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兰堂的手背上还扎着针在输液,但人已经醒了。看到有人进来,兰堂稍微偏了点头,看到进来的艾斯,唇瓣微启,似乎是想要叫他,但张开嘴迟疑了一会儿,就又闭上了。
艾斯关上病房的门,沉默地来到兰堂的病床前,垂目看着他,眉头紧锁着。
两人沉默了半晌,兰堂开了口,声音虚弱而沙哑:“首领,你是来处决我的吗?”
艾斯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握成了拳,攥得紧紧的,涌到嘴边的话泛着苦涩:“兰堂,我来,是想问你,为什么。”
兰堂短暂地沉默了片刻,用一种平静到没有感情的语气说道:“首领,或许你已经查到……不,太宰君一定已经把查到的事告诉您了吧、咳、咳咳!”
兰堂在之前和太宰治与中原中也的战斗中断了几根肋骨,其中一根在他下坠摔落到地上的时候,扎进了肺部,此时才刚刚恢复了一点,因此是不太适合说这么长的句子的,他的气不足。但此刻不知道是认定了自己会被处死还是怎么的,哪怕肺部又开始疼起来了,他仍然没有理会。
“我是来自欧洲的间谍阿蒂尔·兰波,目标就是将7年前军方实验室里的【试作·甲二五八号】,也就是实验体「荒霸吐」带回法国。啊……现在应该称呼他为,‘中原中也’了。其实,在组织和高濑会,发生冲突那段时间,我的记忆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所谓先代首领,复活之事,也不过是我在继续执行……”
“够了!”艾斯愤怒地打断兰堂因为气不足说到后面越来越多断句的话,“我想问你的不是这个!”
他目光灼灼地瞪着兰堂,让兰堂都仿佛感觉到被灼伤一般避开了他的视线。
瞪着他的人慢慢地、死死地咬着字说道:“我想问的是,兰堂,对于因为你的计划,死在先代首领复活事件之中的同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个问题, 兰堂的大脑一时间只剩下了一片空白。他甚至以为自己抓重点的能力出了问题。
但是艾斯并没有给他瞎想的时间和机会,他的声音中充斥着怒火与不解:“你执行这个计划的时候,中也还不是同伴, 这件事, 我不会为此责备你。但是兰堂,在你的计划中, 你带去镭钵街的那些下属,是必须要牺牲的吗?他们是信任你才跟你一起去执行任务的!你背叛他们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犹豫和挣扎吗?你有为他们的死难过和后悔过吗!?”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 双手用力撑在床边, 要不是看在兰堂现在还是重伤患者,现在已经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拽起来了。
“你这混蛋,到底把同伴当成什么了!?”
兰堂的嘴微微张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其实艾斯有个问题问到点上了, 他最初带去镭钵街的那些下属, 并不是必须要牺牲的。作为干部的自己重伤, 能以最快的速度最大限度地引起港口黑手党的重视,接下来港口黑手党必然会有大动静来调查这件事, 而动静越大, 越有可能引出藏匿在镭钵街的「荒霸吐」。
以先代首领复活这件事为重心, 港口黑手党的目光必然会被吸引到这件事上, 而作为其中附加的有关先代首领得到荒霸吐的力量复活归来复仇的传言,在其他人眼里大概率会被看作是引起恐慌的噱头,但「荒霸吐」本身, 却会被这个疑似噱头的传言吸引出来。
这个计划可以说是最有效率的,但是在最强的自己都重伤失去意识的情况下, 跟着他的其他人还活着,就会让他变得很可疑。
而且作为“目击证人”,当然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才能保证不会和其他人的证词起冲突,这样无论自己说什么,因为只有他这一份信息来源,其他人也只能相信他,哪怕他的说内容与真实情况不符,也能很轻易的找到无法被人反驳的借口,毕竟当时在场的其他人都死了。
