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图楠再一次尝试提问:“有没有哪位同学想要分享一下看法呢?”
终于,一个虎头虎脑的男生高高地举起了手来。
叶图楠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尽量淡定地请他站起来回答。
“我觉得应该搬家。”男生说完,又重新坐了下去。
叶图楠一愣,急忙请他再次站起来:“那你能不能告诉小叶老师,为什么你觉得愚公应该搬家呢?”
男生挠了挠头,答道:“因为……因为小叶老师说,他应该搬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祈雨娃娃1瓶
第20章
接下来的十分钟,堪称是叶图楠人生中最漫长的六百秒。
一开始,她还能按耐住紧张,尝试着请举手的男同学设想,假如通往学校的水泥路因为暴雨堆积了大量了泥沙和残枝而无法通行,他会选择清扫出一条通往学校道路,还是直接从两侧的山路绕到学校?
如果把路面清扫干净意味着必然会错过重要的考试,他会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
又如果低年级的同学可能会在山路摔倒受伤,他会不会因此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叶图楠试图通过这一系列问题,让学生们意识到,同样是遇到阻碍,有些困境可以另辟蹊径、而有些问题则必须迎难而上。
等男同学理解了这一点,叶图楠打算继续引导他思考,对于愚公而言,挡在家门口的两座大山是一种什么类型的阻碍,移山需要付出什么、搬家又会舍弃什么,最后,在这些问题的基础上得出应该移山还是搬家的结论。
在叶图南的循循善诱之下,回答问题的男同学终于开始围绕着题目本身作答,虽然还是说一句、就要看一眼小叶老师的表情,似乎生怕自己说错话,但是,在叶图楠持续的鼓励下,他总算是讲得越来越流畅。
与此同时,班上的其他学生却因为叶图楠一直集中于和一位同学对话,不知道是感觉受到了忽视和冷落,还是因为缺乏参与而失去了兴趣,焦躁不安的气氛开始在课堂上蔓延,就连站在讲台上的叶图楠也听到了交头接耳的嗡嗡声。
“是谁在说话!”一直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的罗老师突然站起来,声音瞬间压住了教室里的窃窃私语,也盖过了男同学回答问题的声音。
“罗老师是怎么跟你们说的?老师问问题,问你们好不好,你们要说——”
“好——”
“问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要说——”
“知道——”
“老师说话的时候,你们要——”
“嘘——”同学们一边用力地发出气声,一边迅速地举起右手食指抵在嘴唇前。
就连话说到一半的男同学也毫不迟疑地改口,飞快地融入了节奏,学生们的回答和动作都如此娴熟整齐,像是经过无数次练习之后的条件反射。
叶图楠突然意识到,原来,当她询问学生们是否想要进行辩论,那个异口同声的“好”,其实根本就不是他们的真实想法,只是反复规训带来的驯服而已。
她居然试图进行一堂辩论课,想要用短短的40分钟时间,让已经习惯于无条件听从指令的学生们学会表达想法、表达自我。
可是,叶图楠看着一脸殷切地朝她笑着的罗老师,也没有办法把她看作试图吞噬孩子们天性的邪恶反派。
也许是因为罗老师的学识和经历有限,不足以让她意识到思考和表达的重要性,只知道教导学生如何做一个听话的乖孩子;又或许是因为没有了父母在身旁亦步亦趋的管束,孩子们强烈的逆反心理让罗老师不得不板起面孔,无暇呵护学生的自我与个性。
毕竟,罗老师才是真正将青春年华奉献给了希望小学的人,叶图楠作为一个参加恋爱综艺的嘉宾,没有任何立场指责辛勤付出的罗老师付出得还不够完美。
叶图楠的心里翻山倒海,一瞬间闪过了太多的念头,但几十双眼睛仍然炯炯地盯着她,带着懵懂和期待,让她不得不迅速收拾好心情,重新扬起微笑。
即使是异想天开,但课堂还没有结束,她还不愿意就这样潦草地放弃。
尽管艰难,叶图楠还是努力讲完了剩下两道提前准备好的讨论题。
吸取了刚才的经验,叶图楠不敢再长时间地和一位同学单独对话,但当她尝试着引导全班同学一起思考,却发现,对话集体缺乏了具有针对性的回应和点拨,丝毫没有效果,只有一阵茫然的沉默。
无奈之下,她只能把学生们的自由发言变成自己的独幕剧,顶多时不时地问一句“大家觉得对不对”,而同学们总是大声回答:“对——”
但叶图楠能听得出来,回答里的兴奋已经慢慢被乏味所取代。
课程只剩最后十分钟,叶图楠的手指放在鼠标上,却迟迟没有点下去。
