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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眼(卿淅)


暴发的怒意几欲冲昏大脑,方新元梗着脖子,手掌一抽,扯掉了针头。
“集训?你觉得集训有用吗?”他猛一下从椅子中起身,“你知道那些人都怎么骂我们吗?说没了你姐,闲庭早垮了,而且你给叶——”
意识到周围人都往这边看,方新元勒住即将脱口的名字,继续道:“给他做指导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问你是不是打算放养闲庭!”
“别说了新元……”右侧女生弱弱地拉了拉他衣袖,“网上的话看看就好了,别往心里去呀。”
白晏没那么好脾气,从方新元说第一句话起,火气就旺了起来:“有脑子吗你?放没放养你心里没点儿数?网上说什么你信什么是吧?网上说吃屎能治病你敢吃吗?”
薛淼头疼,身心俱疲地摇头:“都别吵了”。
这样的争吵不是第一次了。
方新元的嫌怨和离群都有迹可循,只是对象未必是黎风闲,有几次是她,有几次是白晏。
半个月前,方新元拿着某报道上加粗的标题来质问她,黎风闲是不是真打算配合叶筝炒热度,把整个闲庭都搭进去。
那则报道薛淼也看过,爆料者自称是“业内人士”,抖了几百字内部消息,说闲庭正在走下坡路,新一代实力上不了台面,姚瑶都提前跑路了,黎风闲为自己另谋后路也不是不可能。
一连串的阴谋阳谋看得薛淼哑口无言,更让她心凉的是,方新元居然信了这些极尽苛责的话。
自知怎么劝他都没用,薛淼为了不让事态恶化成没营养的口角纷争,她只能选择沉默。
可沉默不代表退让。
偶有几次,方新元会在深夜时分给她发消息道歉,说自己态度过火,说话冲动,然而薛淼能感觉出来,他的“对不起”并没有反思自省的意味,只是通过这一渠道来减缓心中的内疚。
至于他的真实想法——全都反馈在了行动上。
方新元开始无缘由的迟到早退,故意忽略她的安排,一点小事就说自己这不舒服那不舒服,只有聚餐时候最守时,拉着几个和他关系好的人出去喝酒。
日甚一日,薛淼的忍耐限度也到了临界点,一个反手将方新元拖进了豪华屏蔽大名单,有话要说就在大群里交代一声,私下则不再联系。
那时她就明白,如果再有争吵,那将会比任何一次都来得激烈。
事实证明,她的推想是正确的。

方新元右手攥成拳,拇指死死掐着关节,原始冲动盖过了一切。
“闲庭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他压着声,嗓音里充塞着被欺骗的不快,闷而压抑。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来闲庭。”黎风闲锁上手机,没有闪避,没有愠色,表情冷静得近乎冷淡。
方新元一瞬不错地盯着他,心盘上明明有很多疑问,但此时此刻,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如他预想那样,黎风闲不会生气,不会失望,不会对他的表现有所不满。
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体内勃发的怒意找不到释放口,方新元只能僵站着,针头滴落的液体犹如冬日冰水,将皮肤冻得麻木。
他瞥了薛淼一眼,薛淼也在看他,带着难以形容的倦怠。等他收回眼时,黎风闲已经叫了护士过来,替他重新扎上输液针。
“别在医院吵架。”护士教训他几句后,叨叨絮絮地走了。
输液室里七嘴八舌的闲话声大了起来,方新元终是没压住火,报复性的怨憎从他身上一点一点渗漏出来,尾指微微抽动,牙关颤抖着,怎么用力也扣不紧,如同丧失了自主掌控,冷声道:“你和黎音有什么区别?一样自私。”
“老师,方新元他——”白晏亟欲找话,却被薛淼拉住了。
黎风闲看了眼手机,像没听见方新元的话,到走廊上接电话了。
座椅后背是冷的。方新元拉紧外套目送黎风闲走远,模糊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
他和黎音一样吗?
