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给司月讲这座古城的历史、由来、发展和战乱,阿野却只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这片区域叫什么名字。
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给司月倒水、夹菜,同她说些过分关心的话,阿野却只能在司月面前越来越沉默寡言。
她和他不是一路人。
她和他才是一路人。
屋外太阳晃眼,阿野埋头朝隔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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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月一直在帮阿风收拾文具,上个月的时候,阿风的爸爸终于被说服同意送阿风去上学,说到底也是因为季岑风的到来,一下让他们的收入涨了不少,阿风爸爸才肯让步,不然怎么也不会同意这笔亏本买卖。
阿风兴奋得厉害,几个小本子仔仔细细地摸来摸去,小心翼翼。
“你写上你的本名。” 司月眼角弯弯地递给她一支铅笔。
阿风小手接过那铅笔,脸颊红红。黑黑的笔尖却在本子上迟迟落不下去。半晌,小姑娘才很不好意思地抬起头,低声说道:“姐姐,我不会写我的名字。”
“名字也不会写吗?”
阿风摇摇头,手指头在铅笔上小幅度地蜷起。
“你本名叫什么?” 季岑风在一旁开口。
司月和阿风一同望过去,男人脸上神色认真,伸手挑了一支圆珠笔,然后拿了半张包装纸翻到反面,“能听懂我说话吗?”
季岑风后半句话说的是葡萄牙语。
阿风眼神一亮,拼命点头,“听得懂,哥哥我听得懂!” 她回的是当地语言。
司月看向季岑风,男人朝她笑了一下,“东问国以前是葡萄牙的殖民地,所以这里的语言和葡萄牙语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会葡萄牙语。”
季岑风朝司月坐近了些,低头能闻见她发间淡淡的玫瑰香。男人声线很浅,像磨砂滑过司月心头,“以后可以教你。”
司月轻轻笑了起来,起身去倒水喝,“你教阿风写字吧。”
大厅里,很快就传来了阿风时不时的惊呼和大笑,小丫头容易被兴奋冲昏头脑,三两下就被季岑风抓住了心。
司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就上了楼。
季岑风在这里待了快两个月了。自从上次和他说开之后,他就真的没有再纠缠过自己。司月坐在床边,点开了照相机里的照片,密密麻麻,小半年来足足拍了有几千张。
马古城的十几个遗迹也都一一去过了,按照道理来说,这次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司月回头看了看这间小小的房间,简陋而又潮湿,头顶蔓延的霉斑,已从刚来时的一小片变成了一大片。
但是她却没有感到半分的嫌弃和不耐,相反,她有些不舍这里的时间,好像老天开辟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叫她彻底隔断了那些前尘琐事。
除了那个男人。
那个跟过来的男人。
“砰砰。” 两声简短的敲门声。
司月放下手里的相机,转身去开门。
门外的男人身形还是同从前一般的高大,堪堪遮去了大半屋外照进来的阳光。来时还是那般狼狈与消瘦,现在也已然好了不少。
眉骨耸起,眼窝深邃。高挺的鼻梁下还是那张单薄的唇色。只不过这个男人不穿西装,他和这质朴的东问国融合在了一起,他穿浅色短衫。
又或者说,他和司月融合在了一起。
在这里,他们不是那幢高楼大厦里西装革履、精致衣衫的男男女女,他们只是穿着简单衣衫、吃粗茶淡饭的寻常人。
“有事吗?季先生。” 司月抬头问他,她今天有些晒伤了,后颈连着后背上面一小块暗暗发着痒。
季岑风一眼就看到了她被头发遮起的半块暗红,他抬手轻指了一下,“我帮你擦药。”
司月目光一滞,手指不自觉地把头发又遮了遮。
“现在不擦药,过几天蜕皮会很难受的。”
司月静了一下,让开了身子。
屋子里空调开着,很是凉快,司月坐在床边,看着面前白色的墙。头发已经被她竖起,露出一片光滑的后颈。
男人的手指很凉,轻轻地沾着透明的晒伤膏药,慢慢揉擦在司月的皮肤上。他动作很轻,好像怕她疼。冰冰凉凉的膏药在他指尖渐渐揉开,沾染了些许难言的温热。
脖子那一小块很快就涂完了,季岑风又挤了一些膏药出来,帮她擦后背上边的晒伤。红通通的印记一直蔓延到裙子的后领口,要擦到晒伤处的最下边,势必就会沾到裙子口。
季岑风手指轻轻蜷动了一下,身子朝前探去,俯在司月耳边问她:“裙子后面的拉链可以拉一点下来吗?”
