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神明私有 (容无笺)

　　应织跑出去的时候, 冯霏在隔壁奢侈品店透过窗户正好看到小姑娘飞奔出去的身影，登时被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了出去。
　　应织跑得很快, 冯霏在拐角处才追上了她，气喘吁吁的：“织织你去哪啊？你一个人要跑去哪, 你别走丢了, 你哥会揍死我的！”
　　她这才注意到应织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暴击一样。
　　冯霏更担心了：“怎么了织织？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刚才自己出来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现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饶若华刚才说了什么话，让应织这么接受不了吗？
　　应织歪了歪脑袋，满是不解的：“霏霏姐, 你说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却被以最大的恶意来对待？”
　　冯霏一时间有些语塞, 最后也只能温声安慰应织：“织织, 有什么事我们先冷静下来慢慢说，你着急也解决不了问题对不对？不要冲动, 你这么一个人闯出去出了事，我怎么跟你哥交代？”
　　应织再怎么不理智, 也万分明白自己不能一味地给别人添乱，尤其冯霏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好大会儿，她才垂着脑袋，闷声闷气的：“我没有打算一个人闯出去, 我只是……”
　　“嗯？”冯霏很是耐心地等应织的回答。
　　“我只是想见许哥哥。”
　　冯霏一度被她吓了一大跳, 还以为应织有什么高难度的要求呢，结果这会儿就听见应织讲了这么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请求，一时间甚至有些语塞。
　　她哭笑不得的：“你想见许归故还不容易？走, 我带你去找他，你刚才真的是吓死我了。”
　　应织闷闷地点了点头。
　　冯霏给许归故打了电话问清了位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店里跟饶若华告别，只是给她发了个消息，就带着应织先行回去了。
　　尽管应织什么也没说，但是冯霏心里也清楚，饶若华大概是讲了当年的真相吧。
　　——是应织无法接受的那个许归故被欺骗了、抑或被伤害到了的真相。
　　其实不只是应织在问那个问题，有时候冯霏也会忍不住想问，为什么上天要对那样一个许归故残忍到这种地步？
　　他明明那么骄傲优秀，总是把自己的所有都做到最好，可却得不到上天的丝毫眷顾。
　　冯霏也不明白。
　　但现在看着为了许归故而焦灼、失落、和他感同身受的小姑娘，冯霏突然就有些明白过来了。
　　有些时候啊。
　　不是上天不够眷顾你，而是他在以别的方式、偷偷地，不着痕迹地，却足够弥补你所有过往伤痛的方式来眷顾你。
　　比如……
　　应织之于许归故。
　　她相信，对于许归故而言，因为生活里有了应织，之前的那些日子全都变得不值一提。
　　是相互救赎和肯定，是给对方的希望和光。
　　-
　　是在沙滩上见到的许归故。
　　他懒懒地靠在躺椅上听郁林跟万阳羽吹逼，一句也没搭话，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万阳羽都以为他快睡着了，跟郁林交换了个眼神，故意咳了咳清了一下嗓子，叫：“小应妹妹！”
　　而后，万阳羽跟郁林都万分期待地盯着许归故看。
　　果然，在两个人满是期盼的目光中，许归故缓缓地睁开了眼，朝着一侧看了过去，似乎是在寻找小姑娘的倩影。
　　半晌，许归故似乎意料到了什么，回过头瞥了一眼看戏状态的万阳羽跟郁林。
　　郁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下来整个人都笑得快要东倒西歪了，还指着许归故跟万阳羽大笑：“许归故怎么这么好骗啊！老许，你天天就知道小应妹妹，行行行，我还以为你睡了呢，敢情是不想理我们罢了！”
　　许归故被骗了却也不恼，散漫地嗤笑了一声，压根没在意郁林话里调侃的意味，应得万分坦荡：“你们有什么值得搭理的？”
　　郁林：“……”
　　万阳羽：“……”
　　两个人的笑容同时戛然而止。
　　正好戴着墨镜的江敛舟端了两杯饮料过来，郁林忙不迭地就要告状：“敛舟，你看许归故还是人吗？他真的太过分了，我知道他重色轻友，但没想到特么的重色轻友到这种地步！”
　　江敛舟扶了扶墨镜，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过分drama的场景，也已经习惯了郁林跟万阳羽这过分drama的人设，所以只是冷静地放下两杯饮料，转过头对着悠悠哉哉的许归故道：“刚才我好像看见冯霏跟应织了。”
　　郁林&万阳羽：“……”
　　他们两个人再次对视一眼，这下真的憋不住了，笑得快要疯掉了。
