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微热的风吹进来。
安德烈穿过满地几乎无处下脚的废纸堆,走到门边。
从这个角度才看到,外头连着院落的日式走廊上,躺着一个男人,大半个身子横躺着,一只手和一条腿垂下去,头上罩着一张琴谱,浅金色的中长发从琴谱下蜿蜒铺开。这人睡得正香。
一看这人自由散漫、不修边幅的样子,安德烈就忍不住青筋暴跳,洁癖症发作。
他走过去踢了踢这人的长腿,不客气地说:“喂喂,醒醒,都下午了你怎么还睡???”
踢了好几下,睡着的这人终于动了动,抬起手缓慢地捏住琴谱往下一扯,露出一双睡得迷迷瞪瞪的蓝眼睛来。
他眯着眼睛聚焦了好半天,终于把闯入他家的陌生人认了出来。
“唔……是你啊安德烈……”他一身慵懒地支着手臂坐起来,半靠在一旁的木柱上,抓抓头发,懒洋洋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安德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没死就赶紧把曲子给我交出来。”
谁敢信,他一个名声赫赫的现代芭蕾教父,居然还得千里迢迢跑来日本催曲子。关键是他眼前这人一直行踪不定,今年在日本还算好找,去年这个时候还住在东南亚的某座小岛上,那岛名他听都没听过,更别提有没有机场了,简直无从找起。
那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对安德烈的毒舌习以为常。
揉着脸稍微让自己清醒了点,才终于将身旁刚才从自己脸上滑落的琴谱拿起来,递给安德烈:“喏,就是这个,拿走吧。”
安德烈:“……”
他嫌弃地盯着纸面上疑似口水的痕迹,没接:“这都什么年头了?谁还要你的琴谱?成品呢?”
男人又打了个呵欠:“还没弄。困。”
安德烈忍不住又开始青筋暴跳:“之前就说好了一个月前你就该交了好吧?我让你拖到现在了你居然跟我说还没弄?那你弄什么去了??”
男人揉揉头发,没答,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说:“真热啊……”
院子里蝉声已经隐约开始出现了。
安德烈牢记使命,压着这人往电脑设备前一坐。刚要开口催促,就听到他肚子咕噜咕噜地响起来。
“……饿了……”
安德烈揉揉额角:“你坐着,我去给你弄吃的。你不许跑也不许再睡了,今天就给我把曲子搞定了知道没?”
于是男人只好老老实实坐回去。
安德烈穿过走廊,在厨房找了一圈。
原以为冰箱里肯定没有什么存货,结果发现还是有不少新鲜食物。上头用英文做了标注,基本都是能放一周的简单食物。原来这里还有家政定期过来整理,然后帮他准备下一周的食物。
不过,大多都是生冷的。
安德烈叹了一口气。
他这个表哥在音乐上才华横溢,就是生活上着实像个白痴。对生活质量要求极低,怎么吃怎么过都无所谓。他是真的想不通伊戈尔他究竟是怎么写出这么多饱含细腻感情的音乐的,明明现实里过得这么粗枝大叶。
是的,他表哥,伊戈尔·乌兰诺夫,声名显赫的配乐大师。
伊戈尔·乌兰诺夫和安德烈·乌兰诺夫,两个人在各自的领域都名气斐然,却很少有人将他们连系在一起,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其实是表兄弟。
这一次他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他替自己的《珠宝》系列完成最后一首代表俄罗斯的《钻石》的配乐。好不容易他在俄罗斯找齐了人,结果配乐迟迟交不上来,差点没把他愁死。只能亲自飞来抓人。
他也不是很擅长厨艺,随便从冰箱里挑了几样蔬菜和肉,做了一道煎肉排一道罗宋汤给隔壁的大爷送过去。
大爷心满意足地吃完,终于有动力开始工作。
剩下洁癖症发作的安德烈在房子里闲晃,顺手替人收拾散落一地的琴谱。
一直从琴房沿着走廊整理到门口,然后从门口的信箱里扒拉出一大堆的广告纸来。
他嫌弃地将所有的广告纸叠起来:“这得多久没开过信箱了,这信箱都快炸了。”
厚厚一沓广告纸里飘下一张来。
他弯腰捡起来,顺势扫过一眼,发现这是一张花滑商演的宣传单。
广告里印了好几个花滑名人的照片。
安德烈本人并不太关注体育,本来只是一扫而过,却忽然被其中一个人的照片吸引了。
他“咦”了一声。
这不是他之前在莫斯科见过的那个小女孩吗?只不过此时照片上的她一身紫色的考斯腾,明显更加英气逼人,少年感十足。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之前他被学院的老师婉拒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商演的时间,就今天晚上,六点半开场。
没多少时间了。
要去看吗?
