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言颔首,不再推辞,回房补觉去了。
他只睡了三个时辰便醒了,此时天还未亮。
闻音比他晚了将近一天时间才到梁县,此刻正守在外头的隔间小憩。
一听见隔壁的房门被打开,瞬间就翻身起床。
“公子,您醒了,可要用些膳食?”
自家公子忙起来废寝忘食,闻音总会记得提醒他。
“你看着来吧,让人送到大厅即可,你不比我,多睡一会儿吧,我先去看看爹。”
公子总是如此体贴下人,闻音心想,嘴上应着:“是。”
给爹换了一遍药,顾成言刚坐下准备吃些东西,门口就走进来一个不请自来的老熟人。
他的衣饰华贵,头顶金冠,手上把玩着一串紫檀木制的手持珠,脸上的带着悲天悯人的笑意,是一个既矛盾又和谐之人。
他的声音颇有些玩世不恭,“到的挺快,你这是跑死了多少匹良驹?我佛慈悲,罪过罪过。”
顾成言虽然没有起身迎他,但脸上的笑意深了不少,“一块儿吃吧,还要多谢你,这次情况危急,多亏万华阁及时调来了支援,不然,我爹娘跟琼华派恐怕都不在了。”
万易诚在他对面翩然落座,丫鬟添了一副碗筷。
“你跟我还这么见外,我也没帮上太多,对方是半夜偷袭,再加上你们琼华派的精锐子弟都去山下赈灾去了,所以才损失惨重了些,都靠顾盟主凭借自己深厚的内力将他们击退,他如今可还好?”
顾成言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茶盏。
“现下并无大碍,只是需要休养一些日子。”
万易诚随便夹了几下就放下了筷子,“那你今后怎么打算?可需要我帮你报复回去?”
顾成言笑着看了他一眼,“让你师父听见,又该罚你抄经了,佛门子弟怎能成日打打杀杀的。”
“顾成言你这人!我又没有剃度,只是俗家子弟,佛祖没那么闲,成天盯着我有没有犯戒。说真的呢,严肃点!”
“我打算让我爹将盟主之位拱手让出,让他们搬去景州城住,日后可能会去京城定居吧,毕竟天子脚下,武林中人也不敢随意寻仇,易诚,我原以为可以凭借自己护住家人,但现在我才意识到民不与官斗,武林中人再厉害,也要受限于官府。”
“也好,反正盟主确实是个吃力又不讨好的位子,不要也罢,其实我一直心中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一个小小的通判之子,竟能够让青山派上下尽数听命于他?”
顾成言放下手中的茶杯,“自然是因为利欲熏心,金矿、前朝皇室秘宝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背靠高官,青山派才能够肆意壮大自身,一个通判自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只手遮天,他的背后肯定还有更加位高权重之人,说不定还会涉及皇室。”
万易诚拨弄手中的佛珠,“难怪他们敢给整个村子的人下毒,就连知府亲至,都敢百般阻挠,若不是那次你在,恐怕金矿的事也查不出来。”
“正是如此,我才下定决心继续参加科考,只有拥有绝对的权力,才能够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祝你早日金榜题名!日后可要多多扶持我的万华阁。”万易诚以茶代酒,举起杯子。
俩人起身往主院走去,一路上聊着那马斌升的事。
“他如今就躲在梁县,你猜猜他在何处落脚。”万易诚好整以暇地看着好友。
顾成言脚步未停,轻笑一声,答道:“县衙。”
万易诚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你派人去查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父亲之所以这么快束手就擒,多半是因为上面有人许诺保下马斌升,既然上面的人要保他,官府自然是最安全的地方了。”顾成言淡淡地叙述自己的判断。
“我爹说的没错,你果然是多智近乎妖,县衙咱们不好进去,得想个法子将他引出来,他身边还跟着好几个青山派的高手,你得想个万全之策。”
万易诚探望过顾正修之后,便离开了。
江湖上开始有传言,称前朝皇室曾经将敛集的金银珠宝尽数藏在深山里,并打造了两枚钥匙,一枚被藏于盟主令中,另一枚被当时的国师一泓大师收藏,宝藏的位置如今也只有他的传人知晓。
一泓大师如今还存于世的弟子就只有寒山寺的住持宝华大师。
近日,寒山寺热闹了不少。
“易诚!你又在外面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老远就听见宝华大师的怒吼声。
“师父师父!!爹!您可是我亲爹!我这不是就借您的名头用一用!别打了!哎哟!轻点!”
