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甲子亥)

显然，这里才是第一案发现场。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个打火机。
根据调查，那个打火机是赵素欣的男朋友江和泰的。
准确地来说，是前男友，因为赵素欣不满江和泰太听他母亲的话，不仅将每个月的工资的一半上交给他母亲，还听从他母亲的建议，拒绝在他贷款买的房子的房本上加上她的名字，所以在案发前的一个星期，她跟江和泰分手了。
赵素欣的死亡时间，在2001年5月19号下午五点左右。
据江和泰的同事所说，5月19号晚上，江和泰没有回宿舍居住。
第二天也就是5月20号早上5点的时候，江和泰去了一趟城南的国家银行，并从自助取款机上取走了银行卡上所有的钱。
然后他就失踪了。
所以赵队由此推断，江和泰就是杀害赵素欣的凶手。
随后他们就追查起了江和泰的踪迹。
结果一无所获。
直到连峙突然开口说道：“和那座废弃工厂相比，长胜村的那片柳树林显然更偏僻，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把死者的尸体运到五公里外的那座废弃工厂里去呢？”
原本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的赵队：“什么？”

其他人见状， 也都跟了上去。
只见那名公安拿着鼠标在电脑上点了几下，一段视频就跳了出来，然后自动播放了起来。
视频里， 一个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大半张脸被围巾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人走进了银行。
随后他走到一台自助取款机前，直接插/进一张银行卡，输入密码，很快， 自助取款机就吐出了一沓钞票。
那人把钱从自助取款机里取出来之后，数都没数，就放进了口袋， 然后转身离开了银行。
连峙：“把视频往前倒二十秒钟，然后暂停。”
那名公安按照他说的做了。
这段画面里，那人正好转头看向摄像头所在的位置。
连峙转头看向赵队：“你们之前为什么会认为这个人就是江和泰？”
2001年的监控的像素有多低可想而知， 再加上灯光有点暗， 从这个画面里， 连峙勉强只能看清楚那个人的眼睛是个圆眼。
不等赵队开口， 他的徒弟谭天佑就说道：“因为他用的是江和泰的银行卡取的钱， 而且他还知道银行卡的密码。”
“最主要的是， 他的身形和江和泰非常像，他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也都是江和泰的。”
赵队已经回过味来了：“你的意思是， 他不是江和泰？”
听见这话，其他人下意识说道：“什么？”
连峙抬手指向电脑里的那个人：“如果他是江和泰，他拿着自己的银行卡去银行取钱， 需要裹得这么严实吗？”
可别说什么， 他裹得这么严实，是因为他刚刚杀了人， 所以害怕被公安发现。
可是只要他把银行卡插/进自助取款机里，他的身份不就已经暴露了吗？
“所以他绝不可能是江和泰。”
“他裹得这么严实，就是为了让人误以为他是江和泰。”
谭天佑：“这——”
其他人也都再次转头看向了电脑屏幕。
他们越看，越觉得连峙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谭天佑：“如果那个人不是江和泰，那他是谁？”
赵队沉默了两秒钟，然后说道：“赵素欣的同事说，案发前一天，赵素欣表现的有些烦躁，他出于关心，多问了她一句，赵素欣当时的回答是，她前男友还在纠缠她。”
“再加上赵素欣当初就是去长胜村做普法工作的时候，和正好去长胜村走亲戚的江和泰认识的。”
“所以当天，赵素欣出现在长胜村，很有可能是因为受到了江和泰的邀请。”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认定江和泰是杀了赵素欣的凶手的另一个原因。
“也就是说，赵素欣遇害的时候，江和泰也在。”
“如果这个人不是江和泰，那江和泰就很有可能不是失踪了，而是也遇害了。”
连峙接着说道：“再回到我之前的那个问题。”
“长胜村的那片柳树林明明比那座废弃工厂更偏僻，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死者的尸体从那片柳树林转移到那座废弃工厂里去？”
赵队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因为凶手就是长胜村的人，甚至于他家就在附近，他怕公安查到他头上去——”
连峙：“没错。”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这会儿赵队自然也就顾不上和徐天之间的恩怨了。
“立即对长胜村以及方圆五公里内所有的适龄男性展开调查。”
在场的人当即都大喊道：“是。”
在知道凶手跟长胜村关系匪浅，而且身形还跟江和泰非常相像之后，这件案子调查起来自然也就容易多了。
第二天上午，他们就有了收获。
“我们查到，长胜村有个名叫洪远的人，不管是身高还是体型，都跟江和泰相差无几。”
“洪远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二流子，从小就偷鸡摸狗，五年前，他因为入室盗窃，被判了四年，半年前才刚刚出来。”
“案发当天，是他二舅的六十大寿，中午的时候，他带着两个朋友去蹭了顿大席，他们一直喝到下午三点，才回去。”
“他的那两个朋友，一个名叫姚奇，一个名叫严方，他们也都是远近闻名的小混混。”
“洪远的二舅住在距离长胜村两里外的于家村，从于家村回长胜村，那片柳树林是必经之路。”
“案发之后第二天，洪远三人就全都离开了家，不知所踪。”
“不过好在前段时间，严方想让他大姐给他买个手机，他大姐夫不答应，他就把他大姐的手机偷走了，通过电信公司，我们查到，他这几天所拨打出去的电话，还有发送出去的短信，都是通过光宁县的一座基站实现的。”
“而光宁县，是他的外祖父家所在。”
赵队毫不犹豫道：“抓人。”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在光宁县的一个网吧里，他们顺利抓获了严方。
第二天上午，他们又在和丰县，姚奇的一个朋友家里，抓获了正带着朋友嫖/娼的姚奇。
从他身上，他们搜到了受害者赵素欣丢失的金项链。
他们刚把姚奇押送到审讯室，姚奇就招供了。
“……我们当时都喝大了，路过柳树林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女人。”
“姚奇和洪远看她长得漂亮，就起了歪心思。”
“我劝不住他们，然后姚奇就和洪远一起，抓住了那个女人，洪远说他是老大，应该先享用，姚奇答应了。”
“没想到那个女人一直没有放弃反抗，洪远一不小心，就被她踹了一脚，洪远当场就恼了，给了她几个巴掌之后还不解气，抓起一块石头就砸在了那个女人的额头上，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找了过来，看到那个女人的尸体之后，转头就跑了，我怕他把这件事说出去，就追了上去，给了他一棍子，把他抓住了。”
“他怕我们杀了他，就说只要我们可以放了他，他可以把身上的钱全都给我们，还说，他银行卡里还有四千多块钱，他可以都取出来给我们。”
“一听说他的卡里还有四千多块钱，洪远就心动了。”
“但他觉得，那个男人不能放，要不然他肯定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所以在问出那个男人的银行卡的密码之后，他就抓起一块石头，把那个男人也砸死了……”
“洪远不是进去过几年吗，他接触过不少的杀人犯，知道很多杀人藏尸的手法，他带着我们，先是把那个女人的尸体扔进了城西的废弃工厂里，又把那个男人身上的衣服全都扒了，把他的尸体埋进了后山村的一个废弃的煤矿里，然后穿上那个男人的衣服，去了银行，把他银行卡里的钱全都取了出来。”
“那个男人身上的四百多块钱，还有从他的银行卡里取出来的四千五百块钱，他们俩一人一半，那个女人身上的一条金项链和四百块钱，归我。”
“各位领导，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都是洪远杀的，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啊……”
很快，赵队等人就按照他的口供，在后山村的那个废弃煤矿里，找到了江和泰的尸体。
两天后，经群众举报，他们顺利在隔壁东兰市的一家宾馆里，将最后的一名嫌疑人洪远捉拿归案。
至此，这件案子终于告破。

