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慰她:“别自责,我会向这边捐款。”
冯青摇摇头,将头埋进他的肩膀。很多东西不是钱就能解决的,这一点他们都清楚,但也无能为力。
轿车往前,李红说,艳粉街的居民全被转移到了附近的中学。大家也许要在那里过元旦了。
大家被安排在教室暂居。
李红住的教室里住了好几个女人,她给冯青抢了个床铺。冯青进去找到床铺躺下就不再动了。
同寝室的人以为她大火受了惊,一个劲儿来安慰她,让她更觉愧疚。
她躺了一天,宋成义打她电话她也没接,李红来传了几次话,她也是闷着头不理会。
一直到元旦当晚,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吉他声。那声音她太熟悉了,是老男人的吉他声。她忍不住从被子里抬起头来,正好进屋的李红看到她那样子,说:“终于决定起来了?”
她听着外面的喧哗声,问:“外面在干什么?”
李红:“跨年啊。云市好几个乐队都过来了。操场上坐满了人,每个人都可以点歌,比音乐节还热闹!”
短短两天,整个灾难似乎只有冯青还沉静在悲伤中。
李红似看出她的想法,说:“你知道艳粉街是个什么地方吗?就拿我来说,一间房子里最值钱的就是我手上这把吉他。我隔壁那一家最值钱的应该就他们手上的手机,我那男朋友更是穷的没话说。说白了,这里住的都是些生活不太着落的人。现在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政府说了会给这次火灾受害者补助,盛勇的公司为了平息网上舆论也会捐款,加上你们家宋总也要捐款,老男人还说要带着云市的乐队一起办个募捐演唱会。大家再怎么伤心,碰到这种情况,开心的过个元旦还是可以的。”
冯青还是过意不去。李红过来将她一拽,说:“行了,这事情你也是受害者。要怪也得怪那个盛勇,他干的这没脑子的事情。你说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能不能别还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真以为自己多厉害?”
最后,冯青还是被李红连拖带拽从床上弄起来。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李红又给她化了个妆,两个人这才走出去。
如李红所说,学校的操场上几乎站满了人。操场上的夜灯被打开,对面的主席台上搭起了一个小小的舞台,老男人正在上面弹吉他。
人群跟着他的吉他声高声欢叫,一点也不像刚经历过灾难的样子。
“只要有音乐,哪里都能开心起来。”李红说着,带着冯青冲进人群中去。
旁边的人看到他们,递过来啤酒,说新年快乐。冯青赶紧回声新年快乐。在这样的气氛中,难受的感觉似乎真的就被冲淡了。
不知道说了多少声新年快乐,冯青啤酒也喝了几瓶。她四处看了半天,没找到宋成义。
“宋成义呢?”现场太吵,她只能在李红耳边叫。
李红回道:“他们出去买东西了,应该快回来了。”
这时台上老男人的吉他表演终于结束。
一个婚礼司仪负责这场表演的主持。
他一脸兴奋道:“真是一场精彩的吉他独奏,接下来谁要上来表演?”
老男人精巧的吉他技术压制了大家的表演欲,一时没人主动报名。这时候冯青听到旁边的李红叫着:“我,我来!”
