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甲子亥)

还是计老汉率先反应过来， 他抬脚向前走了两步，大声喊道：“两位公安同志，怎么了？”
“没事。”
连峙随后也笑着回道。
而后他就收回了视线， 继续向前走去。
周正平下意识抬脚跟了上去：“他，他，他……”
连峙：“先回车上去。”
他脸上哪里还有一丝的笑容。
回到车上， 不等周正平开口， 连峙就说道：“我就知道我的思路没有问题。”
“这就是一起仇杀案。”
他就差直接点名杀人凶手是计老汉了。
抛开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不提， 周正平：“可是计老汉和郑初曼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啊。”
“他们之间唯一的关联点就是计生明。”
“可是从计生明刚才的反应来看， 虽然四号死者郑初曼曾经几次三番拒绝他的告白， 但他对郑初曼并没有心生怨恨， 甚至还为她的死感到愤怒。”
连峙：“可是计老汉却不是这么想的。”
“计生明在家里备考三年，计老汉不仅没有一丁点的怨言， 反而还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足以证明，计老汉有多看重计生明的前程。”
“郑初曼是年初的时候搬过来的， 从年初到现在， 市里举办的公务员考试没有四五场，也有两三场了吧， 计生明一次都没有考过，所以你猜，计老汉会不会把这件事情怪罪到郑初曼头上去，觉得都是因为郑初曼勾引了他儿子，导致他儿子分了心，所以才会没有考上公务员？”
周正平：“这？”
连峙：“除此之外，计老汉身上还有两个特点，特别符合凶手的特征。”
周正平：“啊？”
他努力回想。
连峙：“首先，他没有固定工作，只是在福民街上摆了个修东西的小摊，如果顾客要修的东西不好移动，他就会骑着他的三轮车，跟着顾客去顾客家里修，所以就算他天天骑着三轮车在大街小巷里穿行，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这也就意味着，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死者的尸体放到三轮车上，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死者的尸体抛弃到污水渠里。”
“而且我刚才路过他停放在门口的三轮车的时候，发现上面有被冲洗过的痕迹。”
周正平：“什么？”
连峙：“其次，我们一直以为，凶手在杀害了四名死者，并完成抛尸之后，却没有在现场留下丝毫的痕迹，是因为凶手异常谨慎，现在想起来，会不会是因为，凶手手上根本就没有指纹了，那他自然也就不可能会在现场留下指纹了。”
听见这话，周正平几乎是脱口而出：“计老汉是搞维修的，尤其是修汽车或者摩托车的时候，手上一不小心就会沾上一手的机油，除非用很大的力气去搓洗，否则是很难把机油清洗干净的，积年累月的，他手上的指纹就都被搓掉了。”
接下来，自然也就不需要连峙再多说了。
周正平直接将油门踩到底，杀回了更市公安局。
第二天上午，李勇几人率先冲进了办公室。
他们说：“我们查到计老汉的详细资料了。”
“计老汉，全名计费全，出生于1945年，戊省明远市人，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随后他就被送到了他大伯家里，他大伯拿了他父母的遗产之后，不仅没有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反而纵容老婆和儿子虐待他，他的心理，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扭曲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975年，他三十岁的时候。”
“那一年，他父亲曾经帮助过的一个人找到了他，并把他带到了市里，给他买了一个纺织厂运输队的临时工的工作，在知道计生明还没有结婚之后，他还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了他。”
“当时他只负责帮助运输队装卸货物，三年后，也就是1978年，他通过努力，掌握了汽车维修技术，成了纺织厂运输队的正式职工，没过多久，他就开始跟随运输队，给全国各地的买家送货，其中丁省的好几家制衣厂，就一直用着那家纺织厂生产的布料。”
“结果就是，1979年3月，丁省考市公安局在市郊发现了第一具被割喉的尸体。”
随后周正平也冲了进来，他说：“查到了，我查到了。”
“计老汉平时都在荣和巷的巷口摆摊，但是据附近的摊贩还有住户说，14号那天下午，还有15号那天上午，他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那里。”
如果说，在这之前，计老汉身上的嫌疑是六分的话，那么现在，它已经上涨到九分了。
所以下一秒，连峙就站起身，拉开身前的抽屉，从里面抓住自己的佩枪：“走！”
李勇等人见状，当即就一脸兴奋的跟了上去。
他们这是干什么去了，可想而知。
所以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公安：“……”
徐公安等人随后就看向了姚志勇。
原因很简单，两天过去了，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姚志勇：“……”
姚志勇还能怎么办，他只能说道：“跟上去。”
很快，连峙等人就赶到了黄河街，在街尾的一家饭店里，他们见到了一直在监视计老汉的尹浩宇。
连峙：“尹师兄，计老汉现在在哪儿？”
