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没法一拖再拖。
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林叶舒弄乱他的生活,但他见不得他的姑娘因此受到伤害。
“你回来了。”
林叶舒从雅竹轩离开后,直接打车到这里。五个多小时的等待,她的腿已经胀痛得难受,直起身子时不自觉往前一倾。
前面的人却在这时侧身避开,她扶住门把手才堪堪站稳。
带笑的唇角耷了下来,很快又被她扯出一点弧度,“方便让我进去吗?”
“不方便。”江瑾舟倚在门上没看她,“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意料之中的回答,连一点踟蹰都没有,林叶舒逐渐败下阵来,强行咽下舌尖的苦涩。
“我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疏远了?”
第31章 31 其实,你比谁都恨我。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林叶舒想要的答案, 其实很简单,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关系,所谓的“青梅竹马”并没有别人想的那般纯粹。
在八岁以前, 他没有见过林叶舒,只是从父亲江盛口中听说司机林伯有个和他同龄的女儿。
所有的一切, 似乎都是从那年冬天开始偏离的。
那天越城罕见地下了场雪。
江父江母平时工作忙, 当天照旧是林伯来接。
车路过城西湖畔, 窗外白茫茫的雾色升腾,湖面结成湖蓝色的冰,阳光落在上面, 映亮薄薄的冰碴,显得通透澄净。
他让林伯停车, 推门就往湖中心跑, 身后是林伯的呼喊。
他那时候还不懂, 潜藏危机的发生只是一霎的事。
等到他恢复意识后,才知道他被救上来了, 而救他的那个人却死了。
林叶舒的母亲在她五岁时因病去世,加上父亲意外身死,亲戚个个视她为扫把星,避之如蛇蝎, 唯恐一个不留神染上一身腥。
于是,她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儿。
大概是出于愧疚和同情心理,江父江母商议过后, 决定将林叶舒接到家里, 对外声称是朋友的孩子。
可八岁的林叶舒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老成懂事,骨子里的傲气在那时就已经初显端倪。
她明白江家承诺给她的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过是自己父亲化成骨灰后凝结成的人血馒头。
所以即便在江父江母的极力劝说下, 她还是一意孤行地拒绝他们的善意,独自守着父亲留下的小平房。
然而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几天,平房被奇葩亲戚私自变卖,林叶舒投路无门,只好来寻求江家的帮助。
江家了解情况后知道,之前房产证上写的一直是这位亲戚的大名,当初林父从他手中买下,没有签署任何有效协议,但光有口头协议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应,根本无法挽救局面。
流离失所后,林叶舒终于向现实屈服。
江瑾舟至今能记得江父在林叶舒来到江家的前一天,对他说的那句话:“这是我们亏欠她的。”
也记得江母牵着林叶舒的手,笑意温柔:“从今天起,叶舒就是小舟的妹妹了,小舟要照顾好妹妹啊。”
更不会忘记,林叶舒在看他时,满含怨怼的一双眼睛,像淬着毒的冰箭,狠狠扎向他。
可那时候的她却笑得很甜,“哥哥好。”
那一天,2003年12月27日。
他的生日。
他多了个身份。
也多了个,包袱。
在此之后,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林叶舒的关系在经历一朝巨变后,从雇主和雇员的子女发展成相亲相爱的兄妹。
说得再好听些,还能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与林叶舒之间,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债权关系。
他是债务人,而她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债主。
被道德束缚住的第十年。
依然是个冬天,只不过这天没有下雪。
他从陈旗口中得知,林叶舒背着江父江母在酒吧打零工。
等他赶到酒吧时,场面已经乱成一团,躁动的背景音乐里,林叶舒被一小黄毛箍在怀里,身边多得是瞎起哄的二流子。
隔着不远的距离,她素白的脸被流转而来的彩色光束切割得四分五裂。
一瞬间,他想起了江母的那句话。
要照顾好。
妹妹。
迄今为止,他都没能分清楚究竟是他们传输给他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还是他的顽劣本性,驱使他做出那样的选择。
一酒瓶,换来腰腹近十公分的伤口,以及,漫长的七年放逐。
他其实能理解江父的决定,江家能容忍下一个不学无术的子孙,可社会舆论容忍不了。
再者有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推波助澜,稍稍的不体面都能被放大成罪不可赦。
这事一出,江氏的股票大跌,为了息事宁人,更为了保护他,他只能被迫离开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后来,伤口愈合了,不痛也不痒,只是多了条疤。
不过好在,他终于逃脱了这座被命名为偿还的囚牢,他自由了,十八岁时喜欢上的姑娘也是他的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可林叶舒,她为什么还要回来?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回来?
