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接委托吗？(檐下月)

不想活了！！
“边淮。”许诚询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你这待客之道不太对吧？”
“哈？”边淮疑惑地转头，很快又把脑袋扭了回来，固执地盯着电脑壁纸，“难道不是我妈和你妈好久没见了有说不完的话才让你来我房间的吗？”
他嘟囔道：“……又不是我约你进来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和你见面。
“我们难道不是好久不见？”许诚询轻挑了一下眉，“不聊聊天？”
他和许诚询以前是认识的。
他都给忘了。
“你还记得我？”边淮问。
“记得一点。”许诚询笑笑，“比如你那会儿喜欢抱着我的胳膊喊我哥哥，像边淙对你一样。”
边淮：……
真的吗。
他怎么不记得。
“……有吗？”边淮尴尬地挠了一下头，“我那会儿太小了吧，没印象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忘了。
许诚询比边淮大上两岁，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确喜欢跟在对方的身后喊他哥哥。
但……应该没有抱着他的胳膊这么亲昵吧？！
“嗯。”许诚询没看他，视线停在了贴在书柜玻璃上的一张铅笔画上，“倒也是。”
“这是你画的吗？”
边淮转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是啊。”
边淮并没有系统地学过画画，只在学生时代买过自学漫画的书，跟着书里的方法临摹再临摹。
那张铅笔画是他画的第一个纯原创角色。
所以即使现在边淮已经能够拿起数位板无痛给自己喜欢的漫画产粮甚至接点儿稿，那张笔触稚嫩的铅笔画还是被留到了现在。
“很厉害。”许诚询说。
“谢谢。”边淮答。
而后，又是无言的沉默。
边淮：……
真的不想活了！！
“你如果实在无聊的话……”边淮轻蹙着眉想了想，“要么你去边淙房间盯着他写寒假作业吧？”
许诚询听着他这句不给弟弟活路的话，好整以暇地睨他一眼。
“边淮。”许诚询的视线从书柜收回，望向坐在电脑前，握着鼠标没有动作的边淮身上。
“怎么了？”
许诚询走到电脑桌边，双手撑着桌沿，微微俯下身，一双深邃的眼盯着下意识扭过头的边淮。
“我又想起来一件事。”许诚询的声音慢悠悠的，带着游刃有余的从容感。
“什么？”
“我的背，磕在书柜上，挺疼的呢。”

都尴尬到说敬语了。
许诚询挑了下眉，倾身靠他更近：“我就比你大两岁，不用称呼我为‘您’的。”
房间里适宜的温度不但驱散了许诚询身上那丁点儿寒气，还唤醒了他身上那很淡很淡的木质香味。
香气钻入鼻腔，几乎一瞬就将他拉回了那个书店里。
只一瞬间，红晕攀上边淮的脸。
在脸红什么啊！！
这有什么好脸红的啊！！
“哈……哈哈。”边淮低下头捂着脸，屏住呼吸，干笑了两声，“是哈。”
许诚询偏着头，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似乎总算是看出来了边淮的僵硬与尴尬，这才收回视线，好整以暇地站直了身子。
“别躲了。”许诚询说，“你衣服都没换，很好认。”
边淮倔强地捂着脸，哀莫大于心死。
他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试图平复这涌上心头的尴尬。
能有什么事呢。
他又不是故意摔跤去摸别人的。
没事，边淮！
没……事……的……
许诚询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微微低下头，只能看见边淮红透了的后颈。
“边……”
刚想开口缓解一下这气氛，就见趴在桌上的男人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他。
那双带着浅浅湿意的眼睛配上这么个视死如归的表情……
许诚询很轻地抿了一下唇，藏住了笑意，也收敛了逗弄他的打算。
