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手中鹅卵石大小的晶屏上有几道数据,其中一道心电图的数据,数值冰冷,而那颗心跳却跳动得十分雀跃,心跳频率显示在他手心里,却不是因他兴奋,也感受不到兴奋的温度。
深埋的记忆中,那个躲在被窝里的少年总会在他忙碌时探出脑袋,托着脸,至少那时对他的态度还是很可爱生动的。
这些生动可爱都是他悉心照顾下才给他的情绪。
——奥斯汀,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不想呆在这里。
——叫什么奥斯汀,我是你叔叔。
——你是我哪门子叔叔,你只是克莱门斯家族旁系的旁系的旁系,我们可没有血缘关系。
——你可真有本事,能‘握’着我的心跳,想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我只是担心你,算不上监视。
可现在呢,所有的亲密他都无从得知。
听筒那头微弱带喘的动静很难捕捉,时而低,时而叹息,却还是在安静压抑的环境下被听见了。
是段砚初在喘。
他们在做什么?
克莱门斯沉着脸猝然将电话挂断,他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项圈监控晶屏狠狠地砸向一旁的墙壁,‘嘭’的一声,晶屏在撞上墙壁的瞬间爆裂,发出‘滋啦’的电流声。
惯有的风度面孔有那么片刻被情绪撕碎。
过了会,他拿起手机,拨通电话,那头一接通,便用着绝对威严的语调吩咐道:“明天Lorcan抽血我监督,对,我一会就飞去华夏,让特警队准备好上岛。”
“我亲自去接Lorcan。”
“给我再咬一下。”
陈予泊保持偏着脖子的姿势,已经是无奈之下的面无表情任由着这位大少爷啃咬, 不是他不将人推开,是压根推不开只能放弃了。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段砚初那么馋他?
他既没有分化,也不是Alpha,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段砚初对他念念不忘?
不知道过了多久,唇齿才依依不舍的分离。
“电话接了吗?”
“对方挂断了,好像是克——”
“没关系,挂了就挂了吧。”
“大少爷, 要不我让医生来看看你。”
“不用了,有你抱着我好多了。”
“……”
段砚初感觉自己明显缓过那阵不适, 微抬眸,恰好看见陈予泊的喉结滚动,他抬起手,抬起手想抚摸上去, 却被提前洞察了动作, 手腕倏然被握住。
四目蓦然相对,他们谁都没有动,空气因这句暧昧不明的话宛若蜘蛛织网, 抽丝剥茧般的气氛围绕周身,任由此刻的暧昧让他们淹没。
他忽地一笑。
陈予泊本想着用体力去保护自己的身体安全, 谁知被段砚初这么一笑, 有那么些恍惚, 就这么一瞬的恍惚,温热落在了喉结上。
段砚初柔软的唇吻上喉结,恰好捕捉到喉结滚动的动作, 他又跟随着吞咽的轨迹亲吻而下。
“!!!!”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大动作,陈予泊仿佛整个人被点燃那般,心脏猝然加速,浑身血液跟原地被煮沸那般,惊慌失措猛地推开段砚初,迅速翻身下床,脚却不小心勾住了床单。
结果把床上的段砚初连带着床单给扯了下床。
陈予泊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弯下腰将人连带着床单给抱住,两人就这样滚到了地毯上。
“唔……”
虽然没有摔到地板上,却重重地趴砸在硬邦邦的胸口上,段砚初失疼地痛呼出声,脖子也因惯性磕到项圈觉得有些疼,本来受伤的位置也还没痊愈,他抬手就想摸脖子。
手腕又被瞬间抓住。
“抱歉,弄到你脖子了吗?”陈予泊见段砚初又要去摸脖子,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怕他趴着不舒服,挺起腰腹抱着他坐起身,正好跨坐在他腰腹上,他也就顺便想给段砚初检查一下脖子。
却发现段砚初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你好香。”段砚初又不受控地往前想要贴着他,额头却忽然被粗糙宽大的掌心盖住,他停住动作,不解地看向陈予泊。
