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洵澜回复说好,现在斯年从学校回来住在家里,没人照顾也不行,还是请阿姨比较方便。
傍晚,残阳如血。
山居小院里聚了四五只猫,都是平日里慕洵澜喂的,也不怕人,斯年觉得新奇,就蹲在一旁看它们吃罐头。
敲门声响起,坐在藤椅上看书的慕洵澜应声过去开门。
家政那边推荐过来的是个朴实干练的中年阿姨,她挎着一篮子的菜,见到慕洵澜就点头一笑:“慕先生好。”
“您好,请进。”慕洵澜把阿姨领进来,简单讲了一下工作事宜:
“我这边其实没有太多的事情,主要就是负责我们父子的早晚餐,加上山居离市区有一定距离,如果您觉得回家需要接送,我就安排司机,如果不需要,我也可以折车补给您。”
刘嫂点了点头,她说:“没事的慕先生,我就住附近的村子里,上山只要二十分钟。”
慕洵澜就没有多问,最后简单介绍了一下厨房厨具之类的,把地方交给了刘嫂。
五十分钟后,四菜一汤上桌,糖醋里脊、什锦虾仁,打抛肉……
卖相其实挺不错的,斯年也吃得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慕洵澜就是没多少胃口,他只是浅浅吃了点垫肚子,然后就放下了筷子。
询问过斯年的意见后,慕洵澜打算先把人留下来试试,他的吃不吃得下不重要,斯年喜欢就好。
“试用期一个月,除开卫生打扫,早餐是工作日准时七点,周末九点,晚餐时间不定,但是陈深会提前通知您,薪资家政那边报价是正式工五万八一个月,试用期工资……”
“没问题的慕先生。”几乎是慕洵澜才说完工作时间和薪资,刘嫂就立刻应了下来。
慕洵澜觉得有点奇怪,但也说不上来,就没多想:“好的,今晚试用期合同拟好之后,陈深会发给您。”
刘嫂满口答应,慕洵澜客气地送走了她,随手就把新修好的栅栏关上。
殊不知在他才转身没多久,刘嫂就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备注是:闻先生。
“闻先生……那边定下来了,但是有试用期,早上的时间很早,您估计五点就得过来,晚上时间不太确定,那边通知我之后我会告诉您的。”
“他、呃,慕先生没吃多少我做的东西,脸色也不太好,不知道是不合胃口还是纯粹不想吃,但他儿子倒是吃得高兴,我猜想就是因为他儿子喜欢,我才有试用的机会……”
手机那头,闻昭眼神一暗,细细品着这两个字:“儿…子?”
“是,慕先生有个儿子,看样子六七岁,不是很大。”刘嫂回想了一下,又补充:“那小男孩挺活泼的,不过他俩长得不像,性子就更不像了。”
闻昭摩挲着手臂上的梅花刺青:“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男性生活的痕迹?”
“没了,家里很干净,拖鞋只有两双,也很冷,估计只有十来度,看样子慕先生不喜欢穿厚衣服,就披着毯子,沙发上、吧台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毯子。”
“嗯,不要让他发现你跟我有联系,注意观察他的心情和生活习惯之类的,记下来一并发给我。”
“是,闻先生。”
闻昭挂了电话,舌尖将那两个字又品了一次。
慕洵澜有个儿子。
肯定不是亲生的,因为他能确定,那晚的慕洵澜是初次,很青涩,连接吻都不会。
虎牙磕磕绊绊蹭过皮肤,还挺疼。
几年前华市倒是有小道消息说慕洵澜收养了个孩子,不过这些年是半点风声都没走露,久而久之,闻昭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所以那晚那些话,是慕洵澜对着他儿子说的,家里也并没有野男人,都是他的臆想。
他的宝贝被误会,还被他掐着脖子凶了一顿,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除了委屈,就是对他的厌恶。
闻昭垂眸盯着手腕上的梅花,他偏头说:“洗掉。”
纹身师是个模样挺惹眼的青年男人,叫厉则,他有点惊讶的看了闻昭一眼,说:“那么重要的纹身,真洗啊?”
“嗯。”闻昭咬着烟,偏头看向挂在墙上的艺术字体。
“你真的想好了?”厉则不得不再确认一次。
“话多。”闻昭瞥他一眼:“不敷麻药,就这么洗。”
“啊,干熬吗?”
