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包裹,果不其然里面放着一条围巾。
王娣性子木讷不爱说话,没读过书也认不全字,在梁枝来到江城后,仍固执地选择留在乡下,除非逢年过节,平日母女二人鲜少有联系。
知道梁枝体寒,她于是每年深秋,都会雷打不动地寄给她一条自己亲手织的围巾,款式各不相同。
今年的围巾很软很薄,与她一身驼色穿搭色系相近。
梁枝抚了抚自己脖子上抹了遮瑕的部分,低头将围巾围了上去。
——又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去过了啊。
梁枝下楼时,秦瞿已经坐在了餐桌前,身旁坐着另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同梁枝年龄相仿,举手投足都带有一种养尊处优的娇俏。
见她走下来,女孩儿眉头皱了皱,扫兴地撇了下嘴。
梁枝假意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神态自如地与她打了个招呼。
女孩儿叫付羽然,是秦瞿远房几乎八杆子打不着的表妹,但由于读的同一所大学,所以和秦瞿关系一直不错。
自梁枝和秦瞿结婚后,她便对梁枝一直抱有不满,每次见面就跟夹了火药似的。
至于原因——
付羽然轻蔑地打量了一番梁枝的穿着,视线落回她的围巾上。
梁枝在坐下时,忽听她阴阳怪气开口:“你这围巾款式怎么那么土?到底会不会搭衣服啊,丢人。”
末了,忍不住继续嘟囔:“从农村来的就是土气,如果是应晗姐,绝对不会这么搭配……”
梁枝拿筷子的手一顿,低头不语。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戳到了她的心,她只觉一阵莫名的酸涩与委屈从心头涌上。
她当然知道应晗是谁。
从她与秦瞿正式认识的那天起,她就时不时能从他周围的兄弟口中了解到这个人。
当年的艺术学院院花,长相惊艳,家境殷实,是学校里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也是秦瞿一直以来唯一喜欢的人。
梁枝曾无数次见两人如神仙眷侣般出双入对,也知道当年秦瞿做出自己创业的决定,是为了与她在一起。
如果没有应晗的突然出国,最后两人应该会毫不意外地步入婚姻的殿堂。
付羽然和应晗的关系好,对于梁枝,她一直抱有的敌意,也是出于此。
就连梁枝有时都会觉得,自己是趁虚而入,偷走了本该属于别人的东西。
她低着头发呆,筷子无意识地在碗里戳啊戳。
忽然另一双筷子夹了一只灌汤包,放在她的碗里。
“少说点,”秦瞿淡声对付羽然说,“吃饭。”
“哦。”付羽然不情不愿回了声。
梁枝心思不在这上面,夹起灌汤包直接咬了一口,迸溅的汤汁洒进嘴里,烫得她舌头发麻。
手一抖,灌汤包落回了碗里。
她无暇顾及,小声吸气缓解口腔的痛感。
付羽然见状,小声嗤笑:“这都不会吃,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下次学学吃相,别在外人面前丢人。”
“付羽然。”秦瞿唤她,隐藏警告。
付羽然吐了吐舌头,不置可否,“你不管管,我就替你说两句咯。”
秦瞿不再说话。
……
待到舌尖痛感减弱,梁枝一言不发地继续用餐。
订的早餐出自江城有名的望江楼,以食材鲜美著称。
不知道是不是舌头被烫麻了的缘故,梁枝只觉得味同嚼蜡。
逃也似的放下碗筷,出门时,她看见昨晚被遗落在门口的高跟鞋。
许是付羽然觉得碍眼,将其踢到了台阶下面。
沾了灰尘,显得几分破旧。
像极了被遗弃的废品。
-
梁枝见到任夏夏的时候,女人戴着墨镜,外搭一件闪瞎眼的镭射外套,发色是年轻新潮的湖泊蓝,一眼望过去,无比扎眼。
见到梁枝,任夏夏摘了墨镜,飞扑过去就是给她一个熊抱,头发甩出一个夸张的弧度:“枝枝,好久不见啦!”
