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她孩子要不要。
“要的。”她老老实实地回答,也不纠结什么傻不傻了。
李医生于是开了超声波和血检,旁边实习医生负责打印单据,扫码付款,告诉她血检出结果要一个半小时,所以最好先去抽血,再去做超声波。
后面病人紧跟着进来,刚才那两个女人还守在门口,又探头进来问:“看到几号了,还有多久才轮到我们?”再由实习医生把她们劝出去。
一连串操作好似流水线,余白愈加忐忑地去做检查。
预感应验,结果不好。
根据末次月经推算,到此时为止,她已经怀孕七周零两天。
超声波可以看到孕囊,却没有胎心搏动,血检里的几项激素指标也都明显偏低。
拿着一叠单据和报告回到妇科诊室,余白自觉是此生最惶惑无助的时刻。
这一刻,她还真希望,唐宁也在。
第105章 又去了派出所
已是午后了,室内空气有些浑浊,身边来来去去的不管是病人还是医护都显出一丝疲色,妇产科候诊区还有人在吵架。
余白无心看热闹,径直穿过走廊,一路都在想,自己过去那些年都干什么去了?
读书,考证,工作,留学,攒资历,卯着劲要做合伙人。
但等到真的有机会做合伙人,她又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有意义。
简直灵魂拷问。
她知道这态度不科学,仅仅因为一件事,就把过去所有的选择都否定了。
但她也知道这件事是不同的。母亲,孩子,生命,脑子里全都是大而笼统的词,以及她从未认真考虑过的问题。
进了诊室,妇科圣手李医生看过报告,圈出那几个数字。
余白在旁边看着,想问,又不敢问。
“生理周期有没有延迟?”李医生开口。
“有。”仅凭常识,余白看到一点希望。
“一般延迟几天?”医生又问。
余白语塞,打开手机日历试图回忆。
上一次,她正在准备执业面试。再上一次,她跟唐宁还在做林旭辉那个案子。她发现自己仍旧记得当时的辩护策略和证据细节,但姨妈具体哪天来的真不记得了,只知道是个周末,九号还是十六号来着?
“工作比较忙,周期也不太规律,就没太注意……”余白道歉,又觉得自己傻得要命。
医生没功夫等她想,话说得还是那么直接:“可能是胎儿发育不好,也有可能是因为生理周期延迟,受孕时间短。孕周估算的误差最多也就只是一两个礼拜,你过一周再来查一次,要是还看不到胎心,HCG 和孕酮仍旧偏低,再考虑是不是胎停。”
“胎停?”余白一时没听懂。
“胚胎停育。”李医生解释,翻了翻病历本,准备打印。
前一页正是她受伤的那次记录,余白突然想起来,自己那时还拍过一次 X 光。
“怀孕前照过 X 光是不是也会有影响?”她轻声问,心态崩得很彻底,觉得肯定不好了,而且都是她的错。
医生看了看日期,答得平直而有效率:“一次局部 X 光辐射剂量很小,不致于残留。就算有,对孕早期胚胎的影响也是全或者无。”
余白只知道法律意义上的全有或全无,all or nothing approach。但医生的意思她是明白的,她现在只需要等待。
一周,七天而已。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理智地来看,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但对当事者来说,却是煎熬。
李医生大概看出她担心,又添上一句:“你身体健康,年纪也正合适,没事别瞎想,记得定期检查就可以了。”
“不是说 30 岁之前才合适么?”余白下意识地反问,只当医生是好心安慰她,大概碰上四十岁的孕妇也会这么讲。
“三十?百度上说的?”李医生却冷嗤,“我们这儿医科学生二十九岁博士刚毕业,等到规培专培结束该三十六七了,敢情都别生孩子了。”
态度不怎么样,但说的话余白爱听,也想给圣手送锦旗。
旁边坐着的实习女医生把病历本还给她,露出会心而苦涩的一笑。
余白重振了一点信心,正要出去,诊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从外面探进个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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