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格饲养指南(许半仙)

半夜里从床的那头滚过来，手和脚一起往他身上扒，贺辰睿把他推开，没过一会儿又扒拉上来。要不是陈诺的眼睛一直闭着，贺辰睿简直怀疑他是故意。
最后贺辰睿累了不想推了，闭上眼，任由陈诺从背后抱紧。
手臂软软地搭在他的腰间，鼻子在他背上一蹭一蹭，还有那温暖柔软的呼吸，像根羽毛一样在他心尖上来回地挠。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那天晚上，他确实听到了自己凌乱到毫无章法的心跳声。
就和现在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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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贺辰睿回到家，老两口正坐在沙发上看春晚，身上合盖着一条羊毛小毯子，他妈在嗑瓜子，他爸在给他妈拔头上的白头发。
“上哪儿去了？”贺辰睿妈妈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回过头问。
贺辰睿换着鞋，把手里的烟花袋子往鞋架上一扔，说：“去河边放了个烟花。”
“怎么不喊我呢。”老妈抱怨了一句，又问，“要一起看电视吗？”
“不看，我上去睡觉了。”
老妈惊讶：“这么早？”
“嗯，年纪大了。”
贺辰睿大逆不道地说完，径自上了楼。
回到房间把门锁了，脱下羽绒服，把自己甩到床上。
其实并没有睡意，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都与陈诺有关，明暗交替光线下欣赏烟花的干净侧脸，想替自己出头却不小心被抓包时的怂样，生气时无语又嫌弃的白眼，甚至更久远的，坐在门槛上抬头看他的落寞眼神……
对于陈诺，贺辰睿从来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地觉得应该对他好，自然而然地想要帮他、照顾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的动机竟悄悄变了味。
楼下电视里隐隐约约传来倒计时的声音，贺辰睿回过神，意识到是新的一年了，睁开眼拿起手机，给陈诺发了条：【新年快乐】
刚发出去就收到一条新消息，不是陈诺发来的，是吴栎，给他发了个新年快乐的表情。
贺辰睿：【回家过年了？什么时候回来】
吴栎：【初五回来吧，歇一天，初七就开学了】
吴栎：【初五中午有空吗，约个饭？】
贺辰睿：【空】
贺辰睿：【喊陈诺了吗？】
吴栎：【还没呢，正要问】
贺辰睿切出聊天框看了眼，陈诺还没回他。
贺辰睿：【明天再问吧，估计睡了】
陈诺其实还没睡着，他看到了贺辰睿给他发的那条“新年快乐”，但是没回，因为他正在生贺辰睿的气。
他觉得贺辰睿这人真是一点边界感都没有，明明是个gay，却对他做出这种暧昧的举动，抱他抱那么紧，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陈诺心想以后要提醒他保持距离才行。
他把整个人闷在被子里，在床上滚了一个来回，突然又想到，贺辰睿对其他男的也这样吗？也会勾肩搭背搂搂抱抱吗？
上次打篮球的时候就看见他勾着那个叫付行文的肩，那付行文也是gay吗？他们gay之间不会都这样吧？
真是太不检点了！
陈诺气得捶了一下床，顶着一脑袋乱毛坐了起来，根本无法入睡。
由于凌晨两点多才睡着，第二天陈诺赖了会儿床，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都几点了！还不起床！”他妈妈在外面喊，“赶紧起来，今天要去你外公外婆家！”
陈诺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半，他平时放假在贺辰睿那儿可以睡到中午的。
他起来刷了个牙，换了身衣服，下楼没见到他爸，应该是已经坐在外面车里等。