尹浩宇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栋民房：“那户人家的三轮车坏了，半个小时前，他把计老汉叫了过去，估计用不了多久，计老汉就能把那辆三轮车修好了。”
“好。”
连峙随后就让周正平等人去附近埋伏了起来：“等他出来，就立即动手抓捕。”
之所以不直接冲进去，当然是为了避免计老汉狗急跳墙，伤害到那户人家的人。
但没想到的是，两分钟后，那栋民房里突然传来一个男声：“师傅？师傅？”
“咦，师傅人呢？”
听见这话，连峙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然后他直接拔枪冲向了那栋民房。
看到连峙等人冲进来，院子里的中年男人直接就吓住了。
连峙：“计老汉人呢？”
中年男人下意识抬手指向角落里的茅房：“说是尿急，想上个厕所，结果人就不见了。”
连峙连忙冲了过去，结果就看到茅房后面的墙壁上，有两道新鲜的踩蹬的痕迹。
计老汉跑了！

也就是说，计老汉真的是杀害向家四姐妹的凶手。
甚至于他还有很大的可能是82丁省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毕竟一开始， 连峙就是顺着这一思路去调查的这家案子。
而且如果不是经验丰富的逃犯，可没有这么好的反侦察能力——
姚志勇定定的看着砖墙上的那两道踩蹬的痕迹。
他能说，一开始的时候，他虽然认可了连峙的猜测，但并不觉得连峙真的能抓到凶手吗？
所以他当时给他和周正平他们自由调查权， 只不过是想锻炼他们一下而已。
结果他们还真就把这件案子给破了？
他一个小年轻，把他们一群经验丰富的老刑警都比下去了？
他一个徒弟，把他这个师傅比下去了？
——而且这还不是第一次， 而是第三次了。
说好的，他肯定能借着这个案子，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呢？
想到这里， 姚志勇转头看向连峙。
连峙已经怒吼开了：“计老汉的三轮车还在外面呢， 他现在肯定还没有跑远。”
“周师兄， 你立即去联系交警大队， 让他们全部出动， 把所有出城的路口全都封住， 严密排查每一辆出城车辆，就是自行车也别放过。”
“尹师兄， 你马上去联系市广播电视台，让他们立即进入应急状态，向全市二十四小时不间断通报这一事件， 同时请民众密切注意一个五十四岁左右， 身高约一米六五，体型偏瘦， 头发较短，左眉毛底下有一颗黑痣的男人的动向。”
“李师兄，你多带几个人，立即开车赶去计家，先把计生明控制起来。”
计老汉或许会回去，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
但就算是可能性再小，他们也不能赌。
“是。”
周正平等人当即回道，然后他们转身就要冲出去。
不过下一秒他们就又停下了脚步。
他们去联系市广播电视台和交警大队，市广播电视台和交警大队还真就不一定会听他们的。
毕竟他们只是几个小民警，而且这件案子的总指挥可是姚志勇。
但是不等他们转头看向姚志勇，姚志勇就怒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总之这一次，绝对不能让计老汉跑了。”
所以和抓住计老汉这个恶魔相比，他的面子根本不值一提。
“是。”
听见这话，周正平等人当即不再犹豫，直接冲了出去。
连峙这会儿也只顾得上给姚志勇一个笑脸，然后他就冲向了计老汉停在门外的三轮车。
姚志勇等人见状，也第一时间冲上去帮起了忙。
两分钟后，看到被计老汉藏在工具箱的夹层里的杀猪刀，连峙等人直接就笑了。
姚志勇当即看向左右：“快来搭把手。”
在场的其他公安连忙上前帮起了忙，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把那把杀猪刀连同三轮车一起，抬到了卡车上。
十分钟后，他们就杀回了公安局。
而技术中队的人，也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姚志勇：“两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鉴定结果。”
技术中队中队长：“是。”
姚志勇等人随后就杀回了办公室。
但是他们屁股还没有坐热，一旁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姚志勇第一时间抓起了话筒，只可惜的是，这个电话是军区打来的。
董司令：“姚队，听说你们已经查到杀害了向家四姐妹的凶手是谁了？”
姚志勇：“差不多。”
董司令：“好！”
“需要我们帮忙吗？”
姚志勇顿时就不觉得可惜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董司令您能借几只军犬给我们。”
董司令毫不犹豫道：“我这就把我们军区五十多条军犬全都给你们送过来，除此之外，我再把我们军区的直属摩步营调给你们。”
姚志勇：“太好了。”
没过多久，鉴定结果就出来了。
“我们在计老汉的三轮车上提取到了六处血迹，这六处血迹的血型和一号死者，三号死者还有四号死者的血型对上了。”
“最主要的是，那把杀猪刀的形状和尺寸，跟一号死者以及四号死者脖子上的割痕对上了。”
但是姚志勇等人却都笑不出来了。
因为几乎是同一时间，交警大队那边传回来了消息：“我们在川大街发现了计老汉的踪迹。”
“他乔装打扮过了，他打扮成了一个白头发老头，好在警犬辩认出了他。”
“他手里竟然有枪。”
“他打伤了我们的一个同志，跑进了一个巷子里，我们没追上。”
姚志勇急声问道：“他往哪里跑了？”
那名交警：“他往南边跑了。”
“叫救护车。”
姚志勇：“然后通知所有人，赶去川大街。”
近一千四百人，七十多只警犬一齐出动，动静可想而知。
“报告，在荣安街发现了计老汉的踪影。”
“计老汉钻进了新民巷。”
“计老汉抢了一辆摩托车，我们把他追丢了。”
但好在，军区直属摩步营最不缺的就是摩托车了。
连峙等人直接就上了他们的摩托车。
