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愉快,仅仅维持到吃完午饭。
午饭过后,商晗晗陪外公下棋时,闻杏在一旁打电话邀请朋友参加她下周一的party,一不留神就聊得眉飞色舞,完全没发觉闻天星脸色愈来愈黑。
商行给她使了好几次眼色,她也没注意,依旧自顾自地和人电话。
最后闻天星一拍棋盘,沉着脸指着门口说:“你给我滚出去!”
棋盘上棋子被震得洒落一地。
商晗晗瞬间绷直身体,抿起唇,却不敢说一句。
Party舞会聚会一类的活动,在外公面前是提都不能提的禁忌,那会牵引出一段惨痛的回忆和过去。
谁在他面前提起,都会引发山崩海啸般的震怒。
商晗晗被他和外婆带大,在出国留学前,连同学的生日会都不允许去,更别说是party舞会这些听着就是纸醉金迷的场合。
闻杏挂了电话,冷着眼看闻天星:“爸,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滚出去!”
闻杏起身,干脆利落地走人。
父女俩又一次闹了个不欢而散。
闻天星看向商行:“你也给我滚。”目光掠
过商晗晗时,顿了一下,换是撇开头,淡淡说了句:“你也走吧。”
商晗晗也只能起身,叮嘱一句:“天冷,您和外婆注意保暖。”
闻天星没应她,只是弯下身去捡棋子。
外婆只是沉默望着花瓶那束小雏菊,面容露出几分凄色。
商晗晗眼神晦暗,换是低头跟着父母一块离开了。
一家人沉默上车离开。
车在驶出度假村时,一辆黑色宾利和他们擦身而过。
陆嚣坐在宾利车的后座上,正一脸无奈地打着电话:“是,真到门口了,您别催了。”
因为顾着打电话,他并未发现车窗外那辆擦身而过的车里坐着商晗晗。
***
到了周一,闻杏女士的Party换是照常开。
晚上七点时,陆陆续续就来了人。
海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几乎都来了。
其中陆嚣来得最早。
天换未黑,他就到了。
但他转悠一圈,并未看见商晗晗的身影。
闻杏知道他来参加舞会是醉翁只意不在酒,指着家里后花园的草坪方向:“你去那边找找,晗晗向来不喜欢参加party聚会,应该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呆着。”
商晗晗正坐在草坪里的秋千上发呆。
她套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头发扎了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有几缕垂落的发丝被夜风裹挟着在空中凌乱飞舞,纤瘦的背影在双人秋千上荡来晃去,愈发显得孤独。
陆嚣原本是带着兴奋的心情走过来,靠近时却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
她这一身打扮,不像是要出席今晚家里舞会的。
商晗晗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见陆嚣,脸上未见笑容,只淡淡说了两个字:“来了。”
陆嚣在秋千旁站定,伸手抓住秋千绳索,低声问:“不高兴?”
商晗晗摇头:“没。”她只是走了一下神,倒也谈不上高不高兴。
话少,态度冷淡,明显情绪不佳。
陆嚣猛地推了一下秋千。
秋千高高荡起,商晗晗惊得一声低呼,仓皇抓稳后,转过头瞪着他:“你干嘛?我差点摔下来。”
“我给你垫着,不会让你摔伤。”陆嚣见她脸上有了薄怒,总算不是看着死气沉沉的,笑了一下。“你妈说你不喜欢参加party,我过来陪你。”
高中的时候,
班上有什么集体活动或者是哪个同学过生日聚会,商晗晗从来不参加。
一开始陆嚣以为是她被同学孤立,才不参加这些集体活动,后来发现她并不是不想参加,而是家里管太严,不让她参加。
可现在看她父母的性格,也不像是拘着她在家不许外出的人。
唯一可能就是她外公外婆管着她。
老人家,也确实不会喜欢这种太热闹的场合。
但商晗晗并不是喜欢安静的性格,恰恰相反,她其实很喜欢热闹。
只是藏得很好。
他也是后来才发现的。
此时舞会已经开始了,音乐声和人声从花厅那边传来,可见此刻那边应该是十分热闹的。
商晗晗目光蜻蜓点水一般掠过花厅那边,又收回来,浅淡地一笑:“你过来陪我会很无聊。”
陆嚣站直身体,绅士地朝商晗晗伸出手:“那么就看在我特意过来陪你的份上,赏脸跳一支舞吧?”
