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他想起男人刚才说过的话。
用着极为冷静却散漫的腔调——
“装可怜这套在我这里没用。”
“我那女朋友心肠软,就算路边的小猫小狗受伤了,也会带它们回家疗伤,”
“所以你最好收起你那点心思,别再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虽然现在你只有脸上的这点伤,但保不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
等到沈苏溪傻乎乎地跟着江瑾舟上了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还在气头上。
怎么就上了他的车了?
这也太没骨气了吧!
江瑾舟分出半个眼神看去,见她板着脸,一副“别和我说话,我还在生气,哄都哄不好的那种”的模样,没忍住低笑出声。
车里很静,这一声显得尤为清晰。
沈苏溪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偏过头,男人唇边的笑意还未彻底散去。
他笑了!
他居然还敢笑??
是她平时脾气太好了吗?都把他惯成了这德行?
江瑾舟把车停在路边。
冬季的天暗得稍早,不过六点,天色已经完全沉下来,昏黄的灯光被黑色轿车隔绝在外。
车顶灯忽然亮了起来,沈苏溪看见他的眼瞳跟着一亮。
本来以为刚才那笑声已经足够让她提前进入更年期,哪知他又说,“我很开心。”
“……?”
那你最好一口气开心死!
停了两秒,江瑾舟说:“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生气。”
秦宓先前打来的那通电话,还提到了一件事:林叶舒有意无意地在沈苏溪面前扭曲七年前的真相。
结合这个信息点,不难猜到沈苏溪现在生气的原因。
——吃醋了。
沈苏溪没听懂。
江瑾舟看着她说:“我和林叶舒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他没有过多地解释,而是给出了一个承诺,“过不了多久,她就没有办法再打扰到你了。”
沈苏溪受到秦宓影响,看过不少撒狗血的言情文,再者有江瑾舟现在这明晃晃的太子爷身份在,很难不将他同那些霸总对号入座。
而霸总常说的话是什么?
——你滚!给我滚得远远的。
所以,他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要请小婊砸滚啊!
想通后,她忍着笑,假惺惺地说:“这样不太好吧。”
最好能送她到外太空。
“我向你妈妈保证过,一切以你至上,至于其他没有关系的人,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他唇角弯起来,笑得斯文又败类。
紧接着,啪哒一声。
沈苏溪压着波澜的心跳,匪夷所思地看向他,“你怎么把安全带解了?”
“这个姿势会舒服点。”
“?”
“……”
-
沈苏溪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蜜色口红已经溢出唇线之外,看上去就和肿了一样。
她之前是有多有眼无珠,才会觉得自己男朋友是个克己复礼的谦谦君子?
就冲着她现在的这张嘴,说是被狗啃了也不过分。
妆补得差不多后,沈苏溪才敢进门。
一进客厅,就看见沈清坐在沙发上,脸色晦暗难明。
目光下垂,对上她身侧的一沓照片,心里一惊。
“妈,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但沈清没给她机会解释。
“你跟我回北城,就现在。”
第37章 37 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秦宓收到沈苏溪的求救短信时, 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起初,她对这串陌生号码并没上心,当成垃圾短信瞥一眼就过, 但对方不依不挠地又发了几条。
她多留了个心眼。
这次才看出了端倪——
小时候,沈苏溪又皮又野, 三天两头把铃兰街搅得天翻地覆。
左邻右舍的投诉让沈清不胜其烦, 便干脆利落地限制了沈苏溪的自由。
直到她和沈苏溪成为朋友后,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用键盘坐标制定了一套密文,就为了应对沈清突然而来的禁闭。
而今晚她收到的这三条消息解密下来:
【SOS】
【SHEN SU XI】
【HOME·N】
秦宓很快回了个电话过去,但没有人接。
两间公寓里也都没有人。
她才迟钝地意识到信息末尾的N是什么意思, 当晚就开车去了北城。
“说说,什么情况?”秦宓抬腿碰了碰沈苏溪的脚尖, “你妈怎么突然把你绑回北城了?”
“你问我妈去。”沈苏溪躺在火锅床上装死, “女人心, 海底针。我妈心,黑洞针。”
沈苏溪是真不懂沈清为什么会忽然转变态度, 明明前几天还小江长小江短的。
如果说是因为知道了江瑾舟的真实身份,似乎又有点牵强。
因为在她眼中,沈清是个没有门楣等级之分的人,就冲着之前给她找的那相亲对象就知道了。
可要不是这个原因, 又会是什么?
