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面对自己儿子,她实在说不出一句伤他的话了。
她对岑父是恨,但对岑墨只有深深的自责,因为她觉得这是她没有做一个好母亲,她没有教会儿子怎么去爱一个人,让他变得和他爸一样冷漠自私。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岑家这种“存天理灭人欲”的教育是错的,可是岑家代代都是社会精英,学术界的泰山北斗,不知道为国家做出了多少贡献,她又有什么理由说人家是错的?
如果岑墨没有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像他爸他爷爷那样一辈子醉心科研也就罢了。
可是,爱是一种本能,不是靠后天压制就会消失的,谁也不能保证谁一辈子不会遇上喜欢的女孩。
一旦他对一个女孩动了心,他的劫难就随之而来。
喜欢一个人,却不知情为何物,一直在伤人而不自知,这是最大的悲哀。
对于儿子与柳溪走到今天这样绝境,岑母觉得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当初教会了他如何去善待别人,他们就不会这样。
她即庆幸岑墨在这样寡情的家庭中,还存有喜欢人的天性,又心疼他被内心的喜欢与家庭的教育冲突折磨到性格扭曲。
岑母心里很清楚,对岑墨最小伤害的做法就是劝他放弃这不该有的喜欢,让他继续冰冷着心,回到岑家原本给他设定的人生轨道上,而这样也不会再伤害到柳溪。
已经被伤害过一次的柳溪,是十分脆弱的,她对她已经心怀愧疚了十几年了,还要再让儿子去伤她一遍,她这辈子良心都不会安宁的。
可她又不想自己儿子变成那样无情的人,那是儿子唯一存有的人性,才刚刚醒悟,她就要亲手给他扼杀了,那她与岑家那些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她怕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怕自己对岑墨只有无穷无尽的悔意。
不管是对岑墨,还是对柳溪,都无法做到两全其美,她的良心永远都是受到煎熬的,岑母也很痛苦也很矛盾。
为什么偏偏是柳溪?
如果岑墨喜欢上别的女孩,一切还不会这样复杂,她也偏袒自己的孩子,可那是柳溪……
岑母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说道:“儿子,你真的要和她在一起?哪怕这个改变的过程会非常痛苦,很有可能在你牺牲了所有,也可能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岑墨没有丝毫犹豫,“是,我只要她回来……”
岑母叹了口气,仿佛已经认命了,“要她回来是不可能的,你们只能重新开始。”
“忘掉过去,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重新认识,重新了解,再学会怎么对一个人好,这样你们才有可能,我说的是可能……”
因为在这重新开始的过程中,有太多可能发生。
可能他被伤到坚持不下去。
可能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对方。
可能对方始终无法释怀。
……
感情的事不是靠一方努力就可以如愿以偿的。
她也知道现在要教儿子怎么去喜欢女孩,怎么去追女孩太难了。
他一切得从头开始学,从做人最基本的开始学。
其实在岑母说这些话之前,岑墨就朦胧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了,不然他也不会去买人际关系的书来看。
只是他一直觉得柳溪肯定会回心转意,而他做出的最大妥协就是站在原地等着她。
在断联的三年里,他在原地等着她,而她一直在往前走,走到了一个没有他的全新世界里,那个世界比以前精彩许多,她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目光不再停留在他一人身上。
是他自己把这段原本还可能挽回的感情,给彻底作死了。
刚回国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他傲慢地用婚约要挟她,却被她嘲讽,并取消了婚约。
他强硬地想要她回来,却被告知她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他放低姿态主动去示好,却被她指责要当小三。
他卑微地低头认错,请求原谅,却被她抛弃在寒冷的雪夜。
他用尽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挽回办法,却像是一记记重拳打在棉花上,因为对方的不在乎,所以他刺激不到,威胁不到,伤害不到……
如果柳溪没有与别人谈过恋爱,他还可以自欺欺人骗自己她心里还有他,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着急,可是她已经和别人有了新的开始,还是他亲眼见证了全过程的,现在结束了,如果他再不做出点什么行动,她可能很快又有了新欢。
他心里很清楚,要她回来这事,不问原因,只求结果,而且必须快,不能让下一个男人捷足先登。
他至始至终想的都是如何挽回,从来没想过重新开始。
回来与重新开始有区别吗?
