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更阑淡淡开口:“在下并无冒犯之意,实在是烨朝皇城中藏着一恶鬼难以教化,只能托二位前来将其带回地府。”
黑无常厉声呵斥:“大胆!鬼域的人胆子不小,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们居然明目张胆到凡界向我们挑衅示威,竟敢拿我们当苦力使!”
聂更阑:“捉鬼本就是黑白无常的差事,何来挑衅一说?这鬼就在皇城里,两位真不打算捉回去交差?那鬼应当在阎罗王的生死簿中,想来是通缉已久的恶鬼吧?”
阎罗判官的生死簿确实记录着十大鬼差所需抓捕的鬼魂,有不计其数桀骜难驯的厉鬼,即便是十年百年也难以捉回地府。
黑白无常一听,当即心动了。
恰在这时,四周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地面的枯叶沙沙作响。
已经惊呆了的许田田回过神,指着院中出现的另一道鬼影高声叫道:“恶鬼,是那只恶鬼!”
那恶鬼速度也同黑白无常一般快,一个呼吸之间已经到了两个活人面前。
眼看黑白两个无常神色冷厉要举起哭丧棒。
伴随着地面得枯叶被一阵阴风吹散,那恶鬼扑通一声居然颤颤巍巍跪在了聂更阑面前。
许田田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手指松了松,银海东珠几乎要滚落地面。
恶鬼跪伏在青年面前,似是被什么压制住一直在颤抖, 想起来却无法。
聂更阑垂眸,瞥向手里散发着鬼气的鬼芥子。
“这恶鬼我们必须带走。”黑无常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动静, 说话时,手里的哭丧棒扬起, 眼看就要落下。
那恶鬼忽然一颤, 挣扎着要躲开,却因为受制于鬼气行动缓慢了一瞬。
抬头的刹那间,聂更阑清清楚楚看到了恶鬼披散长发下的面孔。
倏然,他睁圆了瞳孔,指尖在轻微颤动。下一刻, 身体赶在念头产生之前已经有所行动。
聂更阑身形一瞬间掠至恶鬼面前。
“唰!”
黑无常的哭丧棒落下, 堪堪停在聂更阑的头顶,微微颤动。
“闪开, 休得妨碍鬼差公干!”
聂更阑双手背到身后,捏紧了手里的鬼芥子, 指节泛白得格外异常, 极力不让黑白无常看出自己的颤抖,“在下原以为此恶鬼属于凡界, 如今才发现它来自鬼域。”
“抱歉,你们不能带它走。”
白无常挥舞着哭丧棒厉声呵斥:“大胆!世间只要是恶鬼, 皆可以被带回地府送入六道轮回!”
聂更阑勾起唇, “阎罗判官可知道二位私下擅自主张替他得罪鬼公主?”
“这恶鬼究竟是哪边的人,二位心知肚明。两域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河水,一旦地府和鬼域交恶, 后果你们承担得了?”
黑无常、白无常相视一眼。
方才他们正是被青年身上浓厚的鬼气吸引了过来,也不知此人究竟和鬼公主是什么关系。能身负如此纯正浓厚鬼气之人,在鬼殿多少也应当掌握着一定的实权。
几息后,四周白烟重现。
黑白无常举着哭丧棒开始后退,掩藏在白烟里渐渐由近及远消失在视野中。
聂更阑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身体一倾,几乎要站不住。
许田田赶忙扶了他一把,又是焦急又是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同鬼域有交集?还有这恶鬼,你不让黑白无常带走,难道真要带它去鬼域?”
那恶鬼还在他们面前跪着,因为鬼气的压制一直起不了身。
聂更阑示意许田田自己没事,慢慢收起鬼芥子,小腿肚抖着走过去将恶鬼扶起。
和上次在鬼域的情形一样,他的手依旧穿过了鬼魂的身体,没能握住对方的手。
鬼芥子收入储物袋,浓厚的鬼气消散了一些,恶鬼终于能颤颤巍巍站起身,无声和青年对视。
聂更阑鼻子蓦地涌上酸涩,眼泪噼里啪啦一通砸落,随后,从储物袋中召唤出一把赤血红伞。
那是他初次下山历练在一个女修手里得来的法器,后来到了鬼域他才得知这是改良后的赤血伞。
“这是浮生伞。”
聂更阑喉头收紧,艰难地吐字,“拿着,我就能碰到你了。”
“嗬!”
