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好莱坞 (星森)

　　他终于有一件，能慎重对待，并持之以恒，投入热情和精力，去对待的事情了。
　　拍戏的陈格，和跟科研项目的盛棠，都很忙。两个人忙里偷闲，也保持着一周一次的视频通话，以及无法用频率来定义的微信闲聊。有的时候，盛棠发出一条消息，可能会在一天之后，才能得到陈格的回复，也都渐渐地，成了常态。
　　这一常态，一年多就过去了。
　　陈格的在民国戏播出之后，因不同于第一部 都市剧的清爽阳光少年形象，以阴郁病态角色，又在网络上迅速掀起了一波舆论浪潮，多是赞赏为主，也不乏批评。
　　无论如何，通过这部剧，他被导演推给了自己的一个师兄，那位师兄导演正在筹拍一部电影，其中的一个少年角色，需要他剃成小平头——正应了他们先前的玩笑话。
　　作为自己的大银幕首秀，陈格自然是严阵以待，因为影片中需要地方口音，开拍前，他请了方言老师，一个字一个字跟着抠，形象倒是次要的了。他花了大量的时间来研究剧本，甚至在和盛棠视频的时候，也不忘让她来给自己提点意见。
　　将遇良才，那位导演自然也是看中陈格的。用陈格自己的话来说，他可以算是手把手教自己，该如何表现电影镜头，毕竟电视和电影，还是差别很多。
　　拍这部电影的时候，陈格只是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完成好这部大银幕首秀。当时他并不知道，这部电影，会被送审欧洲的一大电影节。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盛棠。他的喜悦，要与她分享。
　　而接到陈格电话的盛棠，正在德令哈。


第53章 C53
　　德令哈, 一座青藏高原上的城市，如果不是因为这次观测的机会, 盛棠对它的了解, 也仅限于诗人海子。他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夜色笼罩。
　　远离了光污染的城市，青藏高原上的星空, 仅用肉眼, 也要让人感慨宇宙的璀璨。
　　小时候在外婆家看过的银河，盛棠在这里找到, 眼眶微热, 是因为久违的再见。
　　高原上的信号不太好, 陈格的一通电话, 盛棠听得断断续续的，才终于理清了，他要告知给自己的喜悦。
　　她自然是要恭喜他的。
　　等他终于冷静下来, 盛棠尝试着告诉了他：“今夜，我在德令哈。”她拆用海子的诗。
　　陈格是理科生，语文不是他的擅长，当然会问她：“德令哈是哪里？”他以为是哪个外国地方。
　　“是青海的一座城市, ”她为陈格介绍着, “在青藏高原上。”
　　那边停顿了一下，继而是他惊讶的声音：“你是说，你在国内？”
　　她笑了, 说：“对，我在国内。”
　　“那你怎么早不说？”陈格有点激动，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
　　盛棠裹了身上的羽绒服：“我们只是过来这边几天，并没有时间回去见你们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说，省得更牵肠挂肚的。”
　　她说得有些道理，但陈格还是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可我想见你。”他说，声音低低的，有点哑。
　　盛棠的一句“对不起”，被端热牛奶来的人，给打断了。
　　“谢谢。”她对来人说。
　　对方只笑了笑，点了点头，背对了她，仰头去看天上的银河。
　　陈格察觉出了异样，所以问了句：“边上有人？”
　　“嗯，”盛棠点头，“也算是学长吧。”
　　被提起的学长，又转过头来，冲她笑了笑。
　　“诶……学长啊……”他莫名地就想起了曾经的秦川，但他知道，秦川还在这所学校里，宿舍跟他的，只隔了两栋楼而已。他们偶尔还会一起约着打球。
　　盛棠也知道，他是多心了，她往外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安慰他说：“放心，没有你好看。”
　　“哦，那我还真是安心了呢。”他故作轻松的欠揍口吻。
　　盛棠被他逗笑：“行了，不跟你说了，都这个点了，你还不去睡觉。”
　　“刚结束个杂志拍摄。”伴随着这句话的，就是陈格的呵欠声，以及砰的关门声。
　　“我上车了。”他说。
　　“回去好好休息。”盛棠叮嘱着。
　　挂了电话，转身对上学长的视线，对方轻笑着一点头：“男朋友？”
　　盛棠也微微笑着：“是。”
　　“果然手快有手慢无啊。”学长叹着气，好像是说笑。
　　盛棠也只当他是在说笑：“您事业为重。”
　　学长被逗笑：“可别，我可担不起你这声‘您’，统共也大不了几岁吧。”
　　盛棠也只笑着，桌上的那被热牛奶，已经凉了。
　　“不过也是神奇，”学长继续感慨着，“上一次瞧见你们，都还是愣头青的新生，再看看现在的你，黄婧……”
　　“你最近见过黄婧？”盛棠好奇地问。
