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晴秦无霜闻言立刻意识到此魔杀了人后竟还有控魂操鬼之能,越发警醒,黑白无常更是已手蓄阴力,随时准备帮助阁主剑仙牵制。
天童鬼王却似乎完全没听见黑无常的指责,也没发现在场众人的警惕。
他用小手裹起衣袖,努力擦干脸上的血泪痕止住哭噎,仿佛一个自己安慰自己平复心绪的懂事小孩,然后他又看向玄真剑修,带着残余哭腔自顾自说起来:“不过我也不伤心了,你们放心,我已经知道了,是他们配不上我。在我看到你们的那一刻,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姒晴忍不住出声问:“你是在哪里看到了他们?”
这一句天童鬼王倒是毫无障碍地听见了,小脸露出怀念的神色:“是枝弩弦送来的蛇影记忆,你们放心,我知他不安好心,不会听他挑拨,我也没有听他要说什么,看到你们那一刻,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尤其是你,哪怕戴着面具,我也看得出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天童鬼王手指着裴牧云,但风云立刻回想起来,出现在枝弩弦记忆里而且戴着面具的只会是小纸人幻化的通信员。
天童鬼王的视线反复在风云二人中来回,痴迷神色令人心惊:“头一次,我头一次明白什么是阳光照耀的感觉,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其他二十三魔都那么恨玄真剑修,因为魔是见不得光的脏污,但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也是魔污,可我不怕,我宁愿照耀在你们的阳光下!我立刻就派了鬼鸦去找玄真剑修,我才发现世上竟不止有一个玄真剑修,而有两个!”
说到这,天童鬼王喜不自胜地拍起手来:“你们对我真好!你们竟然有两个!我知道你们毁了鬼鸦,但不要紧,你们放心,我不会为区区一头鬼鸦对你们生气。我见了你们,立刻就晓得应该怎么做,我烧了那些没用的鬼爸爸鬼妈妈,飞着赶来见你们,魃帝拦我的路,却恰好解了我的见面礼之愁,多么巧!一切一切都那么好,就像全天下都盼望着我与你们顺利相见!我就知道,你们是生来要陪着我的!”
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天童鬼王忽然又由晴转阴厉声尖叫:“本来一切都这么好!这么顺利!它们却非要背叛我!毁了这一切!都是它们的错!”
解春风叹息:“天童鬼王,你杀了那么多无辜村民,竟无丝毫悔过之心?”
连玄真剑修也指责自己,天童鬼王的情绪更加激动,乌黑的眼睛霎时血红,脚下魔雾翻滚,颤抖着身体声嘶力竭道:“无辜什么!你怎么可以不明白!他们一点都不无辜!他们本该很喜爱很喜爱我的!可他们没有!他们没有做到!我不准你为他们狡辩!你不要惹我生气!唯独你们两个不可以!你们是我的!”
黑白无常同时传音给裴牧云解春风:“阁主剑侠,魔雾翻滚,是魔进阶之兆!”
解春风皱眉,这么不明是非的大魔,当真让他在城中进阶,恐怕更要伤及无辜。他正欲按捺心中不适,再与其周旋一二,却听裴牧云冷声斩钉截铁道:“人是独立的个体,哪怕真是父母子女,也没有谁从属于谁。你是夭折婴孩的怨气累积,有可悯之处,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肆意妄为。天童鬼王,再悲惨的他人过去,都不能正当化你杀害了数千条人命。”
沉浸在幻想中的天童鬼王遭到痛斥,竟然安静下来,脚下翻滚的魔雾也不见了,他一双血瞳死死盯着裴牧云,面露心碎:“连你也,连你也要背叛我!”
黑白无常这才想到能进阶就说明天童鬼王已经恢复对魔力的控制,登时心道不好,正要提醒阁主剑侠小心防范,却忽然发觉自己已身在突然显形的小型法网之中!