在ppt的最后一页,还有一道辩论题目。按照原本的计划,课程的最后一个环节,应该是把全班同学分成正反两个持方,给大家五分钟的自由讨论时间,然后再进行五分钟的交替攻辩,应该是一堂课中最有趣、也最重要的部分。
但是,依照眼下这个情况,这个环节根本无法开展。叶图楠挪开了手指,看向放在讲台下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昨天晚上买好的各种小礼物:最后十分钟,要不,就用来发礼物吧?该努力的她也已经努力过了,至少,给这堂失败的辩论课留下一个快乐的结尾。
“报告!”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叶图楠猛地扭过脸,佘嘉树挺拔的身姿立在门口,夏日的阳光从他的背后倾泻出一片温暖的金色。
张可可摇摇晃晃地垫着脚尖试图越过佘嘉树的肩膀上看到教室里的情景,岳照琴一只手扶着张可可防止她摔倒,另一只手被站在她身后的吕承霖抓着,像雨刷器一样夸张地朝叶图楠打招呼。
叶图楠这才意识到,她的课程开始得晚了,所以其他嘉宾已经结束了他们的课堂。
佘嘉树伸出的左手轻轻晃了晃,就算是举手了:“小叶老师,我们刚才在门口听了一会,觉得你讲的题目都特别有趣,我们也想加入到同学们的讨论中来——“佘嘉树突然将目光移开,看向了一脸好奇的学生们:“同学们,你们说好不好?”
“好——”
明明已经知道这只是固定答案,但叶图楠还是觉得,这一次,她好像听出了雀跃。
又或者,她听到的其实是自己内心的喜悦?
陷入干涩沉闷的课堂气氛突然鲜活了起来,佘嘉树侧过身让其他嘉宾走进教室,自己却仍然背靠门框旁的墙站着,微笑着冲叶图楠挑了挑眉毛,示意她ppt应该翻页了。坐在靠近门口位置的女同学不敢抬头看向眼前的大哥哥,却又忍不住偷瞄。
吕承霖挤到教室中间,轻松地把一个瘦弱的男同学抱了起来,在同学们一半诧异一半羡慕的惊呼声中坐到了他的座位上,把自己的膝盖贡献出来,作为座位原本主人的宝座。
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个男同学嘀嘀咕咕了一阵,其中一个站起身,大着胆子招呼张可可坐到他的座位上去,自己则开心地挤到了同桌的椅子上。
罗老师也急忙起身,将自己的椅子摆在了前排的过道上,以一种无法拒绝的热情拉着岳照琴坐了下来,然后自己又走回了教室的最后一排站着。
有了四位支教老师的加盟,叶图楠的困境立刻得到了纾解。
每一位嘉宾只需要照顾周围的几位同学,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倾听每一个学生的想法,也能从更亲近的距离帮助他们鼓起勇气。
而学生们坐在座位上讨论,也比站起来回答问题时更加放松,逐渐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分享藏在心底的想法。
经过短暂热烈的讨论之后,学生们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叶图楠刚宣布辩论正式开始,他们纷纷争先恐后地举起手来,互相比着越举越高,几个性格稍微活泼一些学生直接“小叶老师!”、“点我点我!”地叫了起来。
客观来说,学生们的发言水平和真正的辩论相去甚远,且不说措辞不够准确、逻辑粗糙简单,明明正反方应该进行攻辩,但被点起来的发言的同学,只知道谈自己的观点,根本没有反驳对方漏洞的意识。
可是,当叶图楠看到孩子们发言时眼睛中闪烁着的光彩,她却觉得,这是她经历过的最精彩纷呈的辩论。
刚才还格外漫长的时间,现在却又飞快地流逝,几乎是一转眼,就到了下课的时间,叶图楠急忙拿出准备好的小礼物分发给兴奋的学生们,稍一耽搁,已经接近午餐时间了。
罗老师干脆招呼同学们到走廊上排队,准备去食堂吃午饭,嘉宾们则站在门口和学生们一一告别。
“小叶老师……”最后一个走到门口的是第一个主动举手回答问题的男同学,他叫了一声,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怎么啦?”叶图楠蹲下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男同学磨蹭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小叶老师,我觉得愚公不应该搬家。”
叶图楠没有料到他会重新提起这个话题,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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