“真的很对不起。”边淮深呼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抬起眼看向他，却在看到那颗痣时变得更加惊慌失措，他的脑袋埋得更低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许诚询对他的举止神情感到疑惑，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边淮咬了一下唇，“能不能把这件事翻篇不提了。”
许诚询敛眸看他。
脸皮是真的薄啊。
这么一个无伤大雅的小乌龙，谁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怎么就能把自己折腾得快要脑袋冒气儿了呢？
瞧着许诚询没有给出回应，边淮小声道：“……算我求你了。”
“可以。”许诚询大方点头，“那你也别躲着我了，可以做到吗？”
许诚询的语气从容，尾调微微上扬，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询问，却给了边淮一种不容拒绝的错觉。
这一副强势的主人……哦不，老师感。
该说不说，边淮是真的很吃这一套。
他抿着唇点点头，乖乖地“嗯”了一声。
许诚询：“闲着也是闲着，给我介绍一下你房间的陈设，可以吗？”
边淮“哦”了一声，慢吞吞地撑着椅子站起身，走到书柜前像不称职的讲解员：“不过也没什么好介绍的，上面是手办和动漫周边，旁边那些是漫画书和一些设定集。”偏过头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边淮默默补了一句，“你应该没什么兴趣。”
许诚询不置可否，他的视线落在了边淮没有介绍的那一格柜子上：“这些呢？”
边淮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这一格柜子里，全都是他自己制作的，三言的周边。
包括但不限于用三言cos照做成的明信片、台历、色纸、写真册子，用三言自设做的吧唧、钥匙扣、立牌等等。
并不算小的柜子被摆得满满当当却不显杂乱，从陈设就能看出用心程度。
“哦这个啊，也是周边。”边淮说。
他并没有向一个数学老师解释什么是cos，为什么cos不是余弦函数而是角色扮演的想法。
许诚询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种类很多啊。”
“嗯，因为我很喜欢。”边淮点头。
“这样啊。”
而后，再度陷入沉默。
隔音很好的房间并不能听见门外的欢声笑语，边淮只能听见电脑主机的风扇声和对方浅浅的呼吸声。
边淮低着头看着俩人脚上的拖鞋。
脚抬一下，兔子耳朵抖一下，再抬一下，兔子耳朵再抖一下，再再抬一下，兔子耳朵被人踩住了。
边淮看着遭殃的兔子耳朵皱了皱眉，脚下暗暗使劲将耳朵往外拽，一点点，一点点，还差一点点。
“边淮。”许诚询突然转了个身。
兔子耳朵突然被松开，正卯这劲儿的边淮一个用力，不受控地向后倒去。
许诚询瞧着他杂耍般的动作，瞬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伸手去拽他的胳膊。
好消息。
两个人都没摔在地上。
坏消息。
两个人交叠着倒在了床上。
边淮的脑瓜子还埋在了许诚询的胸上。
边淮：……
许诚询：……
心、如、死、灰。
他跟这个人根本就是相性不合！
边淮脸颊上的红晕尚未褪去又再度蔓延，绯红攀上原本就薄薄一层粉的脸颊，使得他看起来很乖，又带着点儿欲。
许诚询撑着床沿站起身，看着他红透了的耳尖，喉结动了动，不动声色地错开了视线。
“淮淮，诚询，我们差不多准备出门了。”门被敲响，被推开了一条狭小的缝隙，芮书蕾雀跃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你们也收拾收拾出门咯。”
从没有哪个时刻让边淮觉得芮书蕾像一个救星。
但从现在开始，这个时刻出现了。
他的母亲，芮书蕾，像一道耀目的光！！
封你为奥特之母！
“好好好！”边淮跳了起来猛猛点头。
再和这个人处在同一个房间里，天知道还会闹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这会儿听见芮书蕾的声音，边淮直接欻拉一下子拉开了房门，殷切地开口道：“那我们出去吧！”
就差把“我不想和你共处一室”写在脸上了。
“妈！”边淮左手扯下外套，右手拽着围巾，飞快地蹿到了芮书蕾的身边，“爸呢？”