他妈妈画好了淡妆，陈诺跟着她一起推开院门出去，刚好撞见遛着狗路过的贺辰睿。
小比激动地驴叫两声，抬腿就要往陈诺那边冲，被贺辰睿用力拽住。
“叔叔阿姨新年好！”贺辰睿喊。
陈诺爸妈笑意盈盈地回：“辰辰新年好！”
陈诺斜了贺辰睿一眼，没理。
贺辰睿张了张嘴，想跟他打个招呼，但陈诺已经钻进了车里，贺辰睿只好作罢，隔着车窗向他们一家三口挥了挥手。
车上了路，陈诺妈妈从副驾上转过头来数落他：“怎么这么没礼貌，连句新年好都不说。”
陈诺瘪着嘴不吭声。
“人家辰辰好几次送你回来呢，你就这态度。”陈诺妈妈说着瞥了眼陈诺他爸，“这臭脾气跟谁学的。”
陈诺还是不吭声，他妈妈把头转了回去，懒得再说他。
过了会儿陈诺给贺辰睿发了条消息：【新年好】
贺辰睿秒回：【出去拜年？】
陈诺：【嗯，去外公外婆家】
贺辰睿回了条语音。
陈诺把手机贴到耳边，听见贺辰睿说：“玩得开心。”
那声音是再熟悉不过的，此刻顺着听筒缓缓流进耳朵，陈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突然想起了昨晚贺辰睿贴在耳边说话的样子，一时间耳朵又开始发烫。
陈诺给贺辰睿回：【好好打字，别说话】
贺辰睿：【好】
贺辰睿遛完狗进门，他爸正在沙发上泡茶，奇怪地问：“今天怎么溜这么长时间，都一个小时了，不嫌冷啊？”
贺辰睿面不改色说：“小比不肯拉屎。”
小狗莫名其妙接了口锅，但小狗不会说话，还乖乖翘起脚给贺辰睿擦，擦完松开狗绳，立刻跑去狗盆里喝水，一下子干没了半盆水。
贺辰睿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拿出来看，是陈诺回消息了，说是去外婆家。
贺辰睿手冻僵了没法打字，回了条语音，过了会儿被陈诺凶回来：【好好打字，别说话】
贺辰睿笑了，心情很好地去他爸旁边给自己也泡了杯茶，稍稍暖了暖手后打字回复：【好】
陈诺：【你今天要去走亲戚吗？】
贺辰睿：【不去】
贺辰睿外婆那边昨天去过了，爷爷奶奶今年被姑姑接去了外地过年，也不用去。
陈诺：【那你今天做什么呢？】
贺辰睿：【跟我爸妈斗地主】
这是他们家的传统，三个人在家没什么事的时候就打牌。
中午一家子吃了昨晚从外婆家打包回来的剩菜，吃完桌子一擦，牌局就搞起来了。
背后的电视开着，里头在播春晚的回放，又是个催婚的小品。
贺辰睿妈妈一边摸牌一边叹气：“哎这么多年斗地主都斗腻了，要是四个人就好了，可以打麻将。”
贺辰睿糊弄着说：“可以把小比训练起来了，一周岁正是学习麻将的年纪。”
被老妈瞪了一眼。
打了会儿贺辰睿的手机又震了。
陈诺：【没劲】
贺辰睿一只手拿牌一只手打字：【为什么？】
陈诺：【表哥表姐都带了小孩，太吵了】
贺辰睿：【你不喜欢小孩？】
陈诺：【不喜欢吵的小孩，要是像我小时候一样乖的话应该会喜欢】
贺辰睿想象了一下陈诺小时候的样子，乖乖的一定很可爱，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轮到贺辰睿出牌了，他没意识到，他爸妈也不催，看着他在手机上认真打字，两人默默交换了个眼神，没说什么。
陈诺是吃完晚饭回来的，贺辰睿在厨房的窗户里都看到了，陈诺妈妈下了车一个人走在前面，陈诺和他爸在后面隔了一段距离。
贺辰睿妈妈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在干嘛？”
贺辰睿回过神，随手抓了个苹果拿到水池上洗：“吃个苹果。”
“昨天的烟花还有吗，放给我看看。”
贺辰睿啃了口苹果说：“还有，走吧。”
“要不要叫上小诺一起？”老妈看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贺辰睿被苹果呛了一口，装傻说：“我问问。”
他给陈诺发消息：【回家了吗？】
陈诺：【刚回来】
贺辰睿：【去不去放烟花，昨天没放完】
陈诺：【不去！】
贺辰睿看到后面一个大大的感叹号，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口袋，对他妈说：“他不去，就我们两个人去放吧。”