路过的小沙弥低着头偷笑。
宝华大师的人生也很传奇,他原本是一泓大师收养的一个弃婴,二十岁那年,遇见了一个女子,毅然还俗,俩人还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惜那女子没多久病逝了,宝华大师再度遁入空门,不过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儿子。
不过却很少人知道他还是万华阁阁主,他的儿子正是万易诚。
“这几天每天都要来上好几拨人,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寺里被砸坏了多少东西!香油钱都比往日少了七成!”
“我给!我给您行了吧!”
“哼!”听到这句话,宝华大师放下了扫帚,拍了拍身上的灰,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万易诚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将头发拨到身后。
就听见他师父问,“到底怎么回事?”
“帮成言一点忙,他爹顾正修前段时间不是被人重伤差点没了嘛,这仇人还没抓住呢,您就别管其他,只要别说太多,不露馅就行了。”
“那你就让你亲爹身陷险境?你可真是老衲的好大儿!”宝华大师没好气的说。
“那爹你不是武功深不可测,这天底下没几个人能伤到您吗?不然我哪敢啊!”
传言愈演愈烈,马斌升终于忍不住,半夜带着人从县衙离开,赶往寒山寺。
顾成言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马斌升自己的武功不怎么样,所以无法一同潜入住持的禅房,只能等在寺庙外头。
不过他身边还是守了四个高手。
顾成新飞身而下,落在他面前。
所有人都拔了剑,严阵以待。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为首的剑客喊道。
顾成言并未遮面,只不过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衫,他不喜欢弄脏衣服,黑色正好耐脏,血溅在上面也看不出来。
马斌升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咬牙道:“是你!”
“你认识我?我们应该并未见过。”顾成言淡淡道。
“你跟林舒璇是什么关系?”马斌升上前一步逼问。
顾成言突然想起花神节与林舒璇出游那日,曾经有一道非常强烈的窥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今日,是来杀你的,一个将死之人不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答案。”
他跟往日大不一样,依旧是清俊挺拔的身姿,但却散发着一股骇人的肃杀。
马斌升冷笑,“我不找你麻烦,你倒是想杀我,怎么,难不成你终于知道你爹是我让人伤的,不对,这会儿应该已经不治身亡了吧。”他说着说着发出猖狂的笑声。
顾成言眼神一凝,撒出了一把银针,从腰间抽出一把贴身的软剑迎了上去。
马斌升被四位高手护在身后,顾成言开始与他们缠斗起来。
没多久,这四人就察觉到自己体内的内力正在流失,他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急切地对身后的马斌升说:“快走!我们拦不住他!”
马斌升脸上的笑意凝结,他暗骂了一句:“废物!”
踉跄着往山下跑去。
待顾成言解决了那四人再度追上去的时候,却没有找到马斌升,而是在林中遇见了一个蒙面人。
“阁下可瞧见了一个人从此处经过?”
那人转过身,看着他的那双微微上挑、略显狭长的狐狸眼,顾成言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人我带走了,你放心,他肯定是会死的,不过在死之前,还有些别的用处,就当我跟你借的。”
说话的这人声音中含笑,年纪不大,约莫跟自己年岁相当,却不失气场。
“你是朝廷中人。”顾成言用的是确认的语气。
“你很聪明,顾成言,来京城吧,我等不及看你展露光芒的样子。”
对方语气中的熟稔跟欣赏让顾成言心中起疑,“我跟你认识?你似乎很了解我。”
“不,准确的说我也是今日才算对你有了深刻的认识,不过我比之前更喜欢你了,有机会再见。”
对方内力深厚,并不亚于自己,况且,这附近还隐藏着几位实力深不可测的人并未露面,顾成言没有硬追。
第18章
见顾成言独自回到寺庙,万易诚纳闷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那马斌升呢?不会是让他给跑了吧?”
