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鸣应当是又将自己当成了小姨,商晗晗心想,否则他的神情不会这么温柔满含爱意。
她垂下眼,慢慢将手伸出去,搭在季鸣手上。
季鸣的手并不粗糙,相反的,反而有一种很厚实的温软,这说明他这些年应该是很少锻炼的。
那么,如果她这个时候动手,失手的可能性应该会很小。
商晗晗抬起脸,原本惊惧的目光变得有神坚定。
她的眼神变化得太快,季鸣一时没反应过来,已经使力将商晗晗从地上拉了起来。
就是这时候。
商晗晗起身的瞬间,抓住季鸣的胳膊,旋身背对,弓腰屈膝,沉身发力,动作娴熟流畅,看似轻巧的一个过肩摔,将季鸣死死按在了地上。
“别动。”
按住季鸣的瞬间,商晗晗飞快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尖利的玻璃碎片,压在了季鸣的脖颈上。
那是她昨晚在房间的卫生间里刷牙时,悄悄将玻璃杯摔碎,又磨成了尖锥形。
季鸣被按在地上,脖子上触到冰冷的凉意,还以为是商晗晗不知什么时候藏了刀在身上,半边脸抵在地上,没有丝毫挣扎的意思。
他目光落望着离他不远的那滩斑斑血迹,唇边甚至还扬起微微一笑。
“商小姐是个柔道高手,这点我倒是忘了。”
商晗晗没有跟他说话,只微微抬起头,想向缩进拐角处的那几个警察呼喊,但话到嘴边,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别动。”
将她方才说给季鸣的那两个字,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商晗晗知道自己身后是一条巷子。
从那条巷子走,会经过一个岔路口,还有一条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吃街,从那条小吃街再绕出去,就是寂庄古城区的收费正门口。
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那是因为她上次和陆嚣游寂庄时,被陆嚣的粉丝发现,两人一路躲着路人围观,就是从这条巷子里钻进去,弯弯绕绕地走了一段,跑进古城区的。
声音从身后传过来,那说明来的人是季鸣的手下。
否则不会跟她说别动。
商晗晗绷直了背脊,手上的力道不敢放轻分毫。她没有回头,但听到脚步挪动靠近的声音,也冷冷开口:“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那是一块尖利到稍一用力就能扎进脖子动脉的玻璃片。
举着枪的男人只能停下脚步。
陆嚣和闻杏、商行三人,从左侧面的一条狭小巷子跑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几个穿着青春的年轻男人躺在地上,有几个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晕死过去。
剩下一个没晕的,只听到几声痛苦呻吟,双腿上血迹斑斑,已经没了行动能力。
不远处,商晗晗正将季鸣按在地上。
而她的身后,一个身上有不少擦伤形容狼狈的花臂寸头男人正举着枪,对着的方向,正是商晗晗的后脑勺。
三人突兀地跑出来,寸头男人余光捕捉到,手枪正要挪向他们,陆嚣反应极快,先他一步将手里那块小姑娘给的西瓜,猛地砸了出去。
西瓜正中寸头男人的脸。
汁水甜美的瓜囊,糊住了他的眼睛。
商行也趁此机会,箭步上前,劈手夺下他的手枪,反手在花臂寸头男人的后脑勺上一敲。
寸头男人被敲晕了过去。
商晗晗听到身后的声响,不禁分了点神,她想要往后看发生了什么,可就在回头的瞬间,季鸣察觉她手上力道细微的变化,也抓住来这个机会,干脆果断地伸手攥住商晗晗的脚踝,用力前拉,商晗晗措手不及,整个人重心一倾,往前摔了一个倒栽葱。
摔倒的时候,她手上的那块玻璃,从季鸣的脖颈一路划向下颌骨、眉骨。
划出来一道皮开肉绽触目惊心的血痕。
但这种程度的伤痛,对于能狠下心烧毁自己的脸的季鸣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他在这瞬间一跃而起,身手利落得像只猎豹,迅敏矫健地扑向商晗晗,
情势在刹那间发生了变化。
原本占据优势的商晗晗,变成季鸣的人质。她手上那块沾着血迹的玻璃片,此时被季鸣握在手里,正抵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血滴在她锁骨上,形成了指甲大的一小滩血色漩涡。
“晗晗!”闻杏和商行同时惊呼。
陆嚣本能地想要上前,季鸣朝他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停下。