正想着,就见房内有人推门走出来。
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伊戈尔扎起了一头淡金色的头发,一边穿鞋一边抬头看他一眼,视线扫过他手里的传单,说:“你也要去吗?正好别人送我两张票,你要不要一起?”
安德烈:“……?”他迟疑地打出满头问号。
伊戈尔?居然会看花滑?
“你居然对花滑有兴趣?你不是连我排的芭蕾都不怎么看的吗?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花滑表演?”安德烈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我只是不太爱看现代芭蕾。”伊戈尔简单答道,穿好鞋子站直了,他朝着安德烈手里的传单努努嘴:“这里面有个小姑娘的芭蕾功底很不错,我打算去看看。”
说来也很奇怪。
人人都说安德烈脾气怪,但伊戈尔其实是个脾气比他更古怪的人。
找他配乐作曲是有很多隐形门槛和条件的。
有的时候捧着大把的钞票来找他也不一定能得到他一个首肯;有的时候只是因为一次合作愉快且完美,他就可以主动建立起长期的合作关系。后者之中,又以花滑名将亚历山大·伊万诺夫为最。花滑圈很多人都知道,他们两个的合作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年。
别的人觉得他们是伯牙子期惺惺相惜,但伊戈尔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看着伊万诺夫在冰上起舞,能够令他脑海中诞生无限的灵感。
这一点,除了伊万诺夫本人,大概只有他的两个小徒弟可以做到了。
记得当初伊万诺夫第一次找他为闻遥的《小王子》创作的时候,他一开始是拒绝的。直到伊万诺夫说:“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给你看看她从前滑过的几套节目你再决定。”
伊万诺夫给他发了好几个闻遥过去的录像视频。
然而,伊戈尔只看完第一个《罗朱》就知道了,伊万诺夫说得没错,这个小姑娘对他来说也是特别的。
于是就有了《Salvation》。
于是也有了《天鹅湖变奏曲》。
《钻石》令他灵感枯竭了好几个月,怎么都写不出来,而一曲《天鹅湖变奏曲》,在他想象着她起舞冰面的画面时,简直才思泉涌。
第61章 Chapter 61 冰演。
未到开场时间, 场馆里早已经人满为患。
五千人的场馆被坐得满满当当,据说半个月前门票就一售而空。
这次冰演的花滑选手大多都是日本运动员,邀请的外籍选手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闻遥晚上到了场馆一看, 发现来的人中还有熟人。
主办方邀请了俄罗斯的大小乔姐妹花。大小乔作为成名多年的俄罗斯小女单,在国际上的知名度一直相当高, 几乎每年都在ice dream的邀请名单上。上个赛季大乔拿到了世锦赛的女单冠军, 在她的光辉履历上又添了一笔。
闻遥见到她的时候, 大乔非常高兴地过来给她一个拥抱:“真想念你呀,没想到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见面。”
跟在大乔身边的小乔显然兴致就没那么高了, 据说是因为这一次伊万没来, 她到了这里才发现这件事, 结果自然非常失望。整个人跟打蔫儿的了茄子似的,垂头丧气,嘟囔着没有心情继续表演了。
闻遥失笑。
伊万没来这事她也知道,在A市临上飞机前,伊万就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用的还是冰场里的电话机打的。伊万在电话里哭诉说自己的新节目磨不出来,死活找不到感觉,老师给他安排了魔鬼训练,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哪儿都不能去也就算了, 还把他的手机没收了。
所谓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若为手机故,两者皆可抛。
对于资深网瘾少年伊万同学来说,没收手机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
闻遥心说,是有点残忍。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老师对他新节目的要求和期望很高。
于是她留下一句:“行了别撒娇了。要练就好好练,别让老师失望。”就挂上了电话, 无视了他满腔悲愤喊出的那一声“救我!!!”。
……
Ice Dream规模盛大。
开场就是一段由日本选手们一起献上的群舞,还邀请来了日本知名的歌手献唱,很快就将气氛烘托到了高点。
随后就是邀请的外国选手和日本选手们交替上场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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