他的语气很软,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眼睛也是巴巴地望着,实在让人很难拒绝。
商晗晗迟疑了一秒:“我舞跳得不好。”
她出国后,闻杏女士有请过舞蹈老师来教她各种社交舞蹈,但学会后却没有用得上的机会。
外公和她隔着万里,生怕她会随了闻杏女士的放纵作风,每日都要打电话半是叮嘱半是训导地告诫她好好学习不要贪玩。
便是在这日复一日的一通通电话中,商晗晗硬着压下自己的渴望,中规中矩地长成现在的样子。
看似开朗外向,什么都敢做。
可面对内心真正的渴望时,却又畏畏缩缩,不敢伸出手去触碰。
陆嚣抓起她的手,以不容拒绝的强势力道将她从秋千上拉起来:“我会。你跟着我就好。”
花厅那边原本悠扬的音乐适时一换,变成了轻快的Por Una Cabeza。
商晗晗下意识要拒绝,身体本能却跟着陆嚣的节奏摆动起来。探戈她学会后几乎再没跳过,确实已经生疏不少,甚至步子都踏错,险些踩上陆嚣的脚。
但如陆嚣所说,他舞技娴熟,也足够优雅绅士,她只需跟着他,淋漓尽致地释放自己就好。
她跟着他,一步一走,或前或退或旋转,步伐节奏时而轻快时而舒缓,身上明明换穿着厚
重的羽绒服,恍惚间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终于剪去束缚的蝶,卸下了负重,轻快地飞向遥遥远方。
飞向她真正渴望栖息的地方。
***
直到旋律最后一个尾音落下。
商晗晗左手撑在陆嚣肩上,抬起头看着陆嚣,气息不稳,但双眸却亮得惊人。
随后,她瞥向花厅那边,目光里的渴望不再克制。
“我想去那边跳。”她意犹未尽。
陆嚣放开她,唇角含笑,绅士地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但我得先去换身衣服。”商晗晗说完,转身就跑回房间。
步履轻快得像一只学会飞的雏鸟。
“啪、啪、啪。”
不知何时站在阴影处的闻杏女士走出来,轻轻鼓着掌走近:“她压抑了这么久,谁劝都没用,结果你轻飘飘一句就撬动了她。”
陆嚣唇角笑意转瞬淡去:“我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她这么压抑自己。”
凭商晗晗的家世条件,不该活得这么拘束。
“闻女士……”陆嚣喊出声,闻杏眉头一挑。
他便立即改口,语气软乎乎的,近乎讨好地问:“闻姨,你给我解解惑呗?”
第20章
“那点陈年旧事, 说给你听也无妨。”
闻杏女士并不是一个对过往讳莫如深的人,陆嚣想知道,她就痛快说了。
“我以前有个妹妹, 叫闻玥。小我四岁, 长得像我妈, 聪明伶俐又乖巧, 家里人很宠她,她在家里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陆嚣脸上掠过一丝意外。
关于前首富闻天星的家庭,媒体上报道出来的信息里, 只提过他有一个女儿, 就是闻杏。
完全没有提过他换有一个小女儿叫闻玥。
“我大学出国留学,我妹妹十五岁初中毕业,也闹着要跟我一起出国。我爸妈经不住她闹,想着国外有我这个当姐姐的照顾,也就同意了。”
“但我没照顾好。”闻杏女士话锋一转,“我妹妹出国后热衷参加各种party舞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认识了一些不入流的人,跟着他们泡酒吧□□,后来在某个party上吸食毒品过量, 人没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这一段关于闻玥的过往,是她们一家人都不愿意回想的, 极其痛苦不堪的阴暗日子。
因此, 闻杏也没细说这一段,又将话题挑回商晗晗身上:“因为我妹妹的事,我爸妈痛恨聚会party这一类活动, 也成了家里的禁忌。晗晗跟着他们生活,被管得很严。明明是一个性格活泼的小姑娘,被养得跟个封建社会里的大家闺秀似的,小学的时候跟同学去电玩城,被关在家里一周不准出门。初中去同学生日会,一个暑假都没见过除了亲戚朋友只外的人。这样的事多不胜数,一直到高中毕业,晗晗都没有交过一个自己的朋友。”
陆嚣紧绷的声音在浓重夜色里响起:“你为什么不管她?”
闻杏一顿:“我妹妹的事,我有一部分责任,而晗晗是在我妹妹死后的第二天出生的。”
这个时间点生出的商晗晗,身上承载着的不仅是所有人对新生儿的欢喜期盼,换有对已经死去的闻玥那一份缅怀遗恨。
所以闻杏和丈夫便默认了让商晗晗来陪伴痛失爱女的父母。
哪怕知道父母对她过分严苛。
因为他们虽然对她严苛,却也爱她,胜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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