这个小型法网不像以前见过的那般覆盖苍穹无边无际,而是以每一个天疏阁阁员为交叉节点的一张小网,看上去像一片因为盖着不规则的东西而变形的柔软方形织物,除此之外与曾见法网再无不同,也是深青为底,也盈着星野流光。
小型法网将黑白无常姒晴秦无霜包括城门外的先锋连众人都囊括在内,因此天童鬼王瞬间放出袭向天疏阁众人的万千小鬼都被法网抵挡在外,冲在前头的化身小鬼在凄叫声中被法网灼成魔灰,魔灰来不及落地就被法网星光净化得一干二净。
突然有万千小鬼冲出城墙攻击他们,饶是先锋连再骁勇善战也被吓了好大一跳,幸亏阁主的法网及时出现,众人心有余悸,一时都没注意到从法网根源处传递来的两位巨擘心底如出一辙的隐约愤怒与悲哀。
怒的是大魔逞凶,穷凶极恶不知悔改,哀的是究其本源,数千年民生之多艰。
天童鬼王气急败坏,却立刻将剩余化身小鬼悉数收回体内,避免更多损失,仿佛在挫折中成长了一般。接下来他没有马上行动,只是依然飘在半空,以血红双眼阴恻恻地盯着风云二人。
裴牧云直视天童鬼王,实事求是道:“地府记载你是夭折婴孩怨气的累积,说实话,我并不十分相信。因为要这个前提成立,就意味着人刚一出生就有了较为高级的认知与情感,还有明辨爱恨的能力,据我所知事实并非如此。
“就算你确实是夭折婴孩怨气的累积,我也无法接受你以夭折婴孩的代言受害者自居。因为你不是他们,因为那些早逝的生命是真实的惨剧,哪怕婴孩自体虚弱导致的早夭,也是他们自身真实的经历,不能被虚拟的你随意移花接木,将他们的真实的悲惨当作你招惹怜爱的故事,更不能作为你肆意屠村行凶的依凭。
“你要求素不相识的无辜村民爱你,却看心情将他人性命视为儿戏。对自己,你万般怜爱,把自己当成不用负责任的婴孩宽待,对他人,你高高在上,严格要求无条件被宠爱的特权。你口中的每一句话都隐藏着常人难以忍受的自私自利。你不爱任何人,指望谁会爱你?
“我愿意相信早夭婴孩有着出于生命本能的不甘,这个时代的婴幼儿存活率不高,尤其是平民百姓家,缺乏必要的医疗卫生条件和抚育婴幼儿的正确知识,除此之外,也存在重男轻女的封建制糟粕,甚至还有挥刀向更弱者的底层欺压。
“我们本应更好地保护孩子,这是天疏阁力求改变的重点之一。天疏阁会努力做到更好,提升平民百姓的医疗卫生条件,教授普及正确的抚育知识,提高婴幼儿存活率,尽快结束战争,恢复社会秩序。但这里头不包括纵容你继续屠村、”
天童鬼王的凄厉尖叫打断了裴牧云未尽之言:“你闭嘴!闭嘴!你要保护以后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魔雾翻涌,血泪满脸,天童鬼王又哭又叫:“你说了那么多都是要为别人做的,你根本不愿意陪我!那我为什么不继续屠村?我偏不!就不!你们不陪我,我就杀光这些蝼蚁!这些猪猡!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你们是我的!”
翻涌的魔雾猛然荡开又骤然浓缩,在天童鬼王身前形成一个不祥的双蝎对煞纹样,撞入天童鬼王体内。天童鬼王停止哭叫,闭目安静下来。小小魔体浮在半空,不再哭闹,却比歇斯底里时还要渗人。
须臾片刻,天童鬼王睁开眼看向裴牧云,甜甜地笑起来:“是我不好,原来你今天救了好多人,你是累了,才会心情不好,才会对我发脾气,你早该告诉我,我差一点就误会你,讨厌你了。”
天童鬼王的发言十分可疑,他怎么突然得知了今日战场之事?
被小型法网包围保护的众人疑惑之际,脑内忽然响起了姒晴将军担忧的声音:阁主,难道这魔头趁乱派化身小鬼去了徵城?
随后是剑侠的声音:可能性很大,是我们失算了。
李大吓一跳,左右看看,发现惊讶的只有像他这样的非阁员,而那些阁员战友都见惯不怪,还主动为身边的非阁员战友解惑。李大自然也得到了班长的解说。
原来,在连接法网的情况下,法网对每位阁员的所思所想都洞若观火,阁主执掌法网,却无意窥探阁员隐私,很久以前就命令法网在连接时将各人思想感受以屏障遮蔽。但阁员仍可以通过法网对阁主传达消息,无论是想对阁主建言还是有重要画面想让阁主看到,都能像姒晴将军这样通过法网公然传达。
解春风已猜出天童鬼王后手,试探威胁:“你还想滥杀无辜?你猜,是我的剑快,还是你快?”