那不知道得多疼,这处纹身面积几乎边部整个小臂,最重彩的地方又是在手腕这样的痛感强烈的位置。
嘶,光是想想都倒吸一口凉气。
厉则说:“那我用最小档的给你烧。”
闻昭没同意:“不,速战速决,我赶着给我媳妇做晚饭。”
厉则脑袋上缓缓扣出来一个问号:“?”
他又问:“那你不是还要再纹吗。”
“嗯,纹我媳妇名字。”闻昭啧了一声:“算了,那个不急,你好好设计一个,我媳妇漂亮,那纹身也得漂亮。”
厉则:“……”
啊呸,恋爱脑!
厉则不说话了,他默默开始准备,当激光打在皮肉上的时候,窜起一阵细小的电流,灼烧感袭来,到后边越发火辣辣的痛。
他看了一眼闻昭的脸色,后者只是略微皱了皱眉,简直跟没事儿人一样。
那一手臂的血色梅花在激光的灼烧下渐渐被皮肉的斑驳取代,但是对于这种大面积,且颜色顽固的纹身来说,第一次只是个开始。
不知道过了多久,厉则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处理好伤口,这才跟闻昭说:“行了,第一次洗完了,注意别感染了,等恢复好了,再来下一次。”
梅花盘旋在枝头上绽得更胜几分,那整条结实的小臂现在糜红得艳怖,闻昭吹出口烟气儿来,淡淡的说了句:“谢了。”
慕洵澜这段时间的生活又重新回归平静,唯一不同的是每天都能听见斯年的笑声。
他会在傍晚陪着斯年去小院里逗猫,又或者在雨后上山散散步,斯年很乖,日子平淡中透着岁月静好的幸福,安稳得慕洵澜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好像真的应了在医院说的那句话,闻昭当真没有再来打扰过他的生活,这个活生生的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找不到一点音讯。
哦,除了那盒莫名其妙出现在家门口的活血化瘀的膏药,和偶尔随机刷新的小蛋糕。
总体来说慕洵澜也不在意就是了。
不过隐隐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的是:自从试菜那天之后,刘嫂的手艺突飞猛进,到现在做的菜色,他也多少愿意每样都尝尝,斯年更是喜欢得不行。
而且刘嫂还会特意做药膳给他调养身体,如果临时在山居里做饭来不及的话,她就会提前把药膳煲好,再用篮子提上来。
慕洵澜感激之外,也很不好意思,他觉得太麻烦刘嫂了,就委婉的提出要给她涨工资。
但是后者没接受,她只是说:“不费事的,先生身体养好了,我心里也踏实。”
慕洵澜当时就觉得,刘嫂对他有点太好了,完全超乎意料、事无巨细的好,都快把他养成废物了。
但她对斯年又不这样,刘嫂几乎不和斯年说话,也不关注斯年,而是把一门心思都落在了他身上。
甚至有时候慕洵澜都怀疑,这个阿姨到底是给斯年找的,还是给他找的?
所以慕洵澜一直想找一机会跟刘嫂聊一聊,不过她一直都是公事公办的做派,干完活就走了,绝对不在山居里久留。
出于时间上的错乱,慕洵澜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时机,这事儿就一直搁置了。
直到某天的傍晚,斯年在厨房差点被开水烫伤,刘嫂若无睹的时候,慕洵澜猛然意识到,不能再拖了。
但他更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
慕洵澜是踩着五点出头起来的,他这人起床困难户,昨天特意早睡了一会儿,今天又有绝对不可以耽搁的事儿,这才勉强叫醒了自己。
简单洗了把脸,他披上毯子开门出去,厨房离卧室有一段距离,慕洵澜脚步声轻,加上厨房还有点瓶瓶罐罐起落的声音,也不容易被察觉到。
刘嫂似乎在打电话,用那种刻意压低的声音:
“您差不多可以过来了,昨天的晚饭慕先生吃得最多的菜是番茄鱼,米饭吃了小半碗,然后喝了点汤,就带着他儿子出门散步,回来的时候我又把您炖的雪梨煲端上去了,但他好像不爱吃……”
“是,只吃了一口,可能是川贝的味道有些重了……散步回来慕先生就在落地窗旁边看书,但是好像把眼睛看疼了,我看他揉了好几下,您一会儿可以做点明目的试试。”
慕洵澜蹙了蹙眉,这些话就像是在事无巨细汇报着他的生活,没人喜欢被人盯着,这让他有点生理不适。
正当慕洵澜思索怎么辞退刘阿姨时,手机那头传来一道他分外熟悉、却又无比恶寒的声音:
“嗯,他没有发现端倪吧。”
“没呀,慕先生睡眠很深,早上都是那个特助过来叫了又叫才能起床,您就放心吧,他不会发觉的。”
门外,慕洵澜赫然捂住了嘴,他睫羽轻颤着,一股异样的感觉蔓延至五脏六腑……他自以为的岁月静好的生活,竟然从未逃脱过闻昭的掌控!