作为间谍,他这么做无可厚非,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计划并不是唯一可行的行动方案。
“先代首领的复活”是他隐藏的异能力的效果,以此为引,引起港口黑手党的关注,继而引来港口黑手党的调查,让先代首领得到荒霸吐的力量复活的传言蔓延开来,引出真正的荒霸吐——这才是计划的中心。但是,如果最开始并不是以自己重伤为引,而是让“先代首领”在镭钵街活动一段时间,自然引起注意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牺牲,最多只是时间上会慢一点而已。
先代首领虽然暮年暴戾残酷,还有点疯魔,但早年的时候还是比较正常的,他完全可以让“先代首领”把目标对准森鸥外,这样就能免去不少不必要的死亡,也不会被怀疑先代首领是不是有问题。
还是他急躁了。
他瞧了一眼首领带着愤怒和不解的脸,心下叹了口气。
如果让他知道,正是自己示好与亲近的行为才让他用了激进一些的计划,这位首领新出现的人格,会自责的吧。
兰堂不想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一切正如对方所质问的那样。他决定执行计划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那些,只一心想快些完成当年国家交给他的任务,根本没有余暇去考虑其他。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曾经在下午工作前为自己端来咖啡的副手,但他在先代首领复仇事件中,已经因为主动担下断后的职责,死在先代首领的攻击下了。
“复活的先代首领”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真正的复活了,而是他偷走了先代首领的遗体,一直藏在异能力的异空间中,让尸体“复活”,并且还拥有本人的意识。但说到底那也只是异能力的效果,并不是真正的复活了,一旦作为异能力主人的自己死亡,先代首领自然就会再次化为尸体。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得上是他亲手杀了那些部下。
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回想他们的面容,不去回想和他们相处过的时光,这才能硬下心来冷静而冷酷地执行自己的计划。
见他这般沉默的样子,艾斯的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一些:“你说话啊!”
因为首领过来,这间病房周围已经被清空了,也没有人敢过来偷听他们说话。
“……我……我很抱歉……”
最终,也只有这一句被说出口。
他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无可辩驳。
“你该说抱歉的对象可不是我。”艾斯冷下脸,“唯有杀害同伴这件事,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代替死去的同伴原谅你。”
兰堂:“……”
“那些人,死在这次事件中的人,没有亲人的成员,骨灰都在组织名下的那片墓园,还有连骨灰都找不回来的,也立了衣冠冢,其他人遗体已经交给了他们的家属……等你能够站起来之后,我会带你一个一个去向他们下跪忏悔。如果你敢逃跑的话……”艾斯冷着眼垂目盯着他,“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兰堂一愣,有些错愕地看向他,“您不打算杀我吗?”
“你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艾斯直起身,“在这里,你差点就没有救过来。”
兰堂:“……”
艾斯转身背向他,一边向门口走一边说道:“港口黑手党不会留下杀害同伴的人,在你去向他们道歉之后,港口黑手党会驱逐你,而你的所有资产会被用来补偿这次在事件中死去的同伴。”
森鸥外:【……??】
等等?好不容易把一个超越者给救回来了,你不榨干他的利用价值,居然打算放他走!?
