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恋 (风十一)

　　电梯一层层下行，单薄的身躯靠在一边，明遥低着头回复消息。
　　程溪：“…你出道电影是大导何义，也不意外。”
　　程溪倒也没有很意外。明遥刚出道时，很多人都猜她有背景。
　　出道电影是何义的，自己是没有履历的纯新人，甚至不是科班出身。
　　哪怕何义也确实爱捧新人，这个起点也未免太高了。
　　程溪顿了顿，这回有点小心：“那平常也没见你们…”
　　明遥收起手机，这回她认真思考片刻，才笑了笑。
　　“起点是挺高，”她语气轻松，“出道就是奔着做少夫人来的，能不高吗。”
　　她说的像是玩笑话，程溪却一顿，似乎慢慢想通什么，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明遥没接茬。她拧了拧眉头，又有点心虚的觉得大概没事。
　　刚才除开回林枫琴的，她还回了另一个人。
　　【万能家务小精灵：】工作忙完没？下楼去接你。
　　【万能家务小精灵：】一起回去。
　　【遥妹想要搞事业：】没呢，还要一会儿，不用等我，你先回去吧。
　　她没和秦骁说自己要和高层见面的事，那这也算是工作范畴。
　　不算是不坦诚！
　　楼下咖啡厅。
　　“不好意思，麻烦您在这里等我。”
　　明遥拍摄耽误了快两个小时，这位盛世娱乐的高层却没催促，就在楼下等着她。
　　气度优雅的女人笑笑：“工作上的事，难免。就是有些磕磕绊绊，也是我作为长辈照顾不周。”
　　看着明遥落座，林枫琴抬了抬手，要来一杯奶茶。
　　“我记得你不喝咖啡，”林枫琴笑道，“遥遥，你有段时间不上门做客了。”
　　“我让景和带你过来，看来他是没做成。”
　　林枫琴语气和缓，也带着笑意，看起来是很优雅好相处的长辈。
　　她自持身份，向来不肯做太掉面子的事情，今天来找明遥，已经算少见。
　　明遥没动那杯奶茶，她顿了一会儿，才说：“伯母，我合约到期，想和盛世和平解约。”
　　搅拌匙轻轻碰撞咖啡杯，发出一声不太和谐的声响。
　　林枫琴还是笑道：“怎么想解约？是对合同不满意？我平常不多管这方面的事，你要是受委屈，伯母肯定替你出气。”
　　明遥和她对视，摇摇头：“只是不想签盛世了，想换个地方试试。”
　　其实哪怕和盛世解约，明遥也没想好接下来签哪一家。
　　她不想留在这里了而已。
　　林枫琴脸上的笑意有些淡下来：“你还是和景和闹矛盾？我责备过他，景和也来找你道歉了，那个小明星…”
　　在提及无关人士时，中年女人保养的极好的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不悦。
　　她很快收拾好神色：“那只是朋友关系，我也教育景和，他做得不对。遥遥，伯母不会让你受委屈。”
　　女人的态度虽不逼人却很强势，明遥没说话。
　　在这种时候，她还能分心瞥一眼亮起屏幕的手机。
　　【万能家务小精灵：】我忙完了，下楼等你。
　　【万能家务小精灵：】估计你没空看手机，算了。
　　明遥一顿。
　　油然而生的心虚突然盖过了所有的情绪。
　　她好像不该刚才不说清楚。
　　有些话…其实用更合理的方式说也不是不行。
　　那边林枫琴还在循循善诱：“你要是觉得景和惹你生气，你找伯母来给你主持公道，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遥遥，伯母是看着你长大的。周围女孩子没有比你更讨人喜欢的，我…”
　　明遥一边心不在焉的听她说话，一边目光却忍不住去瞥手机。
　　“遥遥？”
　　手机熄屏没有回复，明遥回过神：“伯母，真的不用麻烦。林景和有别的喜欢的人，我也早就祝福过他。”
　　明遥干脆的说：“我作为曾经的营业对象，避嫌是应该的。”
　　她毫不犹豫也并不拖泥带水，连之前稍微的客套都没有了。
　　林枫琴皱眉：“你这是什么话？景和怎么会喜欢别人，你让他和我说。”
　　林枫琴一手推着明遥进娱乐圈，也是一力促成他们合作拍了《青山恋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敢和您说，怕您不肯成全。”
　　明遥瞥了眼分坐在周围桌的秘书和助理，语气诚恳：“而且我们也不合适。伯母，我现在和盛世解约，才是避嫌。”
　　实话说，她也不知道林景和现在有没有喜欢谁。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需要林景和来分摊背锅，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的家事。