不。不一样。方新元矛盾地在心底否认了适才的话。
他怎么可能和黎音一样。
没人比黎风闲更重视闲庭了,闲庭之于他,是黎家毕生的血和肉。
要是黎风闲没把闲庭当回事,他完全没必要那么拼命,把闲庭从边缘拉回正轨。也因如此,方新元才不明白黎风闲为什么可以毫不介怀地注视着这一切,看闲庭被指斥、被误解,被数落得一钱不值。
黎风闲问他为什么要来闲庭,是啊,为什么要来闲庭?为什么要放弃那么多的兴趣爱好,跋山涉水,来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伏秋?方新元捏着手指,下意识往其他人身上看。
和他们不同,他不是为了实现梦想或者企求更远、更大的舞台才选择的闲庭,他是单纯不想留在父母身边而已。
闲庭离家十万八千里远,没有比它更合适的地方了。
闲庭每年夏天都会举办一次大型考核,只有成绩优秀的学生有机会拿到演出资格,方新元惯来表现出众,早早被归类到“有天赋”的那批学生里,是同龄人中第一个能登台演出的。
可他的优秀没有为他带来任何偏爱。
演出前一晚,黎音亲自过来督导训练。没看一会儿就说要换人,把方新元的角色换成另一位男生。那会儿他的老师是老胡,和黎音共事多年,老胡几乎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她要彻彻底底换走方新元,不止晚上的排练。
方新元对老胡和黎音之间的争辩不感兴趣,一个人去上洗手间。他在镜子前站了很久,看着自己那张俗气的脸,比普通人长出一截的脖子,胃部翻搅得如同吞下了千万只苍蝇。
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东西,该怪谁?
那天是他十三岁生日,回想起小时候,同学们总是笑他像长颈鹿,放学后,八九个人围着他,要他跪在地上学长颈鹿走路。虽然他长得比人高,成绩比人好,但从来没受过什么夸赞过,哪怕是至亲的父母。
仿佛一切都是他应该做的。
家长日当天,他亲耳听见同班同学说,如果长得像方新元那样才能考第一名,那我宁愿不要,他那张脸实在太丑了。另一人嬉笑着回,可不是,估计以后都娶不到老婆。
父母就在他身边,夹着手机应付工作上的事,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方新元收起成绩单,又听见那位同学在聊隔壁高中的某某男生,成绩吊车尾,混混一个,但靠着那张脸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还被星探找上了,半条腿踏进娱乐圈……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欣羡。
那些声音蚊蚋般飘进方新元耳里,寡味、无意义,但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备受煎熬。于是他甩开了父母冲向前面两人,拽过其中一人的衣领,将他掀翻在地。
他清楚这样做改变不了什么,也清楚这会让自己陷入另一个困局,可他只想问那些人,问他们为什么看不见他的努力?为什么看不见他的才华?为什么对长得好看的人格外宽容?而他只能当马戏团里的一只猴子?
他找不到答案。
后来,方新元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有考试比赛在他眼中已经失去意义,即使外人看来,他仍是那个“成绩很好的学生”。
所以为什么要争过别人?为什么要攀比?为什么要拿第一?有人在乎他吗?
方新元撑着洗手台,低声骂了句脏话,一拳砸在镜台上。
没什么指向性,也不是为了泄愤泄怒,只是世界的不公平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觉得实在可笑。
听到有人开门,方新元再一次拧开水龙头,形若无事地搓着手背。
窗户半敞,逸进来的风辨不出味道,油烟,草青,废气,混杂出的微苦堵得他想吐,他撑着洗手盆,躬腰干呕几声。进来的人站到他旁边,一点一点将袖子摺上去。
没褪干净的火烧云映落在瓷砖上,凝作一缕红光刺进方新元眼里,蹇涩难忍。他运力眨了眨眼,想将那片红光眨出去,于是一阵酸刺后,他的眼睛泛起了潮意,红光漫散成涂料一样的色彩。
方新元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想一头栽进洗手盆里闷死,脑子里全是水的回声——
旁边那人一直没关水龙头,方新元疏略一扫,见他在换手肘上的绷带。
一圈圈解下来,全是深色的血。
目光像触到了尖刺,方新元退回视线,直起腰,接了点水抹脸上,间隙中又偷偷看了那人一眼。
像他们这种学生,谁身上没带几处伤?扎绷带贴膏药算是家常便饭了。只不过伤也有轻重之分,最常见的是擦伤扭伤,顶多破点皮肿个包,基本不怎么见血。
闲庭学生虽多,可男生人数一直比女生少,年龄相仿的全在一个班上,记忆中,方新元从未在课堂上见过这个人。
回到练功房,方新元独自坐到地板上发呆。老胡给他拿了两根冰棍,靠着他坐下,让他别难过,以后还有机会。方新元不想回应这种无济于事的安抚,吊嗓声此起彼伏,他看着台上的人训练,过了阵,老胡按着他的肩站起来,朝廊窗挥手,喊了句风闲。
方新元跟着他往那边看。
黎风闲站在门外,脸上没任何表情,他先是向老胡点点头,然后移过目光,定到方新元身上。
在那一两秒时间内,方新元从他视线里辨出许多繁复的情绪,有谨慎、有思考,还有让他喘不上气来的怜悯。
像在说:我知道你被黎音换下来了。
至于是他怎么发现的,方新元无从知晓。
那晚,老胡带他到公园散心,同行的还有黎风闲。老胡一路盘着手里的核桃,问他为什么想来闲庭。
方新元双手抄兜,没接话,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决定把问题一字不变地抛给黎风闲。
“你为什么想来闲庭?”