“行,过来开门。”
“好的,闻先生。”
慕洵澜一惊,他慌不择路地躲进拐角处的卫生间里蹲下,也不敢出声,就偷偷从缝隙里观察着外边。
门口传来一阵窸窣声,还夹杂着院子里的猫叫,接着是成年男性的脚步声,按照这个熟悉程度,说是在自己家也不为过。
慕洵澜眼睁睁看着闻昭径直路过他藏身的卫生间,然后进了隔壁的厨房,接着又是一阵摆弄食材的声音。
他听见闻昭说:“今天的药膳看着他吃,如果也是吃两口就放下了,就问问具体味道差在哪里。”
刘嫂似乎在帮忙打下手:“应该是怕苦,那个川贝有点苦,可以配点蜂蜜之类的。”
“嗯,最近天气热了,我明天会做绿豆糕带上来,你找个理由塞给他。”
闻昭低头处理着手上的虾线,小臂上纹身的颜色淡了不少,但也分布着不少因为激光灼烧而残留的疤痕,凑进了看会有点头皮发麻。
他说过,我们会一样痛的。
“好的闻先生。”
厨房里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慕洵澜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出这个卫生间,但是听刚才的谈话,闻昭应该会赶在陈深来之前离开,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久都没有发觉。
慕洵澜无比煎熬,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脑清醒一片。
他应该怎么办?
辞掉刘嫂,然后闻昭再千方百计地送下一个阿姨过来?
又或者现在直接出去撕破脸皮,毁掉他现有的平淡生活?
慕洵澜眉心那团忧愁怎么都化不开,疑心的种子一旦埋下,他只觉得生活中处处都有闻昭的影子,怎么都逃不掉。
除开已经知道的每一顿饭,小甜点,再者就是刘嫂手工针织的那些各种各样的披肩、抱枕,甚至是院里莫名其妙出现的小猫小狗……
现在想起来,他还真是傻得可怜。
慕洵澜蓦地摸到他现在肩上的那条针织的兰花毯子,下意识都觉得烫手起来。
他把那条毯子取下来,就搭在卫生间的架子上,再没有碰过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洵澜腿都弄麻了,闻昭终于从厨房里出来。
他打起点精神,以为闻昭要走了,没成想他顺手就捞起了一条散落在沙发边上的绒毯,紧紧地抱进了怀里,像是大型犬在深嗅钟情的信息素,迷恋,上瘾。
慕洵澜扒拉着门缝的指尖一颤,身体止不住后缩。
因为长年喝药,他身上有一股苦涩的幽香,用久了的随身物品里也会留下淡淡的味道,而那条毯子他昨天还盖着午睡过……
还是刘嫂在一旁提醒:“闻先生,不能再耽搁了,那位特助就快到了。”
闻昭这才放过了那条毯子,他用之前纹过梅花刺青的那只手细细碾平毯子上的褶皱,叠好了又搭在沙发上,这才离开。
随着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响起,慕洵澜悬着的那颗心稍稍放下一点。
他已经思考清楚了,不打算再要刘嫂,也不会再有新的阿姨,他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斯年。
趁着刘嫂回厨房收尾的空荡,慕洵澜回了房间重新躺下,伪造着自己还在睡眠的状态。
辞退刘嫂的理由压根不需要编造,就是斯年进厨房差点被开水烫到那事,就足以他心里隔应。
七点,陈深准时敲响了慕洵澜的房门。
虽然他一直醒着并无睡意,但为了不让刘阿姨起疑心从而跟闻昭串通一气,慕洵澜还是在床上耐了几分钟才起来。
等他洗漱穿戴好出去,刘嫂正忙活着把早餐都端上了桌。
“先生来了,今天的早饭有蓝莓山药泥,烧卖,水晶蒸饺,还有咸蛋黄粥……”
慕洵澜敛了敛神色,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就坐下。
他早该发现的,明明那么明显,这些菜式在闻昭闯入Mar酒店那天端进来的压根大差不差。
慕洵澜没动筷子,而是趁着斯年还在洗漱,直接就叫住了刘嫂:“刘嫂。”
刘嫂手里还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听见慕洵澜叫她,连声应道:“诶,怎么了先生,是今天的早饭不和口味吗?”