为什么就不肯放过他?
琐碎的回忆刚重塑完毕,楼道里暗淡的灯光忽然闪动,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
“我不知道你这次回来到底有什么目的。”江瑾舟掏出一根烟含在嘴里,嗓音有些囫囵不清,但林叶舒能猜到他接下来会说的话。
“但不管是为了复仇还是缅怀,我都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欠你的,江家——”他顿了顿,“和我,早就已经还清了。”
若不是江家的保护,她又怎么能在当初那场闹剧中全身而退。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江家大少爷是为了一个女生才出手伤的人,却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所以她才能一直端着她的尖子生身份,相安无事地进入国内最高学府,完成她的梦想。
穿堂风有些大,火焰被吹歪,江瑾舟点了很久都没点上。
他偏头,单手围住。
没多久,烟丝袅袅,透过手指缝飘了出来。
吞云吐雾间,他的脸被绵绸的白雾模糊,林叶舒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沉闷压抑的声线,像是在心脏堵了很久。
“所以林叶舒,我不再欠你了。”
林叶舒觉得荒谬可笑。
他只用了一个啤酒瓶,就妄图斩断和她之间的所有羁绊。
可能吗?
别做梦了。
“是,这些年你和江伯伯他们一直都在弥补我,可你们偿还的不过是欠我爸爸的人命债,那么我呢?”
她看着他,声线不太平稳,“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跟在你身边就像个小丑一样,寄人篱下也好,被人说不要脸也好,我都没有放弃过,可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沈苏溪她有到底有什么好的?”
江瑾舟笑了下,“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他眉宇间满是嘲弄意味,“你口口声声的喜欢,不过是骗人的说辞。”
“其实,”他第一次回应她的视线,“你比谁都恨我。”
林叶舒心口随着“恨”字出现忽然一滞。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
江瑾舟不是没想过。
沈苏溪会伪装,会任性,可她比任何人都要纯粹真诚。
半晌。
他松散地接上:“你没有立场来问。”
-
那天之后,沈苏溪有一星期都没和江瑾舟见过面。
倒不是因她还在生气,而是对方发来消息说要去外地出差。
看到消息的沈苏溪,肺都差点给气炸。
出差?
他不来哄女朋友,居然还有心思出差?!
沈苏溪咬牙切齿地回过去:【要去几天?】
超过两天就分手!
对方秒回:【半个月。】
“……”
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
沈苏溪指着自己脑袋,轻扯嘴皮:“麻烦给我染个头。”
理发师杨汽从善如流地让她选个颜色。
沈苏溪脑袋里一下子蹦出了林叶舒偏亚麻的发色。
丑!死!了!
“渐变色!谢谢!”
从今天起,她单方面宣布:她将成为葬爱家族的一员!
葬爱人!葬爱魂!
杨汽被她这给个唢呐就能送人上西天的气势吓到,缓了缓心脏后,正准备招呼助手去拿染料,就听见这位中气十足的女高音又吼了一嗓子:“不,还是绿的吧!”
不染一头荧光绿,怎么对得起她头顶的这片青青草原?
杨汽心里直呼牛掰!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仗着自己颜好就在头上为非作歹的顾客。
他的腰包告诉他赶紧答应,但他的良心实在看不下去:“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沈苏溪刚想说什么,秦宓的电话进来。
“你在干什么呢?”
秦宓对她还是有些心虚,这几天没少收买她,又时不时来打探消息。
“剃头准备出家呢。”
杨汽:?
女人可真善变!
秦宓想都没想,瞬间拔高音量,“你别冲动啊,把地址发我,我这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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