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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计多端攻带崽上位(三拾叁)


抹沐浴露的时候,手指碰到了横在小腹的那道疤,钟虞低头,掌心按上去停留了片刻。不想跟蒋绍言一起换衣服,他故意磨蹭,听那头两人洗完穿好,蒋绍言跟他说“我带兜兜先出去”。他应了声,说很快,这才加快速度,洗完关水,裹上浴巾。
草草擦了两下,走到柜子前拿衣服,先穿内裤,再是秋衣,然后是羊毛衫,两只胳膊伸进袖子正要把头套进去的时候,门口传来脚步,钟虞一惊,迅速套好,将衣摆往下拉。
蒋绍言也是一愣,偏头看向旁边,等钟虞穿好裤子他才回头,顿了顿,突出的喉结微微抖动,解释道:“兜兜泳镜忘了拿,我进来给他拿。”
“嗯。”
取了蒋兜兜的泳镜,路过钟虞,蒋绍言垂下眼,低声说:“不着急,我们在外面等你。”
等蒋绍言走了,钟虞原地站了片刻才慢吞吞坐在凳子上穿鞋。他不是矫情的人,跟蒋绍言孩子都生了,被看一眼有什么关系,但他不确定蒋绍言有没有看到他肚子上的那道疤。
今天这条内裤的腰有些低,他穿毛衣的时候往上伸着胳膊,把秋衣也拉了上去,那道疤正好露出来,不知道蒋绍言有没有看见。
湿了的衣裤装入袋里,查过没遗漏物品,钟虞往外走,刚到门口就看到蒋绍言站在外面。
听到动静,蒋绍言回头,对视的瞬间眼神略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兜兜呢?”钟虞问。
“在吧台喝果汁。”
钟虞看过去,果然见蒋兜兜坐在吧台旁边的椅子上喝果汁,两条腿一晃一晃,惬意得很。
他有些担心:“会不会太凉了?”
刚游完泳就喝果汁,他怕蒋兜兜闹肚子。
“没事,我叫人加热了,也给你要了一杯。”
钟虞闻言看了蒋绍言一眼,轻轻点头,径自往外走。蒋兜兜面前还有一杯果汁,他猜就是蒋绍言给他点的,摸着杯壁的确挺热。头一次喝热果汁,尝起来味道有些怪,不过胜在暖和,一杯下去整个肺腑都暖了。
晚饭就在酒店餐厅吃,游泳算是消耗比较大的运动,蒋兜兜没停地玩了快两个小时,是真饿了,菜一上桌森*晚*整*理就埋头干饭。
这是家融合餐厅,三人点了虾仁香椿滑蛋,蟹黄豆腐煲,油爆响螺和辣烧潺鱼,还有应季绿蔬和滋补汤饮。
响螺和潺鱼都是辣的,摆在钟虞面前,香椿滑蛋和蟹黄豆腐软和好消化,摆在蒋兜兜面前。钟虞尝那响螺味道一般,反而蟹黄豆腐滋味鲜浓,勺子不过多伸两次,再一抬头,蒋绍言已经将两道菜位置对调,将那蟹黄豆腐摆在了他面前。
见他抬头,蒋绍言笑了笑,温和的眼中像是压抑着什么:“喜欢就多吃点。”
钟虞握筷的手紧了紧,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吃饭。
热烫热饭下肚,身上更暖了。蒋兜兜吃饱,挺着圆鼓鼓的小肚子,说晚上想跟钟虞住酒店,出乎意料,蒋绍言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从餐厅出来,钟虞牵蒋兜兜走在前面,蒋绍言沉默地跟在后头,走到电梯间,本该分别了,蒋绍言突然说要出去买点东西。
“你们先上去,我买点东西。”蒋绍言一顿,看向钟虞,“房间号告诉我,待会儿我上去找你。”
不知道蒋绍言想做什么,钟虞没立刻答话,蒋绍言便以为他不乐意:“要是不方便,我让人送上去。”
钟虞方知蒋绍言要买的东西跟他有关,去个房间而已,没什么不方便,他把房号告知,先带蒋兜兜上楼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外头有人敲门,钟虞在猫眼里先看了一眼,然后才开门。
蒋绍言拎着附近超市的购物袋,气息微喘,像是着急过来因此一路未停。他站在门口并未往里走,把购物袋递给钟虞,说道:“里头是一些暖贴,贴在肚子上会好受点,具体怎么用有说明。还有个热水袋,充电的,用过吗?插上电然后——”
“什么意思?”