恶鬼忽然龇牙咧嘴,阴风吹过撩开她面颊两侧的长发,露出一张老妪的面孔。
她试探着慢慢朝青年伸出手。
聂更阑稳稳捧着伞,没动。
恶鬼于是迅速从他手里拿过那把赤血伞浮生伞,唰地一声撑开。
许田田惊诧地看着聂更阑眼眶突然间掉泪,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心里的疑问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这次,聂更阑终于握住了恶鬼的手。
“嗬!”恶鬼面色阴惨惨盯着这只手,龇牙咧嘴想发作,但受制于鬼气,终究没有动作。
聂更阑召出能存放温养神魂的罗刹金莲,声音在颤抖,“娘,进来。”
“我带您回去。”
撑着赤血浮生伞的恶鬼瞪着青年手里散发光芒的罗刹金莲,面露犹豫。
但由于他身上鬼气的威压,最终还是咆哮一声,瞬息间钻入了罗刹金莲内。
随着恶鬼和黑白无常的消失,四周飘散的白烟和阴气也渐渐消散,一阵风卷过地砖四周的枯叶,之后,院中再无动静。
许田田已经呆若木鸡,嘴巴一张一合,愣愣地开口:“你、你方才称恶鬼……”
聂更阑将罗刹金莲收入储物袋,抬手掉眼眶的水汽,转身对上许田田惊呆的目光。
“对不起。”
许田田磕磕巴巴道:“为、为何忽然说对不起?”
聂更阑垂眸,敛下眼中的情绪:“那是我娘的魂魄。”
“这恶鬼,是沈夫人?”许田田吃了一惊,有些语无伦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夫人不是陨落了,怎么魂魄会流落到凡界?她怎么会变成方才那副……那副模样?”
聂更阑低声道,“抱歉,为了你好,我打算让你牵扯进来。”
“我会带我娘回鬼域。你母后以及所有染病的王孙贵族,在我们离开后会自行痊愈。”
说罢,聂更阑转身要走。
“等等!”
许田田终于意识到方才那恶鬼的确是好友母亲的魂魄,急忙奔过来拦在面前。
“为何沈夫人陨落后魂魄不是遁入轮回,而是要去鬼域?她生前究竟是因何而陨落的?”
聂更阑无声凝视着他。
“不能告诉我,怕把我牵扯进来?”许田田跺了跺脚,“你这个家伙,真是……”
聂更阑喉头哽了哽:“我先走了。”
许田田再次道:“等等。”
“你独自前往鬼域恐有危险,我陪你。”
聂更阑:“不必。”
“我有飞舟,能加速赶往鬼域,”许田田语速极快,“况且这是我初次见到沈夫人,你不告诉我实情我能理解,但好歹让我为沈夫人做点什么吧。”
聂更阑定定看着他。
“别发呆了,”许田田不由催促道,“你不是急着带沈夫人回鬼域吗?”
几息后,聂更阑终于应道:“好。”
于是,许田田回了趟凤仪宫,发现皇后已经苏醒且神色已然好转大半,匆匆忙忙交代几句,随后和聂更阑离开皇城。
两人御剑到凡界和修真界的连接入口时,体内的灵气堪堪已经用光。
一进入修真假,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
许田田自储物袋里祭出飞舟,“上来,我们可以在飞舟上打坐恢复灵力。”
他们迅速登上飞舟,用灵石驱动飞舟行驶后,轮番进入舱房打坐调息。
飞舟行驶速度远比飞剑快,再加之又是豪华的高阶品级飞舟,才过去半个时辰已经行驶出了百里开外。
一个时辰后,两人的灵力恢复了个差不多。
聂更阑站在甲板上,神色沉沉俯瞰着下方的云海和延绵不绝的山峦。
许田田走到他身旁,“我用了上品灵石,眼下飞舟的速度是最快的,再过几个时辰,应当就能到达鬼域。”
“谢谢。”聂更阑忽然出声。
许田田摇摇头:“谢什么,我还要谢谢你呢。”
他看出聂更阑心不在焉,想拍拍他胳膊,最终还是放下手回了船舱,让他一个人安静待着。
四个时辰后,飞舟终于行驶到流月大陆的西边。
“就快到了,”许田田望着下方一望无尽的森林,忽然有些紧张,“我还从未到过鬼域,里面都是什么情形,和阴曹地府有何不同?”
