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珩有点儿无语:“我也没打算和、你露营。”
没打算就没打算,你咬字干什么?
帐篷滑至手腕处,莫琪瑾愣愣道:“那我们睡哪儿?”
难不成要以天为被地为席,在某个荒郊野岭喂一晚上的蚊子吗?
“我们?”周珩胸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眼里的揶揄意味显而易见。
正当莫琪瑾打算解释下,她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就听见他又说——
“我睡家里,至于你么......”周珩抬了抬下巴,瞥过她手里的帐篷,意有所指道:“这不挺会为自己考虑的么?”
好一身正气凛然、两袖清风……
莫琪瑾:“......”
玩笑话归玩笑话。为了不耽搁时间,周珩还是善解人意地替她把行李箱和帐篷塞进汽车后备箱。
周珩弯身整理后备箱空间的时候,莫琪瑾垂眸站在车子旁边做了会儿心理建设。
坐后排座位肯定是不合适的。
但坐前排的话,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未免过于靠近了,她有些担心。
不自在倒是小事,主要她担心无法同他正常交流。
思虑再三,莫琪瑾还是决定挑战一下自己。
不逼自己一把,她永远也不知道到底能和周珩靠多近。
只是她刚拉开副驾驶室的门,就意外地发现座位被一个白色塑料袋给强行霸占了。
莫琪瑾有些愣神,右手仍紧紧地握住车门拉手,忘了松开。
那些迟疑的、窘迫的情绪渐渐放大,逐渐堵满整个胸腔,向上吐不出,往下咽不去。
他是不想让她坐副驾驶位,才故意摆了东西占位吗?
“愣着做什么?”
周珩关上后备箱,很快绕过车身,走向驾驶位,视线跃过她,扫了眼副驾上的塑料袋,顿住了步伐。
薄瘦的手掌阻隔住半开的车门,语气淡到仿佛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给你准备的。”
那些闷闷的情绪,就像某个乌云密布的午后,以为一场滂沱大雨将至,最终却只在听闻了几声闷雷后,天空悄然绽放出晴朗。
车子驶出恒江湾,在城市与城市之间的快速路上疾驰,结群的飞鸟踏着夕阳南归。
莫琪瑾拘谨地抱着果切盒,在靠窗的地方圈出个小小的地盘,小口地叉着水果吃。
她吃东西很慢,这会儿两个人挨得很近又不说话,空气静谧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闻着他身上的浅淡木香,莫琪瑾连吃水果都不太敢发出声音,像是怕打破某种难得的和谐。
车内响起道柔软而细腻的女音,播报前方路况。
莫琪瑾咬着凤梨,想起某次和胡希去水果店买水果,看到老板把烂掉一半的哈密瓜切成小块,打上价格标签售卖。
嘴巴里的凤梨顿时就不甜了。
本着科普生活常识的好意,她稍稍侧了眸,视线却只敢停留在车内的黑檀木挂件上:“周老师,下次你别直接买这种果切了。水果店的这些水果都是用不太好的水果切的。”
周珩变换车道,侧眸扫了她一眼,蜷曲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敲了几下,缓缓开口:“我、自己切的。”
酸凤梨甜意沁人。
车里的闷热一点一点地将稀薄空气里的暧昧情愫催化,就像这果切盘里脆红的柿子,某年某月某日在枝头染醉了黄昏时分。
晚霞蜿蜒起伏,卧于黄昏之间。
苍穹拉扯出澄黄的路带,一往而南。
莫琪瑾突然希望,这一路可以开向天荒地老,而周珩就是那个她想拽往海枯石烂的人。
*
这一路没能开往天荒地老。
两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海市郊区一栋气派的三层小洋楼前。
欧式铁艺大门两侧各安了座石狮子,让这座豪华的西式小洋楼多了层中式古典威严感。
莫琪瑾疑惑地问:“这是哪里?”
民宿不像是民宿,农家乐又少了农家的味道。
想起出发前,他打趣她的那句话,莫琪瑾刚要问问他这是不是他家的时候,就听见周珩懒懒道:“这是、你今晚要露营的地方。”
莫琪瑾:“......”
莫琪瑾难得有想同他争辩的意思,却又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看到石狮旁并排站着两位穿着体面的老人。
周珩解开安全带下车,两位老人一前一后迎过来,莫琪瑾很清楚地听见看周珩规规矩矩地叫了声,爷爷、奶奶。
莫琪瑾的思绪有些飘忽。
周珩的爷爷不是二楼的周爷爷吗?那这两位是谁?他为什么也叫他们爷爷奶奶。
而且周珩平时和周爷爷的相处模式很随意,到这儿,好像有些过于客气了。
难道说,周珩也和她一样是周爷爷捡来的?这对老夫妻才是他有血缘关系的爷爷奶奶?
