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天真地幻想此时孟屿宁和迟越一个在浴帘后,一个在浴帘前,谁也没看到谁的和平景象。
裴连弈还在哐哐敲门,越敲语气越怀疑:“还不开门?难道你房间里真有其他人在?”
“没有,真的没有。”
来不及细想,她赶紧给裴连弈开了门。
裴连弈那就十分不客气了,仗着自己是裴雪竹的爸爸,姿态跟领导巡视似的,直接阔步进门,比孟屿宁和迟越嚣张太多。
“怎么半天都没开门?”
雪竹只好说:“我今天喝多了酒,在房间里睡觉。”
裴连弈顿时皱眉:“你喝酒了?爸爸不是跟你说在外面不要随便喝酒吗?别人让你喝你就说你不会喝。”
雪竹尴尬地笑了笑。
裴连弈看她那表情就猜到她肯定是被劝酒了,然后又不好拒绝人家。
“小竹,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要喝酒,很容易吃亏的,”老父亲语重心长,“就算是同学聚会也不能喝,好几年没联系的同学,你哪知道人家心里有没有别的想法?”
洗手间里的迟越抽了抽嘴角。
雪竹挠头:“没那么夸张,爸你想多了。”
“没那么夸张?小竹,你现在大学毕业了,爸爸不可能随时随地看着你,你自己在外面工作生活,对人一定要有防备之心,尤其是男人,年轻男人还好,年纪越大的男人套路越多,随随便便两句话就把小姑娘骗得魂不守舍,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洗手间里的孟屿宁无声地叹了口气。
裴连弈又到处转了转,发现没有男人的物件,放下心来,招手让女儿收拾行李。
“收拾下,我们回家。”
“哦。”
雪竹只好慢吞吞地说收拾东西。
舟车劳顿,老父亲的身子骨有点吃不消,裴连弈坐在沙发上休息,看女儿收拾东西的动作太慢,忍不住又站起来。
“怎么这么慢?爸爸帮你一起收拾。”
父女俩边收拾东西边说话。
裴连弈问:“爷爷身体还好吧?”
“还好,奶奶说再住些日子检查完没事就能出院了,但是——”雪竹低下头,语气很轻,“爷爷记不得很多东西了,我这次回去,他还问我考大学没有。”
裴连弈笑了笑:“老人家是这样的,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多陪陪爷爷,他就能记起来了。”
雪竹点头:“嗯。”
“还有,”裴连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妈妈怎么样?”
雪竹侧头看着爸爸不说话。
裴连弈咳了声:“干什么?”
雪竹撇嘴:“妈妈挺好的,能吃能睡,比几年前看着还年轻。”
“……”
裴连弈垂下眼,点点头:“那挺好的。”
这几年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应酬不少,她外出上大学很少回家,酒桌上李叔叔常调侃爸爸让他赶紧找个老婆依靠。
这群做生意的中年男人中,别说二婚三婚,养小三小四的都比比皆是,唯独裴连弈离异单身带着个女儿,连个正经女朋友都没有,因而老有人打趣问他是不是女儿不同意找后妈。
裴连弈为了堵悠悠众口,把锅甩在了雪竹头上。
于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裴总单身离异,条件极好,但有个女儿,虽然人长得漂亮看着也文静,其实占有欲特别强,裴总至今没打算二婚,就是因为他女儿哭着闹着不许他给自己找后妈。
这种传闻雪竹听到过不止一回,每回都是无言以对。
她压根就没阻止过爸爸找第二春。
是爸爸他自己不想找好不好。
雪竹问:“爸你什么时候回一趟童州?”
裴连弈说:“等把合同签了我就回,对了,我听说你宁宁哥哥回童州工作了?”
雪竹现在有点听不得孟屿宁的名字,脸微热:“嗯,”然后又转移话题,“筝月姐好像也要回童州。”
裴连弈不解:“月月她不是在上海买了房子吗?”
“姐姐她要离婚。”
一听离婚二字,裴连弈的神情顿时变得复杂。
他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
“既然你们都回童州了,那到时候叫上老邻居们一块儿,我请他们吃个饭……也把你妈妈叫上。”
雪竹勾唇,点头:“嗯呐。”
决定好回童州的事后,裴连弈的表情又轻松了不少。
他又去收拾桌上的东西,发现了药片。
“小竹,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啊,那个是我酒喝多了,胃不舒服,哥——”她打住,又说,“所以才吃的,现在已经好多了。”
裴连弈又回到了刚刚的话题:“你那个胃一直就没好过,以后绝对不准喝酒了,听到没有?”