月色投入室内,床头橙黄的灯光落在这张苍白的脸颊上,眼皮微微发红,漂亮深邃的双眸正倒映着自己的模样,眸底荡开的情绪潮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视线的溺毙。
陈予泊眼神闪动,喉结滚动,用手挡住段砚初的额头,保持着过热的距离:“大少爷,我们睡觉吧。”
他话音落下,就见段砚初的神情透着轻微迟钝,歪着脑袋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兴许是见多了他的情绪变化,见他迷糊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安全期不认人的时候。
可又在下一瞬,双眸忽然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仿佛是这个字眼刺激了对方的反应。
“我们睡觉?”段砚初忽地一笑,身体不管不顾地前倾凑近他,鼻尖抵上,凝视着他:“好啊。”
陈予泊身体一僵。
他的下颌线几乎在体温靠近的这一瞬收紧,手握着额头的距离就像是虚张声势,与滚烫的体温拉不开丝毫距离,反倒让暧昧在臂弯之下悄然弥漫,鼻尖似有似无弥漫开一道玫瑰的香气。
“陈予泊,我喜欢你。”
又来了,
索命来了。
扑通——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几乎跟疯狗似的,在胸腔里头摇着尾巴横冲直撞,没完没了,撞得大脑失去判断力,分毫力气都使不上劲,明明刚才自己才会无法控制的推开对方,整个人都会炸起来,当下反而没力气了。
陈予泊盯着他,喉咙发干,欲言又止:“你……”
他心想,不可能的,这样的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肯定是耍他的,别犯傻了陈予泊,你就个癞蛤蟆,信这大少爷的话那就真的蠢了。
全然不知自己的视线压根就没离开过对方。
此时,段砚初脑袋还算是清明,他看似注视着陈予泊,实际大脑是在思索着原因,全然没发现对方落在身上的眼神有所变化。
他觉得陈予泊好香,闻了觉得好舒服,就会不受控的想粘上去。
粘上去就不觉得难受了。
从安全期醒来时他就分析过可能性,为什么他会觉得陈予泊香,这家伙既没有分化,也不会是Alpha和Omega。以及血液标记的由来,他清楚这个血液标记不会是Alpha,这段时间有碰过血液的也只有他面前这位小黑皮。
问题是,这成立吗?
首先,这家伙能够在他安全期时顺利的安抚他,已经不是一次了,这已经是第二次。其二,未分化就能够用血液标记他,这能是未分化就拥有的能力吗?其三,他为什么会觉得陈予泊香?
但如果是基因等级高呢?
体力,记忆力,听力,视力……他所了解的陈予泊每一项能力似乎都远超于未分化的能力,基因等级高的话也能说得通,但一个还未分化的普通人就能够显露他的基因等级天赋,那是不是有些过于优越了。
又或者说……
陈予泊是隐性的信息素失控者,拥有绝对五感的信息素失控者。
失控者间本身就有一定概率会相互吸引,要不然他要如何解释既能够闻到陈予泊身上的味道,又可以安抚他的安全期,以及陈予泊已经展露的能力。
亦或者是,陈予泊的血液能跟他的血液发生绝对反应,好的反应亦或者是糟糕的反应,这都有一定的可能。目前失控者人群中只有血型A,如果陈予泊也是血型A那说明这家伙很有概率也会是信息素失控者。
如果是个Beta信息素失控者…..无法标记,也不受他的信息素影响,那对他而言就是亿万里挑一的存在。
看来得找机会跟陈予泊做一下血液反应测试。
当下他能明确的,那就是他很喜欢陈予泊的身体,这副身体对他有巨大的吸引力。
他枕在陈予泊的肩膀上蹭了蹭,还未完全从方才的意识困境中完全脱离,身体显得有些迟钝,伴随着徐徐困意,疲惫松懈感逐渐涌了上来,眼皮发沉。
……还真的是只有陈予泊在他旁边才那么舒服。
虽然无法标记他,也未必能够缓解他的发情期,但不试试那就真的可惜了。
他一定要吃到。
陈予泊本来就努力在做思想斗争,被他这么蹭身体骤然一颤,半边身都麻了。
谁知看见段砚初的身体忽然一歪往旁边倒去。
“!!!”