贺辰睿轻车熟路带着老妈去了昨晚那片空地，有几个小孩在那儿偷偷玩烟花棒，烟花棒“呲啦呲啦”的，跟他们昨晚放的一样，贺辰睿很欠地对小孩说：“报看。”把小孩给气跑了。
空地被母子俩独占，贺辰睿把袋子里最后两盒烟花拿出来都点了，火花散开，像两只孔雀在开屏，老妈拿起手机拍短视频，贺辰睿也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陈诺。
陈诺此时正脱了衣服打算洗澡，听到手机声点开来看，看到了昨晚的同款烟花。
昨晚因为某些原因都没有好好欣赏，这样一看还是挺好看的。
他身上衣服都脱光了，哆嗦着给贺辰睿回了句：【不跟昨天的一样嘛，都看过了】
过了会儿没收到贺辰睿的回复，陈诺又补了一句：【挺好看的】
还是没回，陈诺就先钻进去洗澡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陈诺都已完澡吹干头发躺到床上了，贺辰睿才发来消息：
【刚被巡逻的警车撞见，进局子了】

新年的第一天，贺辰睿母子二人因偷放烟花被抓进了派出所。
大晚上所里人还不少，都是放烟花被抓的，有大有小，警察对他们集体进行了口头教育。现场还有警察同志拍照记录，说是明天的微信要用。
贺辰睿妈妈觉得丢人，从口袋里摸出个口罩戴上。
贺辰睿勾勾手指：“还有吗，给我也来一个。”
“没了，你长得帅脸露着吧。”
贺辰睿：“……”
手机在给陈诺发了条消息后就没电关机了，贺辰睿没看见陈诺回了什么。
结束以后老妈打电话喊老爸过来接，老爸嘲笑了一路，最后被老妈瞪了一眼才住口。
贺辰睿坐在后排给手机充电，重新开机后点开微信，看到一连串消息，都是陈诺发来的。
陈诺：【你们一家都被抓了吗？】
陈诺：【会被关起来吗？】
陈诺：【关几天呀？】
陈诺：【有地方睡吗？】
陈诺：【要不要给你送被子？】
贺辰睿心里乐死了，给他回：【要，两床】
陈诺：【屁，我看见你爸开车去接了】
陈诺：【我睡觉了】
回到小区路过陈诺家，贺辰睿抬头看了眼，陈诺房间窗帘已经拉上了，但灯还亮着。
到家贺辰睿快速换了鞋，急匆匆地上楼，给陈诺拨了个电话。
陈诺很快就接了：“干嘛？”
贺辰睿笑着说：“不是说睡了吗？”
陈诺嘴硬：“还没睡着。”
“明天在家吗？”
“不在，去奶奶家。”
贺辰睿颇为失望：“那好吧，早点休息。”
陈诺急忙问：“有事吗？”
贺辰睿说：“本来想喊你来我家打麻将，我家三缺一。”
陈诺想了想说：“初三吧，初三有空。”
贺辰睿说：“好。”
陈诺挂了电话，心里其实比贺辰睿还失望，他特别想去隔壁打麻将。
比起去外婆家，去奶奶家更让陈诺抗拒，他小时候是外公外婆带的，跟奶奶见的次数不多并不亲近，且每次见面，奶奶都会跟他妈妈吵起来。
陈诺上大学后的这几年，他妈妈跟他就没怎么去过，去了也是不欢而散，还不如不去。
陈诺预感明天又会是不太平的一天。
年初二一早，陈诺爸爸一个人先上了车，屋里还有一堆年货没拿，全靠陈诺和他妈妈两个人搬进车里。
陈诺妈妈上车的时候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也不过来帮帮忙，到底是去看谁的妈！”
跟妈妈相比，陈诺爸爸更擅长冷暴力，板着脸一句话不说，把她的话当放屁，等到实在忍不了了就直接抓起东西往地上砸，陈诺熟知这些路数。
陈诺奶奶今年七十八，身体硬朗，生活能够自理，平时一个人住在市区翻新过的老房子里，陈诺姑姑住得近，有事都是她在照看着。
车开到弄堂口，周围没地方停车，陈诺和妈妈先下，他爸自己去找车位。
弄堂里七拐八拐的，陈诺妈妈穿着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奶奶的声音从转角那边传来：“是不是我儿子回来啦？”
转了个弯，看见一头白发的老人家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陈诺奶奶胖乎乎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伸长脖子向母子二人身后张望：“诶我儿子呢？”
“停车去了。”陈诺妈妈甩下一句，径直进了大门。