“先不管他！”芮书蕾大手一挥，“你和诚询聊得怎么样，你们相处得好不好？”
边淮沉默了一瞬，他抿着唇，缓缓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许诚询，与他对视了一眼后——
好个锤子。
但当着两家长辈的面，边淮不可能说出真心话。
“挺好的，挺好的。”他赶忙收回视线，只得瞎敷衍道。
芮书蕾抱着手臂，打量着自己的亲儿子。
啧啧啧。
啧啧啧啧。
这才两个人在一块儿呆了多长时间啊，走出房门的时候脸是红的就算了，问个问题还要看对方一眼，这一眼还是这么的含羞带怯！
果然如舒白萱所言，他们两家天生就该是一家人！
“诚询啊，你觉得呢？”舒白萱仰着头看他儿子。
许诚询敛着眸，轻轻笑了一声：“我也觉得挺好的。”
两位母亲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激动与欣慰。
“那我们就先去吃饭吧！”芮书蕾笑道，“老边打电话定好位了，让我们先过去。”
“好啊，那我们一家三口可就两手一摊什么事儿都不管，就听你们夫妻俩的安排了啊。”许驰笑弯了眼，玩笑道。
“那还是不行的。”芮书蕾正色道，“你得开车呀，我把车钥匙给你！”
三位长辈发出了三十位长辈的动静，连绵不绝的笑声甚至有回音。
地下车库里。
芮书蕾和舒白萱坐上了许驰的车，许诚询被推进了边淮的车里，边淙站在两辆车中间，抬手指着自己的脸，一脸迷茫：“我呢？”
“你跟妈妈一起！”芮书蕾拉过边淙的胳膊，“来，上车。”
“别啊，边淙，边淙！”边淮急急地从车窗伸了个脑袋出来，“边淙，你跟我一起！”
边淙看看他妈，看看他哥，再看看他妈，再看看他哥。
两个人的眼神都殷切得很，看得边淙心里暖暖的。
——他甚至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被需要过！
思虑片刻，在边淮和芮书蕾满怀期待的目光下，边淙咬了一下唇，给他哥投去了一个眼神后，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芮书蕾的那辆车。
边淮：……
手机“叮”一声响了起来。
[倒霉弟弟：哥，果咩内，我真的不想和我的数学老师坐同一辆车]
边淮：……
芮书蕾那辆白色的车当着他的面扬长而去时，边淮的表情十分迷茫。
“我妈给我发了个位置，我开导航吧。”许诚询坐在副驾上，微微仰起脖子调整了一下安全带的位置。
边淮已经麻木了：“哦，好。”
片刻后，机械女声从对方的手机里传出。
而整个车内，也只有导航的机械女声。
边淮开车的次数很少，并且他开车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放歌来提神，这会儿车里安静到他有点不习惯。
他抿了一下唇，毫不犹豫地抬手摁下了中控上的音乐播放键。
瞬间，带着淡淡死意的歌声传入了两个人的耳中。
中控台上也应景地跳出了这首歌的歌词。
“无所依靠好可怜”
“名声在外因为过于弱小”*
边淮握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哇，真是好符合我现状的一首歌啊。”
许诚询偏过头，差点笑出声。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在榆城开了将近三十年的老店。
位置不在喧闹的商区甚至算得上有些偏远，但一到饭点来来往往的客人便络绎不绝，哪天都不例外。
边淮和许诚询两个人跟在服务生身后，从人群里穿梭，钻进了几乎不能称之为包间的包间——
它只有两块透明的门帘，连门都没有。
“来啦。”芮书蕾朝着走进来的两个人招了招手，而后拍了拍身侧的椅子，“过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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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淮顺着他的动作望了过去。
一张并不大的圆桌，芮书蕾右手边坐着边淙，边淙的旁边留出了两个空位，空位的另一边是舒白萱。
显而易见，那两个连着的空位就是留给他和许诚询的。
……边淮敛了敛眸。
排排坐总比面对面好，起码不会在吃饭的时候看到他的脸从而感到尴尬了。