他吓得连忙将人抱了回来,见段砚初合上眼,又是摸脸摸鼻子探呼吸的,见人只是睡过去不是晕倒,这才松了口气。也是在这时感觉到抱入怀的温度依旧烫手,甚至比没吃药之前温度还要高。
不由得暗骂,这男人真的是不把身体当回事!
满脑子就只有黄色废料睡睡睡!就这么馋他的身体吗,这个Omega真是不害臊!
后来,陈予泊没办法只能叫来医生,这么高的温度吃药已经无效,只能够注射退烧。
好在段砚初已经烧得意识模糊,最终在注射时被抱得严严实实,半骗半哄,也没机会害怕挣扎便注射完毕。
又是折腾了一夜。
直到天微微亮,陈予泊见段砚初在怀里睡得很安稳,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才稍微松懈了意识,被困意卷入梦里,再次梦见锈迹斑斑的童年与递来的那颗甜蜜的糖。
天灰蒙蒙飘着零星小雨,直升机的轰鸣声四面八方传来,打破了岛上清晨的安宁,也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停机坪上,身穿作战服的特警们从直升机上下来,前后护拥着身形高大的克莱门斯·奥斯汀。
他身上是一丝不苟的黑色典雅正装打扮,面容冷淡,步伐距离像是丈量设定好的那般,每一步都不会出错,举手投足皆是身居高位的压迫感。
正在岛外围值班的保镖们从四面八方探出脑袋,见况都露出警惕的神情。
保镖队长立刻走了出来,严厉呵斥道:“什么情况?”
“各位早上好,我是克莱门斯·奥斯汀,今天由我来接你们的大少爷前往监测中心抽血。”克莱门斯几乎是发号施令的语气,他带着特警们直接往岛上的别墅走去。
保镖队长低头对着耳机那头说了一个字眼。
几秒内,在中心别墅外围,几十号黑衣正装保镖从各个角落倏然出现,对着停机坪中央,宛如人墙那般包围。
每个人都是眼神锐利,而后整齐划一,果断决绝地从后腰拿出枪支,抬起持枪的手,动作干净利落,那架势仿佛只要一声令下便会立刻行动。
克莱门斯脚步停住,半眯双眸。
保镖队长身姿挺拔如松,他扶着耳麦,正视克莱门斯:“早上好克莱门斯秘书长,请问你跟大少爷有预约吗?如果有的话请出示一下。”
克莱门斯目光森冷:“预约?我见Lorcan还需要预约吗?这是国际联盟的规定,今天是失控者抽血时间,还用我重复说明吗?”
保镖队长了然颔首:“这个我们自然清楚,时间到我们自然会亲自到监测中心。”说完他又礼貌地问了一遍:“那克莱门斯秘书长跟大少爷有预约吗?”
他身后的所有保镖依旧保持着持枪的姿势,态度明显。
克莱门斯自持绅士的面容因森冷透出几分危险,他微抬手:“我是国际联盟秘书长,护送失控者这一项任务我今天要亲自执行,如果我就要亲自进去接Lorcan呢?”