聂更阑一头发丝在风中乱舞,回忆起母亲的魂魄站在鬼汤黄泉街头的情景,压下眼睛的酸涩,“鬼域,对无处可去的魂魄而言,是个——”
“哗啦。”
船身忽然传来剧烈的晃动。
许田田手捧着下巴搭在船舷上,身体随着船的晃动一歪。
下一刻,整个飞舟开始大幅度摇晃,急速开始往下降落。
许田田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惊惶地不断施法控制飞舟,但无济于事,“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会忽然这样?”
聂更阑神色变了变,“御剑!”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御剑离开飞舟。
不过几息,飞舟已控制不住经落入茂密的森林之中,“咣”地一声砸在地上,在四周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就是在这时,聂更阑忽然嗅出一股危险气息,神色一凛,“立刻离开!”
两道身影迅速调转方向驶向西边。
然而已经来不及。
伴随着一道阴冷的笑声传来,一道黑影已经从四面八方包围而至。
聂更阑看清为首之人是谁后,冷声喝道:“魔尊稹肆!”
许田田面色瞬间大变:“魔族?!”
聂更阑已经迅速召唤出法宝玄黄天塔,但稹肆比他更快。
两人瞬间被魔气击中,直直从高空跌落。
“啊啊啊!”
许田田发出惊恐万状的尖叫,在即将摔落地面时,两人的身体骤然悬空慢慢倒转过来,站到了坚实的地面上。
许田田喘了口气,惊魂未定看向四周。
聂更阑目光阴沉,盯着缓缓降落的黑影。
“哈哈哈哈,”稹肆一双桃花眼风流不羁,来回扫视抓到的两人。
“谁告诉你,我是魔尊?”
稹肆笑吟吟道,“我向来同魔族泾渭分明,从不屑与他们同流合污。”
许田田迅速向后退了几步,怒而喝问:“你到底是谁?”
“好说,无间魔域的魔主,白衣人。”稹肆修长的眉眼一挑,走到两人面前,先是捏了捏许田田的脸颊。
“啧,今日收获颇丰,一下子便抓住了两个俊俏的。”
许田田闪躲不及狠狠朝他吐了口唾沫,神色戒备后退几步,“原来你就是白衣魔头!你先是残杀无数修士,后又害得聂更阑魔气缠身受尽千夫所指,你……”
“他不是白衣人。”聂更阑阴恻恻忽然出声。
许田田顿时目露惊异,“他不是?那他是谁?”
稹肆放声大笑,目光别有深意在聂更阑面上逡巡片刻,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如何就知道我不是白衣人?难道你是他的枕边人,他事事都不隐瞒全告知于你了?”
聂更阑目光一闪,有阴鸷暗芒划过。
内心深处被狠狠刺了一记。
下一瞬,暗影一闪,他已经召出凤凰神剑飞向稹肆。
两道身影迅速缠斗在一处。
许田田在旁急得团团转,正打算祭出法宝支援同伴,那边两道光影里传出聂更阑的吼声:“你先走!回宗门!”
聂更阑忽然生出一股深深的后悔,是他太天真,因为好友的提议动了心,想快点赶到鬼域。这才导致理智冲昏了头脑,带着他一块上路。
那头,许田田一怔,下意识摇头。
就是这一个犹豫的间隙显露出他对战经验的不足,稹肆分出的另一道魔气已经迅速袭来将他击飞。
许田田身体骤然摔落在地面,剧烈挣扎动弹不得。
聂更阑目光闪过森寒暗芒,手里的凤凰骨神剑一剑刺出,前段时日才练过的太初剑法的剑气已经迅速交织成一个巨大的剑网。
与此同时,识海内的魔气亦在四溢弥漫。
稹肆唇边噙着冷笑,他一眼看出青年体内有魔气在积聚,厉喝一声,“没机会了!”
下一瞬,一道缚魔索迅速缠绕而上,将聂更阑绑了个结结实实。
他甚至来不及挣扎反抗。
聂更阑眸色沉冷扫向笑吟吟走来的稹肆,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觉得对方看穿了他打算利用魔气短暂提升修为的计策。
稹肆脚步停下,绕着受困的青年慢慢打转,“看看,你体内的魔气多么纯正,那些名门正派居然没把你关押起来?”