病房的门被关上了,但兰堂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门的方向,良久,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艾斯从酒吧里出来,他本来想点最烈的酒喝个痛快,但森鸥外用胃病不能喝酒这个理由阻止了他。
现在他们坐在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天台上吹风。
森鸥外到现在也不能理解艾斯的做法,他居高临下地,理智而冷酷地教导道:【既然你将兰堂救回来了,刚才就应该趁机要挟他以后为港口黑手党办事。他是实力强大的超越者,如果不能为港口黑手党所用,你就应该杀了他。】
只要足够有价值,即便是背叛,也是可以操作的,当年尾崎红叶照样从港口黑手党叛逃过,最后还是被港口黑手党抓回来的,但因为是强大的杀戮型异能力者,先代首领照样还是接着在用她。现在她都已经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了。
但要是不将他纳入旗下,又不下手杀了他,万一有一天他成了港口黑手党的敌人,那将会是心腹大患。
“我不要。”艾斯快速而果断地反驳。
这是艾斯第一次用这么强硬而任性的口吻拒绝森鸥外,以往更多的时候他会听森鸥外的话去行动,就算不想答应也只是打着哈哈当没听见。
“我不会让一个杀害过同伴的人留在组织里,这是对死去的同伴的背叛。”
他坐在天台的边上,这座地标性的大楼,是整个横滨最高的建筑,高楼凛冽的大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倒飞起来,被垫坐在身体下面的黑色风衣两侧的衣摆也被风吹得高高扬起。
他的表情严肃而认真,说话的口吻也带上了不可置疑的意味。
森鸥外终于有了实感,对于这个进入了他身体里的灵魂,并非只是个行动力超强且行事作风无厘头的沙雕,还是一个曾经杀伐果断的海贼船长这件事。
但恰是如此,才更让他头疼,因为太过坚定了。
有自己的原则,且过于坚定的人,都是很难啃的骨头,但森鸥外并不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什么难事,逼迫、威胁、诱导……或是全部来一遍,总有一种办法能让人低头,但艾斯的情况不一样。
首先他在自己的身体里,针对他自身的手段,能起作用的只有口头上的诱导;其次他是来自异世界的亡魂,生死看淡,没有弱点,这让森鸥外简直无从下手。
但是诱导对艾斯也不起作用。
诱导通常是通过曲折的话术,将被诱导者注意力引导到另一个层面,引着其思维跟着自己走,再用诡辩的方式绕回来,使人不由自主地被诱导者牵着鼻子走。
但是艾斯听不懂太复杂的话术,并且自始至终都坚定到头铁地盯着自己的坚持,导致森鸥外的话术根本都施展不起来。
要说让他撇开艾斯自己去把人招回来,那艾斯肯定第二天又会把人给踢出去,他总不能跟艾斯打擂一天踢一天收吧?明明他都看到兰堂的态度有所松动了,有机会将他留在港口黑手党做事的,偏偏艾斯态度坚定地要将人踢出去!
为什么啊!
为什么这种能感化别人的能力是在这个家伙身上啊!
明明目标近在眼前了,最后一步却死活迈不出去,森鸥外简直感到痛心!要是做到这一步的是他,接下来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把兰堂彻底薅过来留下了!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议吧。
第36章 苍之王事件
因为兰堂的事, 艾斯这一周的情绪都不是很好,表现出来的就是比原本的样子沉默一些。
在这件事上,森鸥外倒是没有什么做知心叔叔去开导教育他的意思。
在兰堂能下地之前, 之前派去盯控议员杉浦义长的人那边也有了消息——勉强算是有了消息, 因为那一队人全都出问题了。
“苍之王出现了。”尾崎红叶汇报道,“之前派去盯控杉浦义长的五人小队, 所有人都被打晕扔在了7号仓库那边,以及,被他们盯控的杉浦义长, 自那以后就失踪了。”
“虽然有点迟, 但我已经派坂口安吾到杉浦义长最后出现的地方去查这件事了。”
森鸥外将手上的咖啡杯放在一边,有些苦恼道:“是警告啊。”
派去盯控的人被发现是他们港口黑手党的人了。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以对方激进的思想,居然没有直接把他的人杀掉。
“那一队人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都带回来了,现在还没醒。”
“等他们醒了顺便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苍之王的脸吧。”
“是。”
话是这么说, 但两人都知道, 这一队人看到苍之王的脸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苍之王原先是政府官员, 但在他离开政府的体制成为苍之王后,官方所有有关他的人像资料都被清除了。而且可以预想的是, 不只是官方系统里的人像资料, 恐怕其他所有可以找到苍之王人像资料的地方, 都被清理过, 否则官方不会连一份像样的有全脸的通缉令都拿不出来。
“在这上面的精力也不要耗费太多了,我们最近各方面都需要人手来将港口黑手党恢复到之前的程度,而且还要更向上发展。”森鸥外轻笑, “为了我们的目标。”
本来苍之王就只是他考虑招收的人,要是招不到, 那也最多只是可惜一下罢了。但要是引起了苍之王的注意,让他把目光放到了港口黑手党身上转而来对付他们,那就得不偿失了。
尾崎红叶原本严肃的面庞也带上了微笑,“为了我们的目标。”
等港口黑手党再次发展起来之后,就可以考虑解决掉高濑会,在横滨地下世界一家独大了。至于说之前进入横滨后迅速成为横滨三大组织之一的GSS,现在已经不成气候了,想解决随时都可以。
忽然,尾崎红叶的手机响了一下。
尾崎红叶拿起一看,是秘书的信息。尾崎红叶的微笑顿时收敛,“鸥外阁下,苍之王开始行动了,介意我用一下您的电脑吗?”