果然,天童鬼王狡黠揭露:“死在你们剑下,我认,我愿赌。但你们愿不愿赌,在你们杀我那一刻,我的小鬼们能杀多少个?你猜,此时此刻,我的小鬼们是只在那座城里,还是去了附近更多城池?有多少人已经被我的小鬼们控制?要他们死,不过是我一个念头的事。”
裴牧云冷声问:“以百姓性命要挟,你想要什么?”
天童鬼王撅起嘴,不满风云的冷淡态度,满脸委屈道:“我要你们选!你们是要杀了我,还是要听我的话,陪我玩?你们要杀我,我就杀他们陪葬。你们陪我玩,我就放过他们。”
解春风冷声问:“玩什么?”
天童鬼王沉脸阴声道:“我要你们,让我咬一口。”
原是条疯狗。
天童鬼王的颠三倒四令秦无霜厌烦,忍不住在心底嘲讽。
“你们让我以为你们和他们不一样。我要看你们有没有骗我!”天童鬼王死死盯住风云二人,“让我咬一口,我就能看清楚你们到底有没有我想的那么好!你们最好没有骗我,否则,我不会再对你们手下留情。我可以放过他们,但你们如果骗了我,就必须死!”
众人都觉荒谬。
风云二人与天童鬼王素昧平生,连面都没见过,谈何欺骗?天童鬼王对着枝弩弦的记忆擅自想象出两个对它万般宠爱的形象,眼下撒泼不成,竟推脱为受风云欺骗。真要说欺骗,难道不是天童鬼王自己骗自己?
可到这个地步,谁都看出与天童鬼王争论毫无意义,此魔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不想听的话全听不见,我行我素,罔顾事实。
众人更担忧阁主剑侠真会答应了天童鬼王,谁知道被这种大魔咬一口会有怎样后果?且不说战争尚未结束,天疏阁少了阁主剑侠也是万万不可!然而不答应它,受天童鬼王的附身小鬼们控制的百姓又会性命不保……
黑无常通过法网建言:阁主剑侠不可以身犯险,我与白无常可立即联络周边各城城隍,合力剿除化身小鬼,只要阁主稍作拖延,等各城城隍就位……
裴牧云通过法网否决:天童鬼王性情不定易怒多变,拖延不得,就算能拖,也如它所说,受它化身小鬼控制的百姓数目不明,又隐藏在附近城池的万千百姓中,只要无法同时出手,就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解春风通过法网安抚:各位放心,区区一个魔头而已,我和你们阁主不会有事。
“我们答应你。只要你守约放过百姓。”解春风抢先应承,还主动提起衣袖,对天童鬼王露出小臂。
看出春风剑侠争先之意,众人都感动于他对阁主的爱护,却也见惯不怪,可出人意料的是,阁主竟没有与剑侠争抢先后?阁主只是看着天童鬼王飘向剑侠,一点都不着急。
满脸笑容的天童鬼王很快就飘到了春风剑侠面前,仿佛怕剑侠收回手,立马捧起春风剑侠的小臂就是狠狠一咬!
随即是一声痛呼。
竟是天童鬼王发出的。
天童鬼王捂住嘴,一口牙仿佛被雷劈过,痛得苦不堪言,抬头恶狠狠瞪向解春风。
众人心下好笑,原来如此。
解春风一脸恍然大悟:“怪我,忘了说,我是白龙。众目睽睽见证,可不是我反悔,是你咬不穿。”
天童鬼王气急败坏:“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解春风如沐春风:“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寻常人过寻常日子,一般人又不吃人,谁会被人咬过?我实不知情。”
虽让法网屏蔽了阁员们的思想感受,但裴牧云习惯了与师兄之间不遮不掩。此时说到咬人,解春风不由自主回想起记忆里某些时刻,裴牧云不仅咬过他手指,还咬过他肩膀。一时刹那心猿意马。
裴牧云将师兄下意识回味的画面看得一清二楚,坦然将碧眸投向师兄。他师兄笑得好一个温润君子正气凛然,只对他眨眨眼。
天童鬼王还想耍脾气,却被裴牧云一声轻笑吸引了注意。
见魔看向自己,裴牧云也如师兄先前一般,主动提起衣袖露出手腕,以免天童鬼王分心去折腾无辜百姓。
狐疑的天童鬼王来回看看二人,终究还是加快速度飘向裴牧云,捧起裴牧云手腕试探一咬。
这一次,天童鬼王的利齿立刻咬穿了手臂皮肤,满意发出含混的傻笑,报复性用力收齿!