而且一路上都有老百姓推开自家的窗户或者拉开自家的院门，探出脑袋说：“你们是在追捕广播里说的那个杀人犯是吗？刚才我看到他从这条路上过去了，到了前面的那个路口之后，他就往右拐了。”
“他往前面去了，已经过去一分多钟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追着计老汉到了郊外。
但是又追了十几分钟之后，当被问到有没有看到一个老头骑着一辆摩托车经过的时候，在路旁的田地里劳作的几个老爷子却都摇了摇头。
连峙：“快回去。”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他们就在路边的一处坑洞里，发现了被计老汉抛弃的摩托车。
随后，几条警犬就从摩托车上跳了下去，朝着路边的一条小道狂吠了起来。
连峙：“追——”
已经年过五旬的计老汉的体力怎么可能比得过连峙他们，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隐隐看到了计老汉的身影。
所有人都亢奋了起来：“追！”
最后他们追着计老汉来到了一片废弃房屋前。
“停。”
姚志勇连忙抬手把人都叫住了。
“计老汉手里有枪，我们要是贸然追进去，恐怕会遭到他的埋伏。”
“先围起来。”
很快，周正平就把这个村子的村长找了过来。
姚志勇：“这是什么地方？”
村长：“是我们村以前办的砖厂，不过已经废弃了十几年了。”
姚志勇：“这里现在还有人住吗？”
村长：“没有。”
姚志勇：“那砖厂下面有没有什么暗道，可以通到村外去？”
村长：“啊？我们的这个砖厂虽然倒闭了，但也是个正经砖厂。”
姚志勇明白了，随后他就拿起大喇叭，对着砖厂大喊了起来：“计费全，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我劝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但没想到的是，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计老汉都没有回应。
姚志勇又喊道：“计费全，你跑不了，投降吧。”
这一次，计老汉终于回话了。
他大笑着吼道：“投降？我计费全的字典里就没有投降这两个字。”
“这一次，算你们运气好，抓到了我的漏洞。”
“有本事，你们进来抓我呀！”
看来计老汉是铁了心要跟他们鱼死网破了。
姚志勇能怎么办，他只能放下手里的大喇叭。
“计生明呢，去把他带过来。”
现在也只能让计生明来劝劝计老汉了。
一旁的沈营长直接伸手拦住了他：“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姚志勇：“啊？”
沈营长：“我问你们，里面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杀害了向家四姐妹的凶手，还是82丁省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姚志勇不明所以：“没错。”
沈营长：“他是不是拒不投降？”
姚志勇：“……对。”
沈营长：“行，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姚志勇：“什么？”
沈营长：“把耳朵捂好。”
说完，他直接从旁边的一名士兵的身上扯下一颗手榴弹，拔掉拉环，就扔向不远处的砖厂。
他的准头还不错，直接就扔进了一个窗户里。
那个窗户方圆两米的砖墙瞬间就塌了。
不等连峙等人反应过来，其他士兵就也抓过胸前挂着的手榴弹，扯掉拉环，扔向了砖厂。
连峙：“……”
姚志勇等人：“……”

第120章
连峙等人急忙抬手捂住了耳朵， 伴随着一个硕大的蘑菇云拔地而起，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裹挟着漫天的飞沙，朝着连峙等人爆射而来。
连峙等人见状， 连忙又转过身，背对向砖厂。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沙尘才终于散去。
连峙等人转头一看，只见原本保存的还算完整的砖厂，现在除了几间砖瓦房还摇摇欲坠之外， 其他的地方，都已经全部变成废墟了。
照这个情形来看，计老汉还活着的几率应该是微乎其微了。
连峙等人心想。
然后他们就又听见沈营长说道：“你们村的这个砖厂生产的砖头质量不是很不错吗？怎么会倒闭呢？”
不等村长回话， 他就又从旁边的那名士兵的身上扯下一颗手榴弹，拔掉拉环，用力扔向前方的砖场。
连峙：“……”
姚志勇等人：“……”
这一次， 他们第一时间伸手捂住了耳朵， 同时转过了身。
轰隆隆！
两分钟后， 等他们回头再看向砖厂的时候， 放眼望去， 里面甚至已经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砖头了。
这下子， 计老汉应该是凉透了。
连峙等人还能说什么呢。
他们朝着沈营长就竖起了大拇指。
沈营长见状，直接就咧嘴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几百号人一起走进砖厂废墟，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在一块砖墙下，找到了计老汉的尸体。
他手里的枪都被炸成碎片了， 更别说他整个人了。
周正平一边忍着恶心， 一边用脚捡起计老汉掉在地上的肠子，塞进他的肚子里。
姚志勇则是把村长拉到了旁边， 顺便帮他扶起了几乎就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村长，你看我们给你们村造成了多少损失，你算一下，我们肯定照价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