老胡盘核桃的手停住了,捞过他的脖子说:“我问的是你,又不是风闲,玩什么击鼓传花呢?”
最后,方新元撒了个谎。
“因为闲庭厉害啊,人向高处走嘛……”
老胡笑眯眯圈住他的肩膀,老成地教育他:“你才几岁?怎么就人向高处走了?你这年纪就应该开开心心过日子,成绩什么都是假的,以后你就知道了,考第一的人未必比考倒数第一的人幸福。”
方新元由得老胡闹,侧首躲老胡的蹂躏时,视线边缘瞟到后方,黎风闲一语不发地盯着他看,隐隐显现一种疏凉的温度。
莫名生出一点被揭底的羞耻,方新元从老胡魔爪下挣脱出来,整了整头发。
他经历过千万种不同的眼神,大多是居高临下、直白而锋利的,像黎风闲这种充斥着冷静和理智,不带感情的注视,反而更让他感到危险。
没想到黎风闲可以识破这无伤大雅的谎言,老胡都未曾觉察的事,竟被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学生知道了。
方新元提着一颗心,生怕黎风闲会说什么,总是心不由主地往他身上瞄。老胡说的话他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听进去,不知道第多少次回头,黎风闲皱着眉与他对视,像是疑惑。
这下方新元的心提得更高了,悬吊在嗓子眼,压得他呼吸滞涩。他知道黎风闲不是在嘲笑他,也不是因为发现他在撒谎而做出挑衅。
换句话说,他根本不在意,不在意这些与他无关的事情。
隔天,他从几个女孩嘴里得悉二班来了个男生。
姓黎,是黎音的弟弟。
一起训练那几年,黎风闲从未缺过一天课,近千个日子,天天如此。黎音逼着他去唱旦角,练到十根手指都在发抖,以一种畸形的方式将他培养成接班人,无论她的要求有多么不合理,黎风闲都能毫无表情地接受并且履行。
方新元一度觉得这种无条件的服从是傻子行为。
十四五岁正是少年人自尊萌发的好时光,走出懵懂,看什么都目眩神迷,心中有激|情,有狂劲,喜欢和讨厌都泾渭分明。
黎风闲身上那阵不合群的孤僻让他们避之不及。
想起黎风闲第一次得奖那晚,老胡请他们出去吃夜宵,黎风闲却被黎音一句话叫走了,没去成。主人公不在的聚餐,一群人意外亢奋,男生女生分开两桌坐,各点了一打果酒。
那时闲庭有明确的禁酒令,但一次半次,老胡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几个男生抱着玻璃杯挤在一块,汗贴着汗。
“有人录了比赛吗?”
“我录了……喂!别抢老子相机!”
“哎,没想到咱们能拿冠军啊,回去得好好谢谢风闲。”
“人家可是冠军、Champion,第一名,你一个小角色也配跟人家说话?好意思吗你?回家洗洗睡吧。”
“冠军走路都带风的,你说说你有啥?一身臭汗味吗?操……别贴过来,臭死了!”