风云都猜到天童鬼王吃人时有办法窥探被吃者的所思所想,但亲身体验才知道天童鬼王的能力还要更进一步,天童鬼王的魔力侵蚀竟能强迫裴牧云回忆往昔。
而且是从他前世死亡开始。
似乎感觉到裴牧云此刻的不悦,天童鬼王故意抬眼看他,乖张一笑。让我看看你都想隐瞒什么!天童鬼王闭上眼,一头栽入裴牧云被迫浮现的记忆之中。
解春风踏云靠近,视线担忧,裴牧云对他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天童鬼王让自己身临其境,他发现裴牧云记忆中的奇怪之地与九州大大不同,此时的裴牧云还是少年年纪,虽穿着奇怪,风姿却不输盛年,天童鬼王突然开心,他幻想起少年裴牧云带着自己玩的情形,美滋滋对少年裴牧云喊了声哥哥,但少年裴牧云只是记忆,哪里听见他的呼喊。
少年裴牧云继续往前走,长腿一迈就是老远,天童鬼王赶紧跑动孩童小腿努力跟上,他看见侧前方有一个奇怪的院子,有围墙有大门,从大门望进去,院子里有好些奇怪的装置,有几个小孩在玩这些装置,还有更多爸爸妈妈正把他们的孩子送到大门前,让孩子们进院子里去。
天童鬼王嫉妒心起,尽管对那些奇怪装置感到好奇,却不愿少年裴牧云注意到那些孩子,却偏偏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忽然数声尖叫响起,天童鬼王才注意到那个院子里有一个持刀男子,刀上沾满了血,一些小孩大人浑身是血,显然是被砍倒在地。
周围人群四散纷逃,少年裴牧云却逆着人流向院子跑去。天童鬼王一气之下挡在少年裴牧云面前,却丝毫无法篡改记忆,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裴牧云跑去保护其他孩童,气到尖叫。
持刀男子已经追来,少年裴牧一个人护不住两个孩童,只得冲上去徒手扛着持刀男子,大喊着让那两个幼童快跑。两个幼童回过神来,拉着手往外跑,持刀男子被少年裴牧云拦住无法追上,凶相更凶,一边叫骂一边挥刀向少年裴牧云砍去。
持刀男子似乎被少年裴牧云的相貌刺激到,不仅破口大骂,几刀将少年砍倒,用脚狠狠地踢头踩脸,还起了虐杀之心,双手握刀如倭族武士一般狠狠下劈。
天童鬼王看着情态发展,心情越来越激动,如果持刀男子杀了少年裴牧云,少年裴牧云变成鬼,不就完全受它操控了吗!天童鬼王恨不能上去帮助持刀男子多捅几刀,心底忽然一空,惊觉不对!
眼前,裴牧云的记忆情景忽如落地的镜子一般碎裂崩毁,天童鬼王立刻察觉不对,当时就想要松口撤退,与此同时,他还立刻动念命令化身小鬼们杀掉附身百姓以报复风云。然而一样都没实现,天童鬼王惊恐地发觉,不仅他的身体被解春风控在原地,连念头都动弹不得!怎么会?!
而在场众人比沉浸在裴牧云记忆中天童鬼王更早发现事态变化,裴牧云发难之前,他负于背后的手中魔力已成形,城下的先锋连众人是仰视视角,率先发现了阁主手中逐渐成形的乌黑魔力,纷纷惊愕得直瞪双眼。
姒晴秦无霜和黑白无常也难以置信,虽然早知阁主剑侠能以灵力仿效阴力,今日在徵城驻地还见证阁主剑侠一面之缘就仿造出了蛊力,却万万没想到他俩竟连魔力也能效仿!
只见裴牧云运魔力与指尖,五指抓向天童鬼王天灵盖,这一招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天童鬼王发现不对想要松口时,已经受到裴牧云的控制,自食其果,被迫陷入回忆。
而天童鬼王不是天疏阁阁员,它的思想并不受法网保护屏蔽,于是在场所有人都在脑内同步看到了天童鬼王回忆的画面。
在场众人又是激动又是骄傲,显然阁主效仿的魔力甚至比天童鬼王的魔力侵蚀更强,无需接触血肉,就直接让天童鬼王倒回了在东北滥杀无辜的场景。但无辜村民的好心关怀和天童鬼王的纯粹恶意很快又让众人气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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