秦宓听完沈苏溪言简意赅的转述后,沉默了会,想到一个可能性, “所以, 你妈是觉得你配不上他吗?”
“……?”
沈苏溪甩了个抱枕过去,“你还是闭嘴吧。”
秦宓弯腰躲过,笑得幸灾乐祸, “谁让你没事留下那些证据。”
沈苏溪抓了抓脖子,神情有些不太自然,“照片拍得有点帅,就没舍得扔。”
“……”
这可真是个实在的理由。
秦宓问:“你妈不同意,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沈苏溪耸了耸肩,“不知道。说不准明天她又改口了。”
秦宓想起刚才进门见到沈清那张沉的跟锅底一样的脸色,这无端而来的气可不是明天就能消的。
“江瑾舟知道这事吗?”
“手机全给缴了,给你的那些短信还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发的。”
秦宓对沈清这波操作佩服得五体投地,“至于吗?你都这么大了还来小时候的那套,你妈怎么不给你绑身上呢?”
沈苏溪早就听习惯了秦宓的埋汰,这会就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凑过去,挂上讨好的笑,“你要不在这多住几天?”
秦宓知道她是想把自己当成联络江瑾舟的通讯器,毫不留情地推开她的手臂,“你别做梦了,就算我答应,你妈也不许。说不准今晚就让我卷铺盖走人。”
沈苏溪嘴角慢慢塌下来。
秦宓视若无睹:“再说这都快年底了,杂志社工作很多,我真没法翘班。”
明天一天的假还是她死皮赖脸向总编求来的。
话虽这么说,但秦宓也做不到真的撇下沈苏溪不管。
第二天傍晚离开北城后,就给江瑾舟打了电话。
-
昨天一整晚没睡,不到七点沈苏溪脑袋就开始昏沉。
迷迷糊糊间,听见窗外有人在放烟花。不多时,变成了啪啪的鞭炮声。
动静持续了好半会也不见消停,把她磨得睡意全无。
到底是哪个龟孙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天上地下劈里啪啦?
她气哄哄地走到窗边,重重甩开窗户,把头探了出去。
目光逡巡了一周,蓦然定在被香樟树挡住的半截身体上,纯黑长裤,两条腿笔挺修长。
有点眼熟。
像是为了应证她的猜测,那道身影往旁边挪了几步,没有枝叶的遮挡,整个人全然暴露在青瓦灰墙边。
他慢慢抬起头,橙色的灯光淌在白净瘦削的脸上。
隔着较远的距离,五官看得并不是很清晰,但沈苏溪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心跳声跟着被放大。
像屋外的鞭炮。
路灯下的雾气氤氲成云烟,江瑾舟融在夜色里,影子被拉得狭长。
他朝着二楼最南边的窗户挥了挥手。
这时,新一轮的烟花升空,彩色光束映亮大半边天,而后汇聚成了太阳的形状。
再之后,三串字母陆续出现。
“winter”
“warming”
“sun”
连在一起是“冬日暖阳”。
沈苏溪再度把头垂下,目光在他脸上游走,绕过他的眉眼,在上扬的唇线处停下。
稍愣。
这种烂俗的戏码她在小说偶像剧里看到不少,但现在却让她心跳不断加速,像有一颗种子,在心尖破土而出,转瞬绽放成花。
忽然,门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歇片刻,沈清的嗓音在不轻不重的开门声后响起。
沈苏溪一惊,连忙把窗户关上。
“你在干什么?”沈清目光越过她的肩头,往窗外看去。
沈苏溪拉了拉窗帘,挡去对方探究的视线,“看烟花。”
沈清没多问,转移话题:“你换身衣服下楼,小良在等你。”
小良是沈清朋友的儿子,小沈苏溪八岁,从小就喜欢跟在她身后。
沈苏溪一面拿衣服,一面问:“他来干什么?”
“找你去他家辅导功课。”
沈苏溪一噎。何良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就算让他头悬梁锥刺股,也撩不开他对着教科书逐渐耷拉下去的眼皮。
现在却来找她辅导功课,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沈清最开始也不信,直到她朋友亲自打来电话,她才放下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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