奶奶没理她，转头对陈诺说：“小诺来，奶奶一年没见了，让奶奶看看。”
“奶奶好。”陈诺小声喊了一句，搀着她回屋里。
陈诺姑妈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看见人进来，从厨房里冒出个头来问：“我弟呢？”
陈诺妈妈懒得回了，陈诺帮忙解释了句：“在停车。”
姑妈家里人今天都没过来，屋里就他们几个，挺冷清的，过了会儿他爸停完车进来了，手里提着几盒东西，奶奶激动地站起来接：“哎哟喂这么多东西，怎么好让你一个人拎啊！”
姑妈从厨房里出来，笑着说他：“总算来了，一年到头见不到你几次。”
陈诺爸爸还没说话，就被奶奶抢着说：“哎呀他平时工作忙，没事不用来看我老太婆的。”
陈诺妈妈坐着听了半天，这回没忍住，凉凉地说了句：“他不忙的时候也没见他来。”
剩下三人顿时没了声。
屋里空气太冷，陈诺趁他们不注意，一个人走到外面去晒太阳。
隔壁家的几个小朋友正在门口玩摔炮，陈诺站在那儿远远地看了会儿，发消息给贺辰睿：【摔炮算烟花爆竹吗，能举报吗？】
贺辰睿很快就回复了，没说能不能，只给他发了个链接，是微信的一篇文章：春节期间，严禁！重罚！
陈诺点开来看，是禁放烟花爆竹的告知书，下面配有几张私放烟花群众在派出所接受教育的照片，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其中有一人格格不入，松弛地翘着二郎腿，抬头目视前方，像是市局领导在听取警方汇报，此人就是贺辰睿。
陈诺忍不住笑出了声，并把照片保存到了相册，准备下回见面的时候拿出来当面嘲笑贺辰睿。
身后传来陈诺姑妈的声音，说饭好了，赶快进去吃饭，陈诺把手机放回口袋，心情很好地进了屋。
屋里气氛肉眼可见的糟糕，几个大人围坐在餐桌边，奶奶和妈妈中间空了个座位，陈诺小心翼翼过去坐下。
桌上一共摆了八个菜，他扫了一眼，都不是自己爱吃的，但碍于情面，不得不挑了几个蔬菜夹进碗里。
奶奶见他夹菜犹犹豫豫的，直接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连油带皮的红烧肉，开口说：“多吃点，平时在家吃得不好吧，看把小诺瘦的。”
陈诺妈妈说：“这红烧肉那么油，能好到哪里去？”
陈诺心中登时警铃大作，赶紧和奶奶解释：“我平时在学校吃，是学校里吃得不好。”
说完为了缓和气氛，硬着头皮把那块红烧肉塞进了嘴里，那肉又油又甜，陈诺嚼了两口直犯恶心，差点吐。
但他忍住了，生怕再次引起不必要的争执。
一顿饭吃了没多久，吃完姑妈还在洗碗，陈诺爸爸就起身要走。
奶奶说怎么不多坐会儿，他爸没回，看上去脸色很难看。
陈诺心里一紧，战战兢兢跟在爸妈后面上了车。
回去路上他爸发话了：“难得回去一趟，你不能说点好听的？”
陈诺妈妈冷笑：“我说什么了，不都是实话吗？”
他爸没再说什么，车里迅速安静了下来。
气氛剑拔弩张，陈诺坐在后排，没有出声，回到家后立刻上了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相较于夹在中间当一个调停者，他更愿意当一个冷漠的局外人。
楼下传来几句压低声音的对话，陈诺没有听清，过了会儿有重物砸在地上的声响，紧接着是他爸的低吼。
“儿子难得回家，我不想在他面前闹！”
他妈妈也抬高了嗓门：“谁跟你闹了啊！儿子儿子，每次都拿儿子来堵我，你一年到头见过儿子几回！”
“你还好意思说，儿子在外面上大学寒暑假都不愿意回来，不都是因为你闹的！”
“哈？陈明华，你倒是有脸怪起我来了！我要不是为了儿子，早就跟你离了！”
还是那几句熟悉的说辞，多少年都没变过。
噩梦般的回忆瞬间似黑水般翻涌上来，堵得陈诺快要窒息，他闭上眼趴在书桌上，呼吸急促，拳头攥紧了又松开。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他没有力气拿出来看。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楼下渐渐安静，陈诺抬起头，深吸两口气，背上书包，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