“被朝廷的人截胡了。”顾成言取出一块锦缎擦拭着软剑上的血痕。
“真的假的?对方什么来头?连你也打不过吗?”
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他身边跟着好几位实力并不亚于我的高手,我应该不认识他,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顾正修因盟主令身受重伤,险些丧命,实在无力继续担任盟主之位,特意请辞,本打算一家人就此到景州城去。
但琼华派的事务还需妥当安排,再加之顾正修身上有伤,不宜劳碌奔波,于是打算一个月后再动身。
顾成言先行启程,毕竟学业要紧,既然决定要好好参加科考,便得专心致志,不浪费任何的时间。
此时景州城内。
陈氏见大外甥成言已经回梁县近半个月了,又从思琪那边得知了他中意的那位姑娘身世凄惨,在景州城孤身一人,担心她会觉得孤单寂寞,于是便以赏梅为由,邀请那姑娘到府上来。
“名字很秀气,姓林名叫舒璇,跟成言一样都是十六岁,性情很是温顺,两个人难怪处得到一处去。”
陈氏写帖子的时候,跟丈夫说道了几句。
“成言的信中午到了,若曦倒是并无大碍,妹夫胸口被人打入了一枚毒钉。”
陈氏听到这里,满脸担忧。
“幸好成言回去的及时,救回来了,那次去村子查到金矿的时候老夫就看出来了,恐怕成言的医术要高出若曦不少,不日他便回来,若曦跟妹夫一月后也会过来。”
“早该如此!景州城里多热闹,离咱们又近!若是将来成言也能留在景州城,那才好呢。”
夏之申闻言有些不乐意,“成言有天赋!怎能局限于这小小的景州城,必得去京城大展宏图。”
陈氏也不跟他争,总之都行,将来孩子们各有造化。
帖子送到林舒璇处时,她或者说他,正在作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身穿靛蓝色长衫的青年,他身长如玉、温润清逸,嘴角含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林舒璇此时画的是他的另一面,那夜格外与众不同的他,穿着一身玄色衣衫,手持软剑,头顶银冠,玉面冷清、眼神漫不经心、浑身充斥着杀意。
“你说,这世界上竟然有跟我如此相似之人,都有两幅截然不同的面孔,只不过我是被迫的,他是自愿的。有意思,我真的是太喜欢了。”
林舒璇并未伪装,此时的他正是一副男装打扮,他轻抚纸面上的人像,眼神疯狂而妖娆。
“主子,夏家送来了一副请帖,说是顾公子的舅母陈氏,请您到府上赏梅。您是否要应邀前往?”