　　江敛舟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在抽什么风，只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
　　许归故这次眼都没抬，懒洋洋的。
　　别人看上去他好像不甚在意的样子，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在想，等会儿得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去见一眼小姑娘？
　　她怎么这么没良心，自己不找她，她也不会想来看一眼自己的吗？
　　以及，郁林跟万阳羽的笑声怎么这么刺耳，他们两个人也太吵了吧。
　　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想着这些问题，许归故却蓦地发现郁林二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敛了敛眉，略略不解地睁开眼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
　　——郁林跟万阳羽都愣愣地看着同一个方向的不远处。
　　许归故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朝着那个方向也看了过去。
　　那里。
　　刚还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小姑娘化为了现实，正全力地朝他奔来。
　　周围几个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许归故也只来得及站起身，速度飞快的女孩子已经跑到了他身前，一头扎进了他怀里，许归故猝不及防地抱了个满怀，连他都难得有些怔楞。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可向来脸皮薄的女孩子这会儿却什么也顾不及了，她只是伸出手臂紧紧地抱着许归故的腰，把脑袋埋在了许归故胸前，贴得很紧很紧，是远超出了兄妹关系该有的距离。
　　——算下来，这大概是许归故第二次抱她。
　　上一次是应织军训昏倒的时候，是在黑暗里把他错认成应星辞所以才抱了，但这一次……
　　许归故清清楚楚地听见怀里的小姑娘软糯糯地叫他：“许哥哥。”
　　许归故一时间有些说不太清楚心里的感受。
　　大概是像烟花绽放的瞬间，又喜悦又害怕又感动又失落……
　　复杂得让他难以言喻，却满满当当地充斥了整个心脏。
　　几个室友都有些被吓到，对视了几眼不敢说话，眼神间的交流却都明明白白的。
　　万阳羽：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了吗！
　　郁林：我特么怎么知道！
　　江敛舟倒是比较镇定的那一个了，他摇了摇头，示意许归故应该还没有恋爱。
　　许归故错愕过后，想起来身后还有几个看戏的朋友。
　　他抬了抬手想摸一下小姑娘的脑袋安抚安抚她，应织却以为许归故是不让自己抱，双手绞得更紧了一些。
　　许归故又喜悦又有些哭笑不得，勉强摸了摸她的头发，声线压得很低，缱绻又温柔：“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应织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越抱越紧。
　　许归故敛眸轻笑，也就任由小姑娘抱着，抚着她的长发等她情绪缓解。
　　好大一会儿，稍稍回复了理智的应织才意识到这是在人来人往的沙滩上，甚至旁边还有许归故的室友们。
　　她的脸一秒涨红，离开许归故了一点点，垂着头不肯说话。
　　许归故很意料之中，声音很轻：“想喝奶茶吗？旁边有一家奶茶店，据说里面的全糖四季奶青做得很不错，想尝一尝吗？”
　　——看。
　　许归故永远都是许归故。
　　是哪怕被误解过、被嘲笑过、被冷漠以待过，依旧可以跟自己说“开心”的许归故，依旧永远温柔善良而不露声色的许归故。
　　应织一瞬间有点鼻酸，她甚至忍不住想，她究竟何德何能碰到这样好的一个许归故。
　　她点了点头，跟在许归故身旁走，还拉着许归故的衣角，生怕走丢了一样。
　　等两个人离开后，身后叹为观止的许归故一众室友们还在震惊之中无法自拔。
　　尽管已经看了几次，依旧感慨个不停的郁林：“我好早以前就好奇过，许归故喜欢人会是什么样子，我那个时候甚至在怀疑许归故究竟会不会喜欢别人……活得久了就是好，什么都能见到。”
　　“那真的是许归故吗？”万阳羽揉了揉眼，“我怎么觉得他被人魂穿了？特么的他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江敛舟轻嗤了一声：“那你也得有让许归故对你温柔的理由。”
　　万阳羽：“……”
　　-
　　一直到捧着奶茶坐下来，应织都还在一错不错地紧盯着许归故。
　　跟往日里的她很不一样。
　　许归故知道应织一向对自己挺热情，但她大多时候都是不会看着自己的。
　　有时候他察觉到应织的视线回过头，应织就已经飞也似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但今天，是许归故都觉得有些顶不住的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