司月后背瞬间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偏偏他又没有靠着她,只用余温熨帖着,司月心口一跳,点了下头。
“好。” 季岑风声音淡淡的,把拉链朝下拉了拉。
只一点,不让膏药沾上即可。
所有的晒伤处都细细涂上了膏药,季岑风擦了一下手指。
司月站起身子,“谢谢。” 然后就朝门口走了两步,要送季岑风出去。
男人站在房间里看了司月一眼,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后拿出了三支手机。
“每个手机里面都有一张国内的电话卡,手机电话号码和我的电话号码都已经存在里面了,” 季岑风把手机放到司月的桌上,“我明天要先回趟国,一月份的时候来接你回家。”
司月转过头去看着那三支手机,“我不需要这么多手机。”
“放着吧,不用也行。行李箱放一个,随身包放一个,手里再拿一个。总不会全部都被偷走。”
司月知道他是在说她刚来那会手机被偷的事情,她合了嘴,没再说话。
季岑风走上前,弯下/身子去瞧她,“都怪我,走的时候没让你多准备几部手机,都怪我。”
司月抬头看他,男人眼里是澄澈的明朗,轻而易举地将所有的罪过揽下。可是手机被偷,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
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
季岑风站起了身子,他抬手想要抚下司月的头发,手指却在抬起的下一秒又收了回去。
她不喜欢。
“我明天就走了,一月中旬再来接你,好不好?”
空调冷风吹着司月后背的药膏,引起一阵颤栗。司月抬眼看他,“不用麻烦了,季先生。我定了一月十日的机票,自己回去就好。”
季岑风嘴角轻轻挽起,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固执:“不麻烦。”
-
第二天下午,一辆汽车停在了野风旅馆的门口。
车子上下来了一个男人。
司月那时正在大厅里整理照片资料,并没有在意门口的动静。
直到听到阿风的问话,她才从电脑里抬起头。
看见司月小姐的第一眼,李原的眼泪就掉了出来。
司月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她还不知道李原对自己的思念能有这么重,不过半年没见,再看到时居然会掉眼泪。
好在季岑风下来的及时,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李原,还问他怎么哭了。
吓得李原立马收起了眼泪,朝司月尴尬地笑了笑,再也不敢多看。
男人穿回了来时的那身西装,矜贵笔挺,还是那个俊朗如星的季岑风。司月只是简单地祝他一路顺风,也没有再多说其他的了。
车子一路顺畅地驶出了文帝小镇,两地交接处,有几辆车子正在安静地等待。
晚间六点,赤道昼夜交接。夕阳下沉,映出天边一轮柔和的余晕。
“只跟着,不用汇报行程吗?”
“嗯。”
“季先生一路顺风。”
“好。”
第58章 不信他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 文帝镇中心举行了热闹的跨年活动。
人头攒动,涌在镇政府门前的一大片空地上。几捆烟花整齐地摆放在大楼前面的平地,“砰——”一声轰响, 一簇明黄便冲破了黑夜, 随后炸裂出一片细碎的星火,照亮了每一个仰头相望的脸庞。
那一双双黝黑的眼眸映射起天边璀璨的星光, 天上地上, 熠熠生辉。
分明就是再普通不过的烟火, 人人脸上却是郑重而又欣喜的欢愉。
司月和阿野还有阿风一起坐在不远处的坡地上,一起看这场热闹的烟花。
这里离镇政府门口远,人也少。三个人坐在草地上,阿野两只胳膊撑在后面, 阿风靠着她。司月坐在阿野的另一边。
今晚格外凉爽, 晚风卷着青草的潮湿慢慢穿过人们的衣衫, 带走一天的燥热, 然后又悄悄地消散在黑夜里。
司月舒服得微微眯上了眼睛, 细心感受着晚风的轻抚。手指轻按在柔软的草地上, 就连指尖都在不经意地舒展。
远处的烟火一次又一次地燃起, 人们的好奇心都半分都不曾减少。一年一次的大日子, 心情永远会特别的好。
阿风看得出了神, 嘴巴笑开就没合上过,司月也没说话,静静地看着远方。
阿野陷在泥土里的手指轻轻蜷动了一下, 他身子仍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目光却不自觉地从远方收了回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尤为漂亮的裙子,又或者那条裙子根本就不算是特别漂亮,只是穿在她的身上, 就让他一晚上都不敢直视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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