说着,她回头冲着冯青眨了下眼睛,然后拉着冯青往台上跑去。
站在她们周围的人群开始自发鼓掌欢呼。
冯青还以为李红是要让她去表演,结果她被留在上舞台的台阶上。
李红对她说了句:“在这等着,别乱跑。”然后独自上台。
李红走上台,放下了自己擅长的吉他,站在了一架电子琴前,冯青这才发现老男人还在场上,他拿着吉他站在另外一边,而后面的鼓手正是李红的男朋友。
冯青正好奇这三个人要给大家表演什么,就听李红道:“这个表演我们昨天排练了一天,可能还有些不熟练,要是待会出了啥状况,大家别笑哈。”
“不会!我们只会鄙视!”台下有人叫着,然后一阵大笑。
李红跟着笑了下,接着道:“那接下来请我们的主唱,宋成义登场。”
冯青闻言,呆若木鸡。
她慌忙四处张望,然后看到对面的楼梯上,宋成义一身西装革履走了上来。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宋成义看了她一眼,嘴唇轻轻一动,然后转身走上舞台。
他拿起麦克风,说:“大家好,我是宋成义,一首《Shallow》送给大家。”
这是一首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原创的双人对唱歌曲。台下观众们非常配合的鼓掌尖叫。
冯青这会儿终于从惊愣中醒过神。她不知道这几个人怎么凑出来的舞台,但她从来没有看过宋成义唱歌,这会儿不免也有些期待。
她看向台上的人。旁边的灯光映照着舞台,让宋成义整个人都处在一片炫目的光华中。电子琴打前奏,然后宋成义开始跟着伴奏唱起来:Tell me something girl,Are you happy in this modern world,Or do you need more……
灯光在他身侧旋转,斑驳成大小不一的偏平光圈,冯青看着他,突然有种时光倒退的感觉。
高中时,他也曾这样站在台上,但那时候,他是做自己擅长的演讲,那时候的他虽然也发着光,却远远不急现在这样洒脱。
他甚至在唱到一半回过头来看向了冯青。
从高中到二十七岁,他们第一次隔着主席台相视而望。
她听到他说:“下面有请我的搭档。”
台下又是一阵轰轰烈烈的掌声。冯青受到某种奇异的蛊惑,在掌声中走上台,在轰轰烈烈的掌声中,她看着宋成义,对着麦克风唱:Tell me something boy,Aren\'t you tired trying fill that void,Or do you need more……
冯青一边唱,一边看着宋成义对她露出一个浅笑。
她不觉想,她以前也不知道他会笑。
他以前永远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她甚至一度以为他是个面瘫……
她又唱:Crash through the surface where they can\'t hurt us,We\'re far from the shallow now……
她又想,以前她在主席台下看他时,也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跟他一起站在主席台上,甚至还能一起唱歌。
可以听出来他不常唱歌,音准不太好,但好在有一把好的低沉嗓音,加上现场两位大师给他演奏,不会让人有出戏的感觉,甚至还能从中听出一点深情来。
是可以让人沉浸歌曲中的深情。
音乐缓缓来到高/潮,宋成义附身过来跟她用一支麦克风合唱。
他的手轻轻揽在她的肩膀上。
那双手明明看起来骨节分明,握在肩膀上的感觉却是那么厚实,充满安全感。她思绪乱飞,想着第一次在下面看主席台上的他,嗤之以鼻,觉得他一定是个无趣的人,但就如这只揽着她肩膀的手,他总能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开始晃动。她表演过无数场音乐节,都是站着唱完就离场,而这一次,她也忍不住跟着他的身体慢慢摇晃起来。
第49章 往日
元旦过后连着几个晴日。
宋成义找了几个泥瓦匠, 帮老男人医院破破烂烂的屋顶返修一番。
冯青一行人没事做,就在旁边帮忙。
医院里的病人们全都端了椅子在病房前面的院子里晒阳台聊天,一派悠闲。
虽是冬日, 院子前面那片菜地菜品依旧丰盛, 红色的菜薹,白的团在一起龙蛋似的大白菜满满一园子。
冯青在楼上帮忙, 老男人就在楼下叫着要给她摘点菜拿回去:“给你摘点白菜!”
旁边的病人们打趣:“外面哪里买不到你这便宜白菜了!”
老男人吹鼻子瞪眼:“你懂个锤子, 老子种的白菜多甜,外面那种打了药的能比吗?你狗日的前几天还在老子院子里偷菜!”
几个同他一般年纪的老人听了这话,一阵哄笑。
老男人不理会,又抬头往楼上说:“再摘点菜薹。”
又有人道:“人江城有名的洪山菜薹,你不要说你的菜薹比人种的好吃。”
老男人听了这话, 倒是迷茫了。
冯青往楼下看时瞧见他那样子, 道:“摘吧,别太多, 太多放着吃不完。”
楼下的老人们立刻冲着楼上的冯青道:“冯青, 就你惯着他那臭脾气哩!”
“没大没小!”老男人摘下一根菜薹扔在说话的人头上,道,“老子多大年纪, 什么惯不惯的!”
说完, 他又抬头道:“宋成义,我东西放你车里。”
宋成义正坐在屋顶上帮泥瓦匠递瓦条, 闻言说了句好,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扔到对面的草坪上。
冯青很自然抬头看向他。湛湛青空,他坐在屋顶,戴着顶帽子,看起来像某种乡村风的海报。
宋成义注意到她的目光, 低头来看她。
“下去吧,上面脏。”他说。
冯青立刻道:“你都不怕脏,我怕什么?”
旁边的泥瓦匠说:“你们都下去吧,在这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权越跟冯乐立刻道:“对啊对啊,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泥瓦匠又说:“你们两个也是。你们那速度,长城没修好,秦国都灭千八百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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