梁枝笑着反手拍拍她,“这么久没见,都快认不出你了。”
任夏夏嘿嘿笑两声,揽着梁枝的肩膀就带着她往咖啡厅走。
大学毕业两年,两个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感情。
落座后二人谈起近况,任夏夏一提到自己的老板,当即抱怨连天。
两人的相处模式一向这样,一个话痨一个话少,梁枝总乐意充当那个倾听者的角色。
“……总之他就是个事儿逼,我真没见过像他那么事多的男的。”说到这里,任夏夏停了一下,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一口,话锋转了转,“不过其他还好,接了几个喜欢的项目,还拿了个建筑设计的小奖,也算累并快乐着吧。”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对面静静聆听的梁枝,忍不住说:“我觉得要是你——”
话音戛然而止,她意识到自己说这些不合适,闭了嘴。
梁枝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笑了笑,半开玩笑的语气:“跟我说话你还顾虑什么呢?你说吧。”
任夏夏这才惋惜地摇摇头,实话实说:“我觉得,要是你走这条路,会比我优秀得多。”
大学时,梁枝的成绩常年第一,是公认的能力和灵气并重,不仅才华横溢,也肯下功夫努力,就连最为严苛的教授都赞不绝口。
可惜毕业前她的心思就不在这上面,整日跟随秦瞿创业,毕业后,她便义无反顾进入珩原,主动放弃了所有人为她铺好的光明道路,就此沉寂。
时至今日,任夏夏提起这件事,仍忍不住惋惜。
“哎,不过在珩原任职也挺好的,毕业季多少名校毕业生挤破头也去不了,再说你现在是总裁夫人,也过得轻松不少,不像我,天天累成狗……诶,你和秦瞿最近怎么样了?”
任夏夏是梁枝唯一一个知道她和秦瞿关系的朋友,大学时两个人常常窝在同一个被窝里交换秘密,也因此,她知晓梁枝从高中开始暗恋秦瞿,直到结婚之前那七年的几乎所有故事。
忽然提到秦瞿,梁枝怔了怔神,故作云淡风轻:“挺好的。”
“挺好就行,”任夏夏不疑有他,撑着脑袋开玩笑,“我还说,如果你哪天厌倦了他,就一脚把他给踹了,回来陪我一起做设计,我一定放三天鞭炮庆祝。”
梁枝笑着摇摇头,“说什么做设计呢,我早就没这能力了。”
“你有啊。”任夏夏不满地坐起来弹了下她脑门,“你给我认清楚自己的能力啊梁枝枝同学,你当年愿意为了一个秦瞿去接触你从来没有了解过的领域,那对于一个你曾经这么了解的专业,肯定也有重新开始的勇气,你有能力做任何事,只看你自己愿不愿意。”
剩下的碎碎念,梁枝已经听不大清晰。
她微微低头,不自觉地搅拌着咖啡。
只看自己愿不愿意……吗?
那,离婚呢?
梁枝愣了下,也不知道自己脑海中为何无端掠过了这个念头。
第4章 . 余烬 “应晗”
与任夏夏一聊就聊到了下午,正说好一起去吃饭,梁枝便临时接到一通电话,让她赶回公司一趟。
已经是第不知道多少次这样。
梁枝能力强 ,性格好,在公司里不端着架子,遇事能帮则帮,因此总被人求助。
她没办法,只能与任夏夏告别,婉拒了她送自己去的提议后,自己打了辆车过去。
最近天气越发冷起来,天也一天比一天黑得早。
梁枝从公司大楼走出时,夜幕已经缓缓笼罩了整个天空。
公司楼下支起了一个卖麻辣烫的小摊贩,还没有走近,一股食物的香味便顺着夜风一股脑扑了过来。
梁枝没吃晚饭,闻到这股味道,倏然觉得肚子空空的难受。
不指望回去吃饭,她于是过去随便点了些东西,打算就地解决。
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热情地“诶”了声后,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
梁枝找了个位置坐下。
桌上还残留着上个食客留下的油渍,她拿桌上的纸随便擦了下。
好久没来吃过这种路边摊了啊。
这会儿客人不多,老板望了眼几乎没什么人的街道,找着空隙跟梁枝随意闲聊。
“再晚点这边人会多,现在公司都下班了,麻将馆也没人出来,就没什么生意。”
“这样啊,”梁枝点点头应和,“您一直在这里吗?”
“是啊,”老板笑了笑,“不过下个月街道新政策就出来了,不能在这条路上摆摊,我就得去别的地方,不过也好,换到我儿子那个学校门口,我还能多看看他。”
“那挺不错的。”
梁枝评价道,忽然有点分神。
父母啊……
她摸了摸围巾,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几声提示音响起后,那边王娣粗粗的嗓门响在耳边:“喂?”
“妈,”梁枝唤了声,“我下周末想来看看你。”
那边沉默一会儿,讷讷“嗯”了声。
深谙母亲不爱说话的性子,梁枝唇角弯了弯,自顾自地跟王娣说了下最近的状况,顺带叮嘱她注意身体。
王娣默默听着,不时再“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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