这么想着，边淮深呼了一口气，昂首挺胸，视死如归地走到了边淙的身边，一屁股坐在了那红色的塑料椅上。
片刻后，右边投下大片阴影，随着这人坐下来的动作，边淮的肩膀被撞了一下。
这家店老，也小，七人桌并没有多大，举手抬足时都会和身旁的人产生接触。
边淮轻轻眨了一下眼，不动声色地连人带椅子往边淙的方向挪了挪。
抬手去拿桌上的水壶时，两个人的胳膊碰在了一块儿。
边淮又挪了挪。
烫完碗筷转身将水倒进垃圾桶时，膝盖又撞到了对方的大腿。
边淮还挪。
“哥？”边淙有些疑惑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边淮，小声道，“怎么了？”
边淮气声回他：“我对老师过敏，想离你老师远点。”
边淙沉默一瞬，觉得他这话说得让人无法反驳，悄咪咪地越过他哥看了一眼许诚询后，他和边淮一起连人带着椅子往芮书蕾那边挪。
“怎么的？”正在和舒白萱聊天的芮书蕾被挤得往一边倾，她忍不住瞥来一个眼神，“你们两个准备把你们妈挤地上去？”
俩人对视了一眼，在他妈的眼神欺压下，又连人带椅子挪了回去。
许诚询的余光一直打量着这俩人，看着他们像背着壳的小蜗牛一样挪走又挪回来，忍住了笑意看过去：“很挤吗？”
“……有一点。”边淮一边说着，一边默默收回腿，并拢着踩在了塑料椅子的横杠上，一双手交叠着搭在桌面上，像幼儿园大班生。
爹还没就位，菜也没有上，右边坐着弟弟，左边坐着老师。
边淮什么事儿都做不了，只能百无聊赖地去揪铺在桌面上的一次性塑料餐布玩儿。
戳个洞，再戳个洞，扯成条，再打个结。
同样百无聊赖的边淙跟着他一块儿折腾，不到五分钟，原本还是一整片的塑料餐布已经变成了流苏款。
“边淮。”许诚询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你几岁了？”
因为距离过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喷洒在他颈侧的呼吸。
边淮给餐布打结的动作顿了一下：“24啊。”
“哦，原来24了啊。”许诚询的尾调有些上扬。
边淮轻轻皱了一下眉。
这人不是知道自己比他小两岁吗，在这明知故问什么呢？
许诚询不疾不徐地开口：“我还以为只有四岁小孩会玩餐布。”
他这句话说出口时，正好是边成磊进门，没人说话的空挡里。
以至于，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这兄弟俩和他们面前的那块流苏餐布。
“真是童心未泯啊。”舒白萱率先笑道。
“可不是呢么，在家天天窝在房间里看动画片漫画书。”芮书蕾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只要一出门就一定是去书店买漫画，长不大似的，还带着淙淙也跟他一样了。”
“有童心多好啊，我们家诚询从小就跟个小大人一样，我都怀疑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漫画。”舒白萱偏着头看许诚询戏谑道，“是不是啊许老师？”
“这还是知道的。”许诚询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毕竟是个老师，总会有学生上课偷偷看漫画被我没收。”
话音落下，边淙一口水呛到嗓子里，咳得惊天动地。
手忙脚乱间，边淙猛地往旁边踹了一脚，一边咳一边看向边淮。
边淮张了张嘴，也回过了头看向许诚询。
不是哥们，你不是答应我不把边淙上课看漫画的事儿告诉我妈吗？
你这是怎么个事儿，怎么还故意把话题往这方面引啊？！
看给他这倒霉弟弟吓的！
“怎么喝个水也喝不明白？”芮书蕾转过身替边淙顺背，狐疑道，“怎么了，难道你上课看漫画被诚询没收了？”
边淙咳嗽的声音更大了，他看着没有任何作为的边淮，心一横又踢了一脚过去。
许诚询坐得很直，比起整个人几乎趴在桌上的边淮看起来要高了不少。
他敛着眸，不咸不淡地睨了边淮一眼。
干什么？
他这什么眼神！
这！是什么眼神！！
边淮坐直了身子，踩在塑料椅横杠上的那条腿也放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的人先一步低下了头：“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