话没说话就被打断,钟虞表情有些冷:“你给我买这些干什么?”
虽然他知道答案,蒋绍言应该是看到他小腹上的那道疤了。
蒋绍言沉默了几秒,扯唇笑了笑:“没什么意思,早知道不该让你下水的,是我疏忽了。”
钟虞无言以对,蒋绍言见他不开口,又继续:“充电不要一直冲,冲完了提示灯会灭,记得拔下来。对了还有,暖贴不要直接贴在皮肤上……”
钟虞沉默地听,不受控制地想起以前,学习上他很厉害,从小便优秀,是“别人家的孩子”,但生活上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糊涂蛋,稀里糊涂得过且过,同居之后蒋绍言发现这一点,能做的都帮他做了,如果他不在就一定这样事无巨细叮嘱。
也会像今天吃饭时那样,某样东西只要他多看两眼,就会摆到他面前。
钟虞感到心被牵扯,千丝万缕的,丝线一端连着心,另一端都是和蒋绍言曾经生活过的画面,他平静地将热水袋拿出来看了一眼,露出狐疑神色:“这东西确定不会炸吗?”
蒋绍言被逗笑了:“不会炸的,要不要我先帮你冲电试试?”
钟虞往旁边站,让他进来了。
进去房间,蒋绍言没见蒋兜兜,钟虞一指卧室,小声说“睡着了”。蒋兜兜刚才要看动画片,结果没两分钟就眼闭头歪睡着了。
将卧室和客厅的那道门拉上,钟虞走到沙发旁。蒋绍言已经拆了热水袋的外包装,充电头对准上面的插孔,另一端插在墙上的插座里,还特意放慢了演示给他看。
不多时便响起滋滋的充电声,一时无话,两人都沉默地盯着那热水袋看。
直到蒋绍言突然问:“疼吗?”
钟虞眼皮一跳,坐着没动。
“能不能……让我看看?”
看什么,蒋绍言没说,但钟虞心知肚明,是那道疤。这个要求其实有些逾矩了,钟虞沉默着,就在这时,蒋绍言突然起身朝他走来,像喝醉了的那天单膝跪于他面前,然后说:“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
钟虞对上他的眼,漆黑深邃,含着浓烈的怜惜和悔意,叫他心头震动,再听蒋绍言这句,就知道说的不止今天,也在说当年。
当年他生完蒋兜兜就出院了,蒋西北帮他办出国手续,他回学校跟陶青稚告别,还去找了一趟他叔叔钟薛,之后问过医生没问题就订最快的机票出国,期间拒绝跟蒋绍言见面,就算蒋绍言找来他也冷默以对。
最该好好修养的时候疲于奔命,的确给身体造成难以逆转的伤害,好比这道疤,但他那时年轻,底子好,又拼着一口气,熬过最初那段难捱日子,再回头,其实也不算什么。
“不存在照不照顾的事,这是我自己的身体,跟你没关系。”
说罢,钟虞又想想:“不过你想看就看吧。”
羊毛衫连同里面的秋衣一道被拉起来,露出光滑平坦的小腹,以及那道这辈子都无法抹除的疤痕。
蒋绍言垂眸沉默,钟虞很快将衣服放下,面无表情起身往吧台走。
他知道自己不该喝酒,但控制不住,倒满一杯正打算一饮而尽,突然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你……”
钟虞震惊地说不出话,一时忘记挣脱,反应过来马上去掰那双手,然而那双手强悍有力,无论怎样都掰不开拧不动,那双手又极温柔细致,小心地不弄痛他,从他腰间缓缓下移,轻轻覆在下腹,像是隔着衣服替他取暖。
“蒋绍言……”
话音哽在喉间,除了这个名字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别动,让我抱抱你,我想抱抱你……”
嘴唇贴着耳朵,灼热的气息吐在耳边,叫钟虞难以克制地浑身颤抖。
抱抱还是宝宝……
头晕目眩,钟虞神智昏聩无法分辨,模模糊糊间感到蒋绍言似乎将吻压在他的头发上,把他抱得更紧。
蒋绍言知道自己失控了,钟虞那道疤深深刺痛了他的眼,他仿佛能看到钟虞的身体是如何被血淋淋剖开,仿佛能看到这道疤是如何经年难愈流脓渗血。
程杰下套设计,赵德青威胁逼迫,蒋西北以钱收买。那么他呢,就能逃得了干系?