莫琪瑾支着半边下巴,打量爷孙二人,眉眼里确有几分相似。
视线和两位老人慈爱的目光撞上,她蓦然发现自己走神了。
周珩也偏过头,向她投来视线。四目在空气中相遇时,他对她无声一笑。
恶劣的、捉弄的、蔫坏的复杂笑容。
莫琪瑾一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忙推开车门走过去。
她向来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很讨长辈喜欢。这还没开口打招呼呢,那边周珩的奶奶便拉着她的手,流露出怜爱的目光:“是七斤吧?长得可真好。”
周珩挠了挠眼皮,舌尖抵着腮,轻咳一声:“七斤,叫爷爷奶奶。”
这阵势搞得莫琪瑾有点儿懵,她不是来海市陪候选人面试的吗?
怎么就面到候选人家里了?还连人家爷爷奶奶都见了?
这......这是见家长么?
愣是莫琪瑾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此刻也还是乖乖喊了声:“爷爷、奶奶,你们好。”
“好,好,快进去吧。”
莫琪瑾被周珩的奶奶领着进院子,回过头瞥了周珩一眼,杏眼里充斥着对他的无声哀怨、无声控诉。
周珩仍站在原地和他爷爷说着话,目光却又追随着她过来,唇角的弧度明显。
他的笑容和平时不同,可对莫琪瑾来说却也不陌生。
隔着时光,她仿佛又看见从前那个少年。
他心情好的时候就这么笑着。
眉梢微扬,眉眼舒展,薄薄的眼皮上窄窄的褶皱勾出浅浅的两层弯弯的弧,深眸里的锐气被笑容冲淡,意外给人一种很想要亲近他的感觉。
算了,她实在没办法对记忆里的清爽少年生闷气。
周珩的奶奶同她热络地说着话,不一会儿,周珩也提着她的行李箱进来,他还、还把她的帐篷也给拎进来了。
他肯定是故意的。
因为他把收缩袋上醒目的【加厚防雨帐篷】六个字翻转到手臂外侧,在大家面前晃荡了一圈,才拖着调子道:“七斤,上楼了。”
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得强调了句:“你这加厚帐篷真的防雨吗?”
莫琪瑾:“......”
她哪知道?
谁会测试帐篷的防雨功能,特意挑个下雨天出去露营?闲的么?
莫琪瑾正腹诽呢,又听到他上楼的步子停了两秒,幽幽地补充:“今晚天气预报有雨。”
周珩的房间在二楼正对扶梯的位置,莫琪瑾跟着他走进房间,她目光扫视房间一圈,选择性过滤掉他那些没良心的话:“我住哪里?”
周珩把她的行李箱靠墙立住,帐篷则往她面前一丢,照着收缩袋上面的小字念道:“防雨防晒,三秒速开。你就开门口呗,还有野生动物陪你。”
“......”
到底是谁陪谁面试,他心里有没有点儿数?
候选人不把猎头当人看的话,猎头是可以选择爆光他、伙同其他猎头封杀他的,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
至于野生动物?是指那两只石狮子吗?
好冷的笑话哦。
莫琪瑾有点儿发窘,脑袋一热就抱怨出了声:“还不都是因为你吗?”
话一说出口,她便又没了底气,埋怨的声音逐渐变小:“初次登门拜访,我都没有准备礼物。空着两只手,好难为情。”
可能是过于意外她的话,周珩怔愣住,空气里头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玩世不恭地答了句:“我不都替你准备了么?”
“那能一样吗?”莫琪瑾脱口而出。
周珩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炯然:“哪里不一样?”
“哪里......”
想给你的亲人留个好印象。
莫琪瑾一噎,被他的话问住。
是啊,她只是陪候选人面试才在人家家里借住一晚,又不是见家长的那种在人家家里住一晚。
莫琪瑾被自己蠢到,视线无处安放,只在他的房间里来回打量,僵硬地转移了话题:“我刚刚听你叫爷爷奶奶,那周爷爷......”
话没问完整便被周珩打断:“这是外公外婆。”
莫琪瑾轻点了下脑袋,表示明白了。
若干个在阳台上晒被子的午后,莫琪瑾断断续续地听到过一些周珩家里的事。
懂事后,她把这些无意记在心里的片段化记忆慢慢整合到了一起,拼凑出一个不幸的家庭。
周珩十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他断断续续来榕树巷住过一段时间。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