聂更阑看了眼被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许田田,神色越发冷厉,“放了他。”
稹肆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双桃花眼闪过狡黠的精芒,“我又不是傻子,手里有你的好友同门,还有你母亲的魂魄,两件事物都可以束缚制约你,我为何要把人放了?”
聂更阑淡色的瞳眸里充斥着暗芒,闻言,混乱的思绪遽然裂开一道缝隙,呼吸凝滞睨着笑盈盈的人,“是你!”
“是你把我母亲的魂魄放到凡界烨朝的皇城中。”
稹肆耸了耸肩,撩起一缕长发朝冷怒的青年吹了口气,“否则如何能诱你过来?”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透露这是沈夫人的魂魄,你就巴巴跑过来了,倒让我有了意外收获。”
稹肆的桃花眼一扫躺在地上目光愤怒的许田田,“看来,你对这个朋友很在乎呢。”
聂更阑神色越发寒凛, “你要如何才肯放了他?”
“很简单,”稹肆手指贴上他脸颊,被他狠狠扭头避开,“随我到天魔谷一趟,做我的客人。”
聂更阑:“你先放了他,我跟你走。”
许田田目露惊异,“天魔谷?你、你真的是魔尊稹肆?!”
他惊恐地看向同伴:“聂更阑,别听他的,他谁都不会放过,魔头的话不能信!”
恰在这时,四周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动静,似乎是好几个人在朝这个方向奔来。
下一刻,好几个穿着宗门弟子服的修士来势汹汹出现在视野中。
随即,一道白影飞身而至,十几道灵力暗芒往这几个宗门弟子身上砸落。
“扑通、扑通。”
几个弟子血溅当场,身体软倒瞳孔睁圆,瞬间没了气息。
躺在地上的许田田甚至被几丝血花溅到了脸上。
他惊愕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几名弟子重重倒在了自己面前。
霎时,稹肆的身影掠过,迅速将许田田和聂更阑擒在手里,目光森冷盯着来人。
“白衣人。”
“呵呵,我就知道,你必会出现在此地。”
稹肆勾起唇角,目光意味深长扫了眼手里擒着的人。
聂更阑缓缓抬头,眸色沉沉与眼前的白色身影对上视线。
心口某处地方传来炽烈的闷痛,心脏也随之加速猛烈跳动。
日夜相伴的熟悉身影骤然出现在眼前,被欺瞒的失望、愤怒等纷杂情绪亦随之涌上心头,又爱,又痛,又恨。
恨不得上前冲上去在他身上留下疯狂的印记,就如同玉髓峰寒池中留在那人锁骨上的咬痕一般。
思绪纷扰混乱,欲念张狂肆意暴涨。
就是这时,被血溅面颊的许田田瞪着双目,颤抖着声音发出愤怒咆哮,“白衣人!你为何要杀了他们!”
白衣人目光掠过聂更阑沉郁的面容,平静解释:“这些受魔蛊控制的宗门弟子神智早已失常,若不及时斩杀,会危害到旁人。”
“哈哈!”许田田发出一声怪笑,“你噬杀冷血出手狠辣到处残害修士,声明早已狼藉,如今居然还为自己杀人找借口!人人都已经知道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还有必要遮掩吗!”
稹肆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幕,视线在白衣人和手里两个人质身上来回转动。
呵呵,有意思,好玩儿。
眼看许田田情绪越发愤怒激动,聂更阑忽然拼尽力气使得灵力短暂暴涨一瞬,就是这个极短的间隙,他用力把许田田推了出去。
稹肆毫无防备,就这么看着许田田从自己手中脱离。
对面的白影身形快如鬼魅,瞬息之间掠到稹肆面前把许田田擒在手里,又在瞬息间掠回了原地。
全程只有稹肆和许田田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何事。
等到许田田回过味来,自己已经身处聂更阑和稹肆的对面。他大惊失色,一看,自己正被白衣人用缚仙索捆住了双臂。
“你!”
许田田瞪圆双目,不可思议地扫向对面的青年。
那个半日前他还视为最好的朋友的青年,就在几息之前亲手把他推向了白衣人。
且还是在他眼睁睁看着几个宗门弟子鲜血四溅死在白衣人手里之后。
许田田愤怒地挣扎起来,厉吼出声:“聂更阑,你被魔头稹肆控制了,醒醒,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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