　　学长笑着，点了点头：“校庆的时候，我算是半个荣誉校友？”他说着又笑，“她来找我，还说起了你。”
　　盛棠垂了眼，笑着说了句：“其实她还挺喜欢学长你的。”
　　“我知道。”
　　只这一句话，就叫盛棠抬起了眼。
　　看她双眼微睁的惊讶模样，学长似乎满足地笑了：“她跟我说过——柯宇恒学长，我真的好佩服你，也好欣赏你啊。”他学了黄婧的口吻。
　　还真有几分像。盛棠忍不住又笑：“她就是个心直口快的孩子，但是学长你这样可就不厚道了，回头我一定跟她打你的小报告。”
　　柯宇恒怕怕地举起了双手：“女侠饶命。”
　　在这里碰上柯宇恒，完全是意料之外。韦伯教授的科研项目，是中美两方学校合作的，所以能来到德令哈的观测站，并没有什么大周折。她只是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柯宇恒，如今已是他们组的领导人物之一了。
　　在德令哈机场，就是柯宇恒来接他们的。看到他开着那辆越野车，礼貌微笑着招呼众人上车，又很理所当然地，与她问好，几句话就叙完了旧，只是比给别人更多了的几分笑意，让韦伯教授都忍不住打趣他们两个前后辈。
　　韦伯教授越来越器重自己了——单从这次来德令哈观测，她就知道。不仅仅因为自己是中国人，便于交流，这一年多以来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她上课，学习，跟项目，年纪轻轻便在有影响力的期刊上发表了论文，所以当这次的观测计划定下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必定是会跟着来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韦伯教授此次带她来的目的，不止一个。
　　不要想歪，不是那个意思，韦伯教授是一个很古板的人，他只是在大家都清醒的傍晚，天还没黑，蓝得无法形容的苍穹底下，一壶茶，两只白瓷杯，汩汩冒着热气。
　　韦伯教授问是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的两年留学期，就快到了。
　　盛棠当然有想过，留学结束之后，她该作何打算。她其实早就有了个主意，只是谁都还没告诉。有些事情一旦说了出来，就很少能办成的。
　　有时候她就是这么迷信。
　　“我知道您要招生，所以我已经在准备了。”盛棠捏了杯耳，看着眼前这位丝毫也不意外的教授，说。
　　韦伯教授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应该会懂得，该怎么安排自己。”
　　盛棠不觉得他是在夸奖自己，按照韦伯教授向来的说话方式，他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她也不想有所隐瞒：“但是我希望您也能理解，我也有在看别的研究项目和招生。”
　　“当然，”韦伯教授点头，声音却不如先前自在了，“不过，我们这里可是顶尖的。”
　　“这我不否认。”盛棠笑。
　　她不是在晃虚枪，她是认真的。在论文发表之后，她有收到很多邮件，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研究者，其中不乏她敬仰的业内大拿。能被人认可，就已经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了，更别提，她或许还有机会，能和他们一起共事。
　　准备的过程繁琐，枯燥，消耗人的耐心，这些盛棠都可以承受。她唯一还没想好的，就是该如何跟陈格提。
　　家里人她不担心，无论她做什么样的决定，她的父母妹妹只会支持她。就只有陈格，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在接了陈格的电话，以及和韦伯教授聊过之后，她决定，找个时间，她要和陈格面对面，说清楚她的打算。
　　这种事情，放在电话里，不好讲。
　　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电话里讲，要更容易一些。只可惜，她不愿意。尽管她能想象到，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没等她去找陈格，陈格自己就找过来了。
　　接到他说自己在观测站外的电话时，盛棠正和柯宇恒研究着，昨晚是不是漏掉了一组数据。然后下一秒，她就拿起外套，一边疑惑着他是怎么过来的，一边往外面跑去。
　　很少见到她慌张的模样，路上碰到的每一个人，尽管她已经跑开了，他们还是会扬起声音问：“你没事吧？”
　　她现在没事，暂时。
　　这个天的山里还很冷，就算已经裹了羽绒服，陈格的两只耳朵，还是很不争气地，给冻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