“当然不介意。”森鸥外讨好地看向一直坐在一旁的地上画画没出声的爱丽丝,“爱丽丝酱,能帮忙拿一下我的笔记本吗?”
爱丽丝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将放在房间另一头的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笨蛋林太郎,给。”
尾崎红叶对这“父慈女孝”的场面视若无睹。
森鸥外打开电脑,连上电视台的信号,很快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了杉浦义长的上半身。他被绑在椅子上,双手背过去绑在椅子背后,嘴上贴了一圈黑色的胶带,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惊恐。
【……没错,他就是下个月就要卸任的议员杉浦义长先生!】音响里传来苍之王用什么仪器变过声后带点机械感的声音,【他今天被绑在这里,是因为他即将接受审判!】
视频是实时直播的,电脑上的信号稍微慢一点,他们错过了之前的内容,不过从这句话也能判断出,之前错过的大概也只是什么没什么意义的开场白。
【杉浦义长,成为议员已经5年零11个月,期间收受贿赂、伪造政绩、制造伪证、包庇凶手……最近,又与一批公安正在缉捕的毒贩勾结,施压公安,意图为毒贩们撕开一条逃过缉捕的生路!可是这样的人,却即将名利双收顺利隐退!这怎么能行!?】
【曾经有受害者举报他的恶行,但结果却是受害者被陷害、被污蔑,死于舆论和压力之手,最终家破人亡!而他!这个可憎的披着人皮的垃圾!他在事后居然还抹两滴眼泪说什么愿意原谅的冠冕堂皇欺骗世人的鬼话!他,有罪!他,该死!】
【这个恶鬼,他将在此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苍之王控诉的语调越来越激动,就像一个演讲家在倾情发表一篇激情澎湃的演讲,但锋利的言辞,又切实是在痛斥某人的罪行,意图对此做出审判。
“调查还挺详细的。”尾崎红叶说。
森鸥外但笑不语。
这样详细的情报,足以说明苍之王并不是纯粹的单干,要么他手下还收拢了其他人作为势力为他打探情报,要么他本身就拥有适合用来探查情报的异能力,要么,他的背后有别的组织或本身就处在一个可以得到这些情报的位置的个人给他提供情报。
看来苍之王的问题还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恐怖分子那么简单。
苍之王的发言还没有结束,他结束了对杉浦义长的罪行的陈述,转而说道:【这间屋子安装了将近一吨的炸.药,爆炸的威力,足以将这整间屋子甚至这栋楼都炸塌。虽然配杉浦先生这种人渣有点浪费,不过作为震慑渣滓们的礼花,想来应该足够尊敬了。】
苍之王原本激动高昂的声音又诡异地平缓了下来,到最后还带上了点理智中带点疯的笑意。
明明用的是尊称,但整句话听下来,却只有居高临下的贬低和讽刺。
屏幕里的杉浦义长听到苍之王的这番话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剧烈地挣扎着,但因为被绑在椅子上,最终也只能做到连同坐着的椅子一起摇晃,在地板上磕出“咯咚咯咚”的噪音,被胶带粘住的嘴也发出恐惧的“唔唔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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