雪竹点头:“知道了。”
桌上东西不多,裴连弈看见沙发扶手那儿丢了条小毯子,走过去拿起:“这是你自己的毯子还是酒店的啊?”
雪竹看了一眼。
那是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孟屿宁怕她吹空调冷,让酒店工作人员送上来的毯子。
“酒店的,就放在那儿吧。”
裴连弈放下毯子,无意看到沙发边沿的缝隙中夹着一副眼镜。
他拿起眼镜打量,银色边框,镜架侧边刻着一小行英文,是某个英国品牌的受手工定制款,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最主要这副眼镜,一看就知道是男士的。
裴连弈知道女儿不戴眼镜,平时最多戴没有度数的美瞳。
“裴雪竹。”他突然沉下声音叫女儿的全名。
雪竹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裴连弈拿着那副眼镜,语气严肃:“这是谁的?”
孟屿宁的。
刚刚情况太危机,她忘了把眼镜连同人一并扔进洗手间了。
“眼镜这种贴身的东西不可能是落在你这里的吧?他在哪里?”裴连弈扬高音调,左右打量,“你让他出来跟爸爸打个招呼。”
与此同时,洗手间里的迟越正表情复杂地看着孟屿宁。
“你怎么丢三落四的。”
孟屿宁笑了笑,轻声说:“你待着别出去。”
然后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迟越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想象中的暴风雨并没有来临。
裴连弈足足震惊了半分钟,才消化掉眼镜的主人是孟屿宁这个事实。
他甚至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不确定地问:“宁宁?”
孟屿宁点头:“裴叔叔,好久不见了。”
裴连弈被震惊地说话都不自觉结巴:“……宁宁你怎么在这里啊?”
孟屿宁启唇,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一旁的雪竹冲他挤眉弄眼,又比了个“求求”的手势。
“我到深圳出差,顺便过来看看小竹,恰好叔叔你过来,我们担心被误会,”他说到这里,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所以就只好先躲起来了。”
洗手间里的迟越贴着门听,不屑地嗤了声。
就这?
稀烂的理由,她爸爸能信就怪了。
然后裴连弈长长地舒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哎呀你来看小竹这有什么关系嘛,干嘛躲起来呢?叔叔还不至于连你都不放心,我还以为是别的男人跟我们小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呢。”
迟越:“……”
他心里此刻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同情自己,还是该嫉妒裴雪竹他哥。
叔叔,你放心得太早了。
这就是个禽兽。
可他又不能冲出去对裴雪竹他爸说,很可能她爸非但不听他的,反而先把他轰了出去。
雪竹的表情也有些心虚。
爸爸这么信任她和孟屿宁之间没什么,结果他们刚刚却在……
她垂下头,内心复杂。
裴连弈不但信任孟屿宁,还邀请孟屿宁去他家睡一晚。
“怎么样?你好久也没跟叔叔聊天了,去叔叔家睡一晚吧?”
孟屿宁下意识看了眼雪竹。
裴连弈立刻推了推女儿:“小竹,说话啊,你不想哥哥去我们家做客?”
雪竹又看向孟屿宁,后者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她上上不去下又下不来,只能小声说:“哥哥去吧。”
裴连弈脸上笑开了花,一手拉着一个要带他们回家。
雪竹朝洗手间望了眼。
迟越还在里面。
她有点担心。
“爸爸你先下去吧,我得去跟老师同学打声招呼。”
裴连弈点头:“也是,不能就这么直接走了,那我和宁宁先去车上等你,你快点啊。”
雪竹:“嗯。”
他们离开后,雪竹又返回房间,想叫迟越出来。
她敲了敲洗手间的门:“迟越?”
门从里面被打开。
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那什么,我要下去跟老师们打个招呼,你现在下去吗?”
迟越:“嗯。”
两个人并排穿过走廊,等电梯的间隙,迟越突然说:“你哥哥——”
雪竹肩膀一缩:“啊?”
镜面的电梯门投映出她惊慌的样子。
和当时他们在餐厅跟她的哥哥偶遇,那副样子一模一样。
或许那不是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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