“不是。”慕洵澜两手交叠落在膝盖上,这是他谈公事时的习惯,很严肃:
“昨晚斯年险些烫伤,您的处理方式让我觉得您并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所以很抱歉,您并没有通过我们约定的试用期,在山居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今天陈深会把工资结给您。”
刘嫂一下慌了神,几乎是口不择言:“慕先生!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我家里很缺钱……”
“陈深,多给她结两万。”慕洵澜眉头微拧:“这事到此为止,您也不用再多说什么。”
刘嫂张了张嘴,意识到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就算再有哀求的话,也说不出口来。
陈深客气的把她请出去,慕洵澜看着那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深吸一口气,拿起来的勺子好像有千斤重。
他不想骗自己,闻昭做的东西是唯一对得上他胃口的,但心里隔应也是真的,毕竟喜欢吃讨厌的人做的东西,这事儿真的挺荒谬。
慕洵澜幽幽叹息一声,最后只是吃了小半碗蓝莓山药,就放下了餐具。
他起身,把散落在房间里、客厅里的那两三条“刘嫂”织的披肩毯子收了起来,尽数压进了衣帽间最底层,不见天日。
陪斯年吃过早餐,又把他送到学校后,慕洵澜这才赶到公司。
他才坐下没多久,家政那边就来了电话,大概内容是对于刘嫂的无作为行为感到很抱歉,同时又推荐了一位新的阿姨过来。
慕洵澜没同意,软钉子钉回去就直接拒绝了,压根没留商量的余地。
处理完家事,陈深又拿了厚厚的一叠文件进来,照常开始汇报:
“先生,本季度慕澜山居的报表已经全部汇总,十点钟的时候,有一个例行的分析会议,预计时长两小时。”
“另,云终那边在我们拒绝合作后仍然没有放弃,许总已经约了您三次,但我们的沿海项目部最近和澳城的庄氏对接良好,那边诚意很足……”
慕洵澜垂眸看着文件:“会议提前半小时开始,云终那边回复照旧不变,我们和庄氏即将达成合作,该避嫌的避嫌,对许总那边就说我病了,不便见客。”
陈深点头:“好的先生。”
慕洵澜喝了一口咖啡,酸苦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皱了皱眉头,又把杯子推远了。
半天的时间都在忙碌中度过,结束完上午的最后一个会议出来,慕洵澜眉眼间已经是挡不住的疲惫。
中午也没吃什么东西,陈深点的私厨外卖最后都进了他的肚子里,慕洵澜只是喝了杯奶茶吊着。
而且今天是周末,斯年放学会早一些,所以慕洵澜打算趁时间还早,先附近的超市逛逛,毕竟他不打算再请任何阿姨,所以也得学着照顾斯年。
午餐斯年在学校可以解决,晚上回家他们也可以点私厨,就是早上那顿有点困难。
他推着手推车漫无目的的在超市里闲逛着,自动就省略了蔬菜和肉类区,最后绕到了速冻食品区,零零碎碎拿了不少,还给斯年买了点零食,这才结账出去。
华市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有点太阳影子,现在已经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砸下来,飞溅的水污让慕洵澜退避三舍。
他幽幽叹息一声,怎么今天那么倒霉。
慕洵澜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就站在超市门口等待,外边的雨落得淅淅沥沥,他视线里却多了一把黑色的伞。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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