“那你们就属于不速之客。”保镖队长听他又甩身份牌,肩膀轻耸:“抱歉,没有大少爷的允许我们不会放行。”
从他们成为段砚初的保镖那一刻开始,就代表着段砚初的意志会是他们执行行动的第一位,谁不知道他们的大少爷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抗拒什么。
包括对待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秘书长,段砚初的态度就是他们的态度。
“那抱歉,我们只能这么进去了。”克莱门斯脸色骤然一沉,这群保镖真是跟他们主人一个样,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我看谁敢进来。”一道凌厉低沉的嗓音响起。
就在这时,白色中央别墅的大门出现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
所有人闻声看过去。
只见他身穿合身的黑色T恤和工装裤,一米九的身高带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肩膀宽阔,手臂肌肉结实而有力,透出单薄衣服的肌肉线条利落,长腿大步往前走,脚踩着马丁靴,从下往上看身型是逆天优越的完美比例。
黑色马丁靴停在中央别墅的台阶上。
陈予泊站在台阶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英俊立体的下颌轮廓紧绷,唇角弧度下陷,眼底透着不易察觉的淡青色,看着下面一行人,最终目光落在克莱门斯身上,周身透露着烦躁到极点的情绪。
他迈开长腿,往台阶下走。
如果此时有人靠近他还能闻到些许来不及处理好的异味。
克莱门斯抬起头,顺着台阶目光往上,捕捉到了这道略有压迫的眼神,眸底掠过不易察觉的微妙,但还是出于形象的礼貌礼节:“早上好陈保镖,我来接Lorcan去抽血。”
“抽你妈。”
马丁靴停在皮鞋跟前,这句忍到极点的外文骂声直接怼到这张假绅士的脸上。
克莱门斯站着未动,额角突突,怎么Lorcan身边会有这么粗俗的保镖?以那小家伙的少爷脾气能容忍这样的保镖吗?甚至在闻到对方身上怪异气味时眼神露出微妙之色。
保镖们:“!!!”芜湖!陈予泊已经完美掌握外文了!牛逼!
特警们:“?”哪来如此大胆的黑皮!
两人迎面对峙,身高差距也仅是眉眼之差,未分化与s+基因等级的Alpha竟有种不相上下的感觉,丝毫没被压制。
陈予泊目光下敛,他眸色漆黑,眉梢染着怒意,唇勾起讽刺弧度:“前任安全监督官,以你的判断,你觉得昨晚高烧到40度的人今天适合抽血吗?”
克莱门斯听到这个称呼皱起眉,听到后面却只能暂时将芥蒂放下:“Lorcan发烧了?”
“不仅不适合,你还做了件相当愚蠢的事。”陈予泊身体前倾,低头逼近盯着克莱门斯,眼神强势直白带着谴责:“他昨晚因为不舒服闹到很晚才睡,今早直升飞机的声音吵醒了他,让他受惊呕吐,你的破飞机吵醒他了。”
——你的破飞机吵醒他了
最后一句话重音刻意强调。
两人的距离很近,以至于对方靠近的衣服又飘出怪异气味。
克莱门斯惯有洁癖,却又碍于在公共场合需要保持秘书长的仪态,加上他也确实有些担心Lorcan:“既然如此那就推迟一天,我现在上去看看他。”
“上去看他?”陈予泊直起身,双手插兜,看着他摇了摇头:“克莱门斯秘书长,我现在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是前任安全监督官了,你们监督官可都是一个德行,不懂什么叫尊重吗?”
反复强调的‘前任’二字实在太有讽刺意味。
克莱门斯毕竟是见惯场面的秘书长,这些讽刺话他也没少听,他语气淡淡道:“这件事是我安排不妥当,见面后我会向Lorcan致以歉意。”
陈予泊保持着插兜的姿势,侧过身,朝着别墅方向微抬下巴:“你可以进,但我不敢保证大少爷现在看见你会不会发脾气,你应该知道他不喜欢什么。”
——滚吧克莱门斯·奥斯汀,你可真虚伪。
——我讨厌你。
少年清脆的嗓音与厌恶语调似乎又在耳畔萦绕,也如魂牵梦绕那般,在数不清的梦境中反复出现。
克莱门斯保持着面容神情,唇线弧度甚至都要求完美至一丝不苟,他看向陈予泊:“我会郑重跟他道歉并寻求他的原谅。”
陈予泊了然的‘嗯’了一声,似乎是欣赏他的态度,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伸出左手懊恼地一拍额头:“差点忘了,大少爷带了句话给我要我跟你说。”
他放眼望去,停机坪上停着七八架直升飞机,虽然现在都熄了火,但可想而知刚才声浪噪音有多大,今早让段砚初受惊呕吐的事还没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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