有。
一个是循环函数,设定变量赋初值,通过设置循环继续条件,触发继续条件的时候,可重复执行前面的语句。
而重新开始,则是dele掉所有代码,重新写新的框架,新的算法。
岑墨很快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区别。
他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下来,他睁开湿亮的眼睛,吸了下鼻子,“我知道了。”
岑母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她也不确定岑墨知道多少,所以又说了两句。
“你记住,不管做什么,一定得是真情实意的。”
“只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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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新增结尾)
大年初一的清早。
天灰蒙蒙,还飘着雪,岑墨早早就醒来。
坐起时,头昏脑涨,像是宿醉的感觉,他想是昨夜情绪宣泄的后遗症。
打从他有记忆起,只有考不好被岑父狠狠教训的时候,才会偷偷抹过眼泪,可即便哭,也是很克制地哭,从来没像昨晚那样为了一个人崩溃过。
算上那次醉酒,他已经接连为柳溪失控过两回了。
不过在哭了这么一场后,那些一直压制他内心真正想法的教条,终于被彻底粉碎了,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按照父亲设定的人生轨迹而走,唯有这件事上,他头一次生出了与长辈相悖的想法。
挣扎过,也尝试放弃过,都失败,所以这一次,他打算为自己努力一次。
他要把柳溪当做一个陌生人对待,重新去认识,可是要怎么认识?
说得简单,真要做起来太难了。
他现在与柳溪唯一联系的方式就是工作的钉钉、邮件,他完全接触不到她的生活状态。
他知道柳溪很喜欢发朋友圈,那是他唯一能充分了解她的途径,可这个阶段想要加回她的微信难于登天。
柳溪是个很敏感的人,但凡他提出加微信这个要求,不管任何理由,她肯定会多想,然后拒绝。
岑墨终于意识到要去挽回一个人是多困难的事。
光是在加微信好友这件事上,他就输给了别的男生,因为他是“前任”,她对他有天然的抵触心理。
如果每个人的好感度可以量化的话,柳溪对陌生的男生好感度为0,而对他却是负数的。
他要把这个负值变成正值,难度远比那些从0开始的高。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不管怎样,他得先建立起一个能获取她生活状态的渠道,不管是自己加微信还是怎样也好。
岑墨蓦地想起今天初一,要去伯伯家拜年,他一看时间,都已经8点了,他爸怎么还没动静?
他暂且放下了柳溪的事,走到父母卧室门口,正要敲门,听见里头传来岑父的声音。
断断续续听不清楚,但能听出他在与岑母说话。
“凤美,你这样,搞得大家都很难堪……一会我让岑墨去接你……”
“新年了,过去的我们就不提了……”
“行了行,是我的错,以后衣服我自己洗,……”
“我这不是在道歉吗?你还要我怎样!”
“怎么都是我的错,你就没错?那是我爸!九十多岁了,你就不能忍忍?”
“我们的事你就非要闹到他那,把他气出病你高兴了?!”
……
一开始是在低声下气道歉,后来又变得疾声厉色地指责。
最后应该又是不欢而散。
岑墨站在门口,久久没动,直到岑父黑着脸打开门,被眼前的他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他用很高的音量掩饰自己的慌张。
岑墨镇定地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会去伯伯家?”
岑父怒意未消,没给岑墨好脸色,“就我们俩大男人去什么去?”
昨天是没办法,要不是老人家年事已高,他得罪不起,否则他根本就不想去饭桌上挨骂。
家中人情世故一直都是岑母一手操办,岑父没关心过,也不懂要怎么做,现在岑母不在了,他搞不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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