“站在这条街,看到你,我就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会觉得你眼熟了。”季鸣说,“六年前,哦不对,应该是七年前,那天是4月1号,我在这条街上杀了一个女人。杀人之前我进来一家蛋糕店,买单的时候,插了你的队。”
陆嚣双目猩红。
确实是在这条街。
他亲眼目睹了他母亲的死。
“那个女人。”陆嚣声音里仿佛泣着血,嘶哑悲恸:“是我妈。”
“原来如此。”季鸣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你之前几次见到我都这么激动,原来是认出我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季鸣忽然说:“如果今天又在这里,我当着你的面,把你心爱的人杀了,你这辈子是不是都不可能走出这个阴影了。”
他说着,手上稍一用力,那块尖锐的玻璃片抵在商晗晗脖颈上,眼看要没入皮肉里,却又堪堪地停下来。
“如果换了别人,我肯定会下手。”季鸣目光落在商晗晗这一截雪白的脖子上,目光温和:“我很喜欢商小姐,实在不忍对她下手。”
闻杏和商行都绷紧了脸,愣是不敢吭声,生怕说错什么又招惹到季鸣,受苦的还是女儿。
陆嚣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和额头上,青筋暴起。
季鸣没有再废话,往巷子里看了看。
手底下的人既是从巷子那边过来,说明那边巷子的警察已经被清理干净。可惜却被一块瓜皮糊了眼睛,委实有些丢人现眼。
季鸣扫了眼被强行放倒在地上的寸头男人,立即面无表情地挪开脸,留了句:“都停在原地别动,不要跟上来。”
他带着商晗晗往巷子里走。
商晗晗始终沉默,顺从地跟着季鸣走,全然没有一丝的反抗或者挣扎。
两人沿着条狭小的巷子,拐到一个巷口前,季鸣却没有往里进去,而是往边上挪,最后停在一堵青砖灰瓦的白墙前。
那墙上,有一个小门。
季鸣押着商晗晗站在门前,往后看了一眼,没有人跟上来,面容微微一缓,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原来你之前种种行为都是装的,只是为了降低我的警惕心。”
商晗晗抿着唇,依旧不吭声。只是眉眼微垂,透着股不屈服的倔强。
“你跟你小姨真的很不一样。”季鸣说,“我原本是打算带你走,但刚刚你那一摔,让我改变主意了。”
一个温顺听话的小姑娘带着走很合适,但一个有韧性的抓到机会毫不留情就给你一刀的女人,带在身边,那是给自己卖炸弹。
季鸣歇了把商晗晗带走的心思,也没有想要伤她的意思,只让她把前面的木门推开。
推开门的一瞬间,商晗晗瞥见了地上安静躺着一块被啃咬得不齐整的西瓜皮。
季鸣没看到,一边挟着她往门里走,一边温言:“今天就在这里分别吧,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商晗晗仍是不吭声,只垂眼,算计自己和地上西瓜皮的距离。
一小步,一小步挪动。
这是一个旧式宅子,堂屋里门窗都合着。窗棂镂空,光线漏进屋里,只堪堪照亮一小块地方,依稀能见屋里的桌椅板凳落满了灰尘。
此外,其他阴影处,人眼难辨藏着了什么。
萧绫此时就躲在一扇门后的阴影里,透过缝隙看着季鸣挟持商晗晗走进来。
商晗晗的步子迈得很小,也很慢。
这种走路速度,是很方便狙击的。
但因为时间太赶,还来不及向警队调狙击手过来。
蹲守在屋里的几个警察当中,萧绫枪法最好。
她上警校时,就是以枪法快准狠闻名,毕业时参加联考,成绩是第一。
季鸣整个人都走进院里时,萧绫屏息,悄悄举起来手木仓,只等他进入一个最佳攻击范围就开枪。
但,他刚往攻击范围里走了一步,脚上忽然踩到地上那块西瓜皮,整个人一打滑往地上一摔。
商晗晗趁机往前一滚,挣脱季鸣的钳制。
萧绫没有再犹豫,扣动扳机。
“砰砰”两声响起。
惊起屋檐上栖息的一群鸟雀,簌簌地飞远。
陆嚣和闻杏夫妻俩此时已经进来巷子里,听到枪响,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三人脸色瞬间煞白。
闻杏甚至站不住脚,靠在墙上,眼眶红了起来。
商行想扶起她,被她伸手用力拍掉,嗓音尖锐吼:“这个时候还管我,你赶紧去看看晗晗!”半点名媛的形象都不顾了。
陆嚣如同一阵风,整个人已经掠了出去。闻杏的话音落下,他已不见人影。
商行叮嘱她一句:“那你照顾好自己。”也紧跟其后,朝声音响起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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