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他是这因果里的一环,他也是伤害钟虞的刽子手。
他有目却无视,有耳却不闻,这些年全然被蒙在鼓里。
酒店房间华美静谧,一墙之隔的卧室,蒋兜兜睡得安稳。蒋绍言却觉得无比割裂,一边是岁月静好,另一边是隐藏在这背后的幽暗深渊,他不知道的,钟虞曾经遭受过的。
蒋绍言想起在他办公室那次,钟虞那一句“钱是个多么好的东西,能买人的性命,断人的前途,毁人的尊严”。
那时只当是钟虞一时情绪失控,如今回忆,或许字字泣血。

蒋绍言当天没走, 留宿在了套间外面的沙发上。
酒店沙发不比家里宽,两人座,1米5长, 以蒋绍言接近一米九的身高, 就算曲腿侧躺也不舒服。钟虞没有阻拦, 他觉得蒋绍言情绪不太对,也知道拒绝没用,就任他留下了。
关门关灯, 钟虞在蒋兜兜身边躺下, 用不着热水袋,蒋兜兜小屁股往他怀里一撅, 热烘烘的比什么都管用,但那个暖水袋还是被钟虞塞到了脚边。
明明游了泳消耗了体力,但睡不着,眼睛闭着,其他感官却异常活跃,窗外的车声,走廊上的脚步, 晚归客人开关门的动静, 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么多声音里, 唯独没有蒋绍言。
但他知道蒋绍言应该也没有睡。
果然没多久, 客厅和卧室间隔的那道门就被拉开,蒋绍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大概以为他们已经睡熟, 所以轻手轻脚走进来,停在床边。
钟虞闭上眼,这是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下意识举动, 很快,他就感觉蒋绍言气息近了,他感到蒋绍言将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那股气息就停在他的上方,许久,凑近,在他头发上极轻极轻的吻了一下,小声唤了一句“宝宝”。
等蒋绍言离开,钟虞倏然睁开了眼,死死盯着虚空,若不是曾经听到蒋绍言醉酒喊过,他几乎要以为是幻觉了。
这回彻底睡不着了。
窗帘中央露着一条细缝,月光从那缝里漏进来,正好在天花板上拉出一条细长的光带。
钟虞小心地翻身仰面,一眨不眨盯着那光带,渐渐地便有些失神,眼前晃过许多往日的画面来。
那天见完蒋西北,他答应了交易,蒋西北替他家里还债,他以身体做交换,想办法给蒋西北生个孙子。他不甘心被摆布,不甘心被当成物件送上床,说他负隅顽抗也罢,为了维护最后那点可怜自尊也罢,明明走投无路他还是要掌握主动,所以跟蒋西北说一切听他的。
他必须要在第一面就引起蒋绍言的注意。
他跟蒋西北说不是第一次见蒋绍言,并不是谎话,他那时在咖啡店打工,恰好见过蒋绍言一次。当时他从学校骑车赶到店里准备接班,正好看到蒋绍言用店里的AED给人做急救,救护车来之后,他隐在人群中,看蒋绍言跟120的医生沟通。
急救车迅疾驶离,围观人群也一哄而散,他把车停在路边,觉得似乎有人在看自己,转头却并未发现。其实并不是没有发现,他看到蒋绍言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
那样英俊的面孔,那样高大的身材,宽阔到似乎能将一切重量都担负的双肩,这样的人想不注意都难。他没着急进店,20多秒的红灯,蒋绍言长身立在车流穿梭的交叉口。恰好有个穿裙子的女孩从他面前走过,红色裙摆随步伐摇曳,蒋绍言视线紧紧追随。
钟虞非常确定,蒋绍言不是在看人,他是在看那条裙子。
蒋西北已经告诉他蒋绍言的性取向,否则蒋西北也不会找上他。一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为什么会被一条裙子吸引视线。他当时便冒出猜测,三思后联系了蒋西北。
这才有了那年九月,西北集团突然提前的年会,以及年会上,他穿一席垂至脚踝的露背红裙,出现在蒋绍言面前的惊人之举。
其实不过殊途同归,结局都是他将跟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上床,生一个根本不想要的孩子。
但至少……至少蒋绍言救过人,看起来像个好人。
就在那次舞会上,他们跳了那首《一步之遥》,虽然提前练过但太紧张,他踩了好几次蒋绍言的脚。他效仿灰姑娘,只跳半场就将两人紧握的手断然扯开,转身离去,大衣裹在身上,在午夜街头没有目的地的狂奔。
第二次见是射击场,蒋绍言注意到他,认出他,走过来教他,问他为什么没穿裙子。