“什么叫咱们能拿冠军,那是风闲的个人奖,”旁桌女生对他们冷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确实,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一男生弯起嘴角,跟她抬杠,“旦角奖嘛,归你们女孩子就是了。哦,差点忘了,你也拿不了这奖。”
“要脸吗你!”女生摔下筷子,拍桌起身,“每次考核都垫底的人也好意思说这话?”
“姚瑶,算了,别跟他们吵……”旁边的人给姚瑶拿了双新筷子,泡水杯里洗了洗,搁到姚瑶饭碗上,“来尝尝这个胡椒猪肚汤。”
“就是就是,别人吃肉,我们喝汤。来来,新元,别坐着不动啊,汤都放凉了……哎我草!怎么这么辣?”电风扇调到了满档还是辣得满头大汗,男生在桌下踢了脚方新元,叫他去把窗帘拉开。
饭店的窗帘被熏成油黄色,不知道多久没洗,方新元假装没听见他的指挥,借口去上洗手间,打算先一步回闲庭。
这群人聊天的内容永远那么幼稚。
方新元太懂他们的心理,一个人不会憎恨自己轻视的对象,他们只会痛恨地位比自己高的人。*
他收起手机,刚要走,被老胡一把拉住了。老胡夹着一块裹满辣椒油的鸡肾,冲他笑笑:“别回去。”
一桌人都喝上头了,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老胡的话很快被新一轮的黄色笑话淹没过去,他松开方新元的手,把鸡肾放进他碗里,又说一遍:“别回去。”
外面扬起湿闷的风,窗帘被吹成椭圆形的鼓包。电视里正播放着天气预报,主持人字正腔圆地念稿,提示暴雨即将来临,市民外出记得带伞。
那似乎是一个警告,但方新元没听。
他执拗地拿起手机离开,一个人回了闲庭。

饭店离闲庭不远,约十五分钟路程。
方新元走得很慢,听着雷声一点一点地从远方的山头压过来,地面泛起了隐隐震动。漫无目的地逛了会儿,回闲庭时,他的衫裤湿了一半。
把鞋子放进鞋柜,方新元预备上楼洗澡。
一楼没开灯,他赤脚走了几步,脚心蓦地踩进一摊水里,黏湿滑腻。还没看清脚下,屏风后传来女人暴怒的尖叫,紧接是高跟鞋反复走动和纸张撕裂的声音。
心脏像是掷在了弹珠机里,方新元扶着沙发背不敢继续往前走。他想换回鞋子,一转身,客厅的灯亮了,黎风闲站在门边,喉咙两侧有五道触目惊心的指痕。
方新元愣怔地看着他,脚上像扣着锁链,失去自由行动能力。
“方新元。”黎风闲先说话。
“……啊?”
黎风闲举起毛巾,向他示意:“地上。”
“地……”方新元垂眼去看。
“操!”看见液体的颜色后,方新元头皮一炸,神经质地向后退,“这他妈什么东西?”
“西梅汁。”黎风闲说,“晚上回来记得开灯。”
又是这种风平浪静的语气。方新元乜了黎风闲一眼,蹭掉脚底多余的果汁,到沙发上坐下,让开位置给黎风闲。
屏风后持续发出女人的辱骂声,黎风闲像是没听见,就这样不慌不忙地擦拭果汁。他半低着头,弯下的颈线柔软得不堪一折,但方新元想到的却不是花、线,之类细弱无力的东西,他觉得那像一柄弯刀,窄劲瘦长,削铁如泥。
饭桌上没消化完的咸酸苦辣以摧枯拉朽之势卷上方新元颞骨,一路奔腾向上。他按住昏账的眼眶,问黎风闲:“你脖子,要去看医生吗?”
“不用。”黎风闲执着毛巾,神情平淡,像在看一个可有可无,与他毫不相关的人,没有流露出被人直视痛处的卑怯和不安,方新元甚至无法在他身上挖掘出一分一毫的慌张失措。
如同方新元见证过的每一次:
再窘困的情景到了黎风闲面前都仿佛是一团空气,无色无味、无声无臭,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意识到这点时,方新元思维彻底乱了。
猫无法容忍被陌生人触摸肚子,蛇有七寸要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哪怕伪装得再好,一旦找到缺口,再细小的搔弄都能要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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