　　至于其他的，明遥不太会是记得住糟心事情的人，何况她也没多少开心的时候。
　　那些记忆现在想来，都觉得很模糊了。
　　林枫琴看着她，脸上和煦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遥遥，你最近变了很多。情绪起伏大，也比以前固执。”
　　林枫琴是真的不太理解：“你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那两年接触的明遥，十分好说话，也并不抗拒什么安排。
　　安静乖顺，很听话懂事，和现在眸子灼灼的小姑娘很不像。
　　她只是随心一问，明遥却没有立刻回复。
　　“大概是因为，”明遥静了片刻，才笑笑，“其实现在这样子，才是我吧。”
　　明遥从来都不是什么安静乖巧，与世无争的小白花。
　　她空有这样的一张脸，所作所为桩桩件件，却都和“听话”扯不上干系。
　　但是其他人却不这么觉得，不熟悉明遥本性的人，都不会这么觉得。
　　她长得太清丽，也太有欺骗性。
　　林枫琴微微皱眉。
　　“解约的事情，你如果执意，就和公司走流程。”
　　这回开口，女人的语气要冷淡许多：“伯母还是很看中你的，你去哪家公司，都不会比留在这里更好。”
　　软硬兼施，林枫琴能做到高层，必然靠的不只是“宽和”。
　　嗡嗡。
　　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明遥几乎是下意识的挪过去视线。
　　【万能家务小精灵：】可以，还学会撒谎了。
　　【万能家务小精灵：】我知道你在哪了，现在来找你。
　　明遥：“……！！！”
　　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坐在另一个桌边的程溪，后者表情复杂的指了指手机。
　　想要弄到地址，以秦骁的能力根本不用担心。
　　一番交谈并不愉快，林枫琴起身。
　　她的神情同刚才比要不悦许多：“不用起身送我，按照合同流程来，你…”
　　明遥还在想别的事，跟着起身：“我送您吧，我们先出去，您先下楼。”
　　她的态度比刚才要热情许多，林枫琴瞥了她一眼，不悦的心情稍稍缓和。
　　“不用送。”女人被助理和秘书拥着，走出咖啡厅，按下电梯按钮。
　　看着明遥紧跟出来，林枫琴语气缓和些许：“你还能再想想。不是在拍什么综艺吗？景和也在节目里，有事情你找他…”
　　电梯停在了这一层。
　　注意到电梯里有人，林枫琴收住未尽的话语，却注意到电梯厢里的人有些眼熟。
　　“林总，”那个体型微胖的男人笑着招呼，“你好，我是周海，秦骁的经纪人。”
　　秦骁。
　　明遥站在黑西装们旁边，试图遮挡一下自己的身影。
　　这件事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
　　难道要和秦骁说“因为我太受欢迎被有钱人看中捧我出道想约我当她儿媳”吗？
　　前面的两年本来就浑浑噩噩，这种话明遥不太能说出口。
　　秦骁并不是盛世的艺人，林枫琴和周海也只是点头之交，客套两句就没打算继续。
　　“林女士要下楼？”
　　是秦骁的声音。
　　他绅士的让开身体，林枫琴颔首，道过谢，走进电梯厢。
　　明遥被一众黑西装抛弃，孤零零的显露了出来。
　　“……”
　　戴着墨镜的男人慢条斯理的取下镜架，却没有走出电梯。
　　“明遥，”他叫外面人的名字，语气自然，“说了接你回别墅，过来。”
　　林枫琴微微一怔。
　　秦骁没有在意她，男人转了转镜架，这回语气多了点“耐心”：“还愣着？你经纪人也出来了，过来。”
　　第二遍说“过来”。
　　明遥这回没有再犹豫，她踌躇着踏出一步，接下来就顺利的走到他身边。
　　原本还算宽敞的电梯一下子就拥挤起来，林枫琴皱了皱眉。
　　她的随行人员见机的出去了几个，电梯内才勉强站下。
　　秦骁没在意这点儿转换，他抬起手，把明遥往身后带了带：“拍完怎么不和我说，在谈解约流程？”
　　语气听起来春风细雨的温和，姿态动作却有些生疏。
　　当、然、生、疏。
　　秦骁并不是很会腻歪的人，复合之后，他也没来得及做什么。
　　想练习都没多少机会。
　　只有太熟悉他的明遥才听得出来，秦骁的语调从偏冷，硬生生转成“春风细雨”的。
　　稍微熟悉一点秦骁的程溪和周海，都忍不住用惊异的眼神看他。
　　“刚谈过一些，”明遥老老实实顺着他演，“差不多定下来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