第三次是蒋绍言来学校找他,他知道有人在跟踪他,害怕地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再之后就是一个雨夜,滂沱大雨幕天席地,天地一片混沌黑暗,他浑身湿漉地躲进蒋绍言车里,主动问“能去你家吗”。车里登时安静下来,黄豆大的雨点劈哩叭啦敲击着车顶盖,蒋绍言一直没说话,许久,深深地看他一眼,挂档发动,开车带他回了当时住的公寓。
他在副驾座位上攥紧了安全带,知道一切就在今晚了。
进门后,他主动说想洗澡,又索要蒋绍言的衣服,蒋绍言给他拿了一套衬衫裤子,他洗了澡,只穿那件白衬衫,然后关掉顶灯拧开台灯,在昏暗的光线里光着两条长腿坐在卧室床边等待。
焦灼和不安叫他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过去多久,门被推开,今晚要和他睡在一起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姜汤。
姜汤?他愣了愣。
蒋绍言看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把姜汤搁下,随后捡起毯子将他的腿盖上,说“别着凉了”。
就是这个举动让他浑身血液腾一下涌上头顶,叫他一瞬间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整张脸都好似滴血。他在干什么?!为钱所以勾引别人跟他上床?!他从没觉得自己如此无耻如此恶心!
他猛地站起来就要走,经过蒋绍言身边却被一把拉住,那修长的手指轻松环住他的小臂,蒋绍言并未看他,目视前方表情淡然,说“喝完了汤再走”。
他看向那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就在这一刻改变主意,他不想骗蒋绍言,冲动之下和盘托出。
“其实我是故意接近你的,从最一开始就是,你早看出来了对不对?”
蒋绍言表情依旧平静,或许有其他反应,但他当时被羞愤和自我厌恶深深裹挟,已经无法分辨了,索性破罐破摔:“既然这样你还给我煮什么汤,耍我?可怜我?”
一扯嘴角,他再度挣开,蒋绍言加重力道将他箍得更牢,眼睛依旧没看他,只冷声重复:“把汤喝了。”
他几乎爆发:“我跟你说的你没听见吗?!”
腕上的手指倏然收紧,手背筋骨突出,像是要生生掐进细嫩冰凉的皮肤里,还是那句话。
“喝了。”
于是他端起那碗一口喝光,问现在可以走了吧,蒋绍言却还是没有放他。
他终于转过来,无声看着他。
雨越下越大,铺天盖地,房间里的光线晦暗不明,模糊暧昧。他视线落到了蒋绍言的嘴唇上,他知道蒋绍言也在看他,看他的眉毛,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唇,每一眼都无声地撩动着他的神经。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或许是同时,他们吻住了对方嘴唇,然后搂抱着跌跌撞撞倒在了那张床上。
他不记得那天他们做了多少次,时间暂停,感官失灵,只有蒋绍言是真实的,他四肢紧紧攀缠着他,像急流里的一叶扁舟,一个浪头打来就要倾覆,而眼前这人是他唯一希望。
之后就是他确认自己怀孕,直接向蒋绍言摊牌,然后搬出宿舍,同居。
钟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着的时候控制不住回忆,就连睡着了也是。他做了很多梦,梦里都是蒋绍言。
看似温柔的人骨子里强势霸道,汗水淋漓的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蒋绍言俯身凑近他耳边,哑声逼问他舒服吗。
也比他想得更细致体贴,为他在阳台种花,睡着了给他盖被子,从他动筷次数判断他的口味……到后来,连他的头发都是他剪的。
还有点坏心眼和上不了台面的癖好,说要带他出去买小鸭子,实则诱惑他穿裙子。他看似无奈妥协了,但心里清楚,如果不是自己愿意,没人能逼他。
梦境最后,他们相依在那间小公寓的沙发看电影,电影里正好放到那首《一步之遥》,蒋绍言便问他要不要再跳一次,眼神明亮,语气认真。
“上次没跳完,这次再跳一次吧。”
他笨拙起身,将手交了出去,在不大的客厅里跟蒋绍言携手共舞。他隆起的肚子挡在中间,所以身体不能完全贴近,蒋绍言便含笑问他,你看,我们现在是不是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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