本来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马斌升也已经在他们手里,金矿的事也捅出去了,至少吏部尚书是跑不掉的,况且此行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主子身上的胎毒也基本祛除了。
他们完全可以离开,毕竟宫里那位马上就要生产完,又该盯着主子了。
林舒璇表情慵懒,轻轻地在纸上勾勒了几笔,道:“上次他说,我还需施针两回,那就去吧。”
卫叔本想说,那最后的两次他可以用别的法子,但主子注视着自己的冰冷视线,让他及时闭嘴,上前替主子变换身形,做好伪装。
一听舒璇姐姐到了,思琪就跑到大门口迎接。
“舒璇姐姐!你可算是来了,最近成新走了,大哥也去了老先生那里,家中就剩下我一人,偏偏舅母还不让我出门,我都快无聊死了。”
“你可以跟其他家的小姐们一起玩啊。”
思琪撇嘴,“她们都觉得我是平民出身,看不起我,我也不乐意跟她们一起。”
陈氏抬眼,便看见思琪正挽着一个身姿柔弱、容貌姝丽、眼神清冷的姑娘缓缓走来。
她暗自点头,风姿绰约,柔弱中又不失坚毅,长的确实是好。
“舅母!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舒璇姐姐!”思琪走到陈氏的身旁介绍。
林舒璇盈盈一拜,“见过夫人。”
陈氏哪敢委屈了她,立刻上前扶住,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
“早就听思琪整日在我耳边念叨,说她的舒璇姐姐长得有多好看,人有多温柔,上回思琪生辰人多眼杂,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姑娘说会儿话,今日总算是得见了。”
面前的林舒璇似乎有些羞涩,一直垂着头。
陈氏本打算送她一副耳坠,却发现对方并未留有耳洞,心下有些奇怪。
拉她到梅树下的桌前,“坐着说,瞧着你身子有些柔弱,若是生了病,成言怕是要怨我这个做舅母的不体贴了。”
思琪也跟着打趣,“就是就是,舅母你不知道,我大哥可紧张舒璇姐姐了,之前我们一起去乡下庄子上的时候,下起了雪,大哥每日都让人备好厚厚的斗篷,驱寒的汤药,生怕舒璇姐姐着了风寒,让他担心呢!我跟其他两位哥哥就不一样了,只得了大哥一壶姜茶,还非要人立马全都喝完!”
林舒璇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那是因为你非要闹着在雪地里跟成言的两位好友打雪仗,你大哥有些生气,才罚你喝姜茶的,后来不还是隔上两个时辰便给你把一次脉吗?”
陈氏看出来她们俩之间的关系确实很融洽,将来若是成言娶了这姑娘,想来姑嫂两个也是相处起来很愉快。
“我竟不知思琪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如此贪玩,是该让你大哥治一治你。”
“舅母!”思琪拉长了尾音,不满地撒娇。
“吃些点心,这是我特意亲手给你们做的,快尝尝。”
陈氏拿起一块吃的,堵住了小外甥女的小嘴。
三人又聊了好些私房话。
林舒璇临走时,陈氏褪下腕上的金镯,走到她面前。
“夫人这是?”
陈氏慈祥地笑了笑,握着她纤细的右手,给她戴上。
“本来给你准备了一副玉质的耳环,想着跟你的气质也相衬,但今日发现你竟未留耳洞,实在是不巧,这镯子是我的陪嫁,我见了你打心底里喜欢,便赠与你了,可千万不要嫌弃。”
林舒璇轻抚腕上的金镯,拱手行了一个正式的晚辈礼。
“舒璇岂会,多谢夫人馈赠。”
“你这孩子,跟成言一样受礼谨慎,路上小心,不日他便回来了。”陈氏好心透露。
待人走后,思琪挽着舅母偷笑。
“你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舒璇姐姐是不是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大嫂了?”
陈氏没有明着回答,毕竟还未正式定亲,只是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子。
“就我们思琪古灵精怪!”
思琪捂着自己的鼻子继续呵呵笑个不停。
第二日,顾成言便到了,还听妹妹说起昨日舅母请了舒璇入府,相谈甚欢之事,小姑娘还有些羡慕地说起了舅母赠陪嫁金镯,顾成言轻敲她的额头。
“往年送你的金银首饰还少?”
思琪想起自己梳妆台放着的几抽屉傻笑。
紧赶慢赶,总算是回来了。
顾成言跟舅舅谈的有点久,他是晚上才去的林舒璇那里。
他们已有半月未见,月下对视时,情不自禁都笑了。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这次施针,并不痛苦,这也是第一次他们在结束诊治后,相对而坐。
“我打算,积攒几年再进京赶考,爹娘一个月后会来景州城定居,舒璇,你愿不愿意跟我定亲?”
林舒璇并不意外他会说这些,因为昨日陈氏的态度已然让她猜到了顾成言的打算。
“成言,我如今大仇未报,我的仇人是京城中贵不可言之人,你跟我在一起,只会连累你的仕途,我没有办法站在光明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成言抿唇,有些失落,但还是面带温和笑意。
“好,那就等我站的足够高,能够为你父母平反之时,我再向你提亲。”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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