他抽空去了一趟海市第一医院。
他过来之前， 就问过幸淑兰了，他是6月15号下午五点的时候出生的。
现在是6月11号。
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之前， 连峙敢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先去帮赵队调查他妹妹赵素欣被杀一案的主要原因。
而他今天跑到这里来，主要是想提前打探好，幸淑兰和陶柔怡的病床的位置，等到了6月15号的时候， 方便他过来盯梢。
很快，他就把海市第一医院妇产科的基本情况摸清了。
这个时候的海市第一医院刚刚扩建完毕，原本两个科室、甚至三个科室挤在一层楼里的情况得以改善， 绝大多数科室都拥有了独立整层病房，作为海市第一医院的王牌科室的妇产科更是直接拥有了一栋三层高的妇产综合楼。
其中一楼是缴费处，门诊、门诊手术室以及各种检查室。
二楼是术后观察室、中心手术室以及分娩室等。
三楼是住院部以及婴儿保育室。
住院部又分为两个区域， A区是普通病房， 有六人间和三人间。
B区是特需病房， 都是单人间。
婴儿保育室就在B区隔壁。
显然， 如果陶柔怡真的是这些案子的幕后黑手的话， 那么这就是她当初为什么能够轻而易举的替换掉连峙和程明煦的主要原因。
连峙直奔三楼而去。
因为幸淑兰也忘了自己当时到底是住在哪个病房了， 所以他只能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
但没想到的是，三十多个病房找下来， 他都没有找到幸淑兰。
连峙这才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普通人家的产妇，可还没有提前几天住院的习惯，为了省钱， 基本上都是羊水破了之后， 才赶去医院的。
所以这会儿，他肯定是找不到幸淑兰了。
不过程家可不缺钱， 陶柔怡这会儿应该已经住进来了，所以他这一趟应该不会无功而返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抬脚向前方的特需病房区走去。
在走到第六间病房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吃不下了，都撤了吧！”
“夫人，您这才吃了几口啊？再吃点吧，毕竟您现在是两个人在吃饭呢！而且您现在不多吃一点，接下来怎么有体力生产……”
“我说我吃不下了，你是听不懂人话是吗？”
“……是……”
连峙慢慢转头看了过去。
虽然隔着一条门以及二十多年的时光，连峙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里面说话的人是陶柔怡。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抬头看向房门上方的门牌号：B06。
然后他转身就向外走去。
主要是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陶柔怡。
而且这个时候，他好像也没有跟她碰面的必要。
刚回到普通病房区，旁边的楼梯口里窜出来一个瘦高个，越过连峙之后，他就朝着前方的两个老人家冲了过去。
几秒钟后，他就直接撞在了右边的一个老爷子身上。
那个老爷子一个踉跄，就往旁边倒去。
好在那个瘦高个第一时间扶住了他：“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急着去给我老婆缴费，所以没有注意到您……”
听他这么一说，老爷子当即摆了摆手说道：“这样啊，没事没事，反正我也没有真的摔倒，你快去给你老婆缴费去吧。”
一旁的老太太见状，也就把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甚至还给那个瘦高个让出了一条路来。
瘦高个当即千恩万谢道：“谢谢，谢谢。”
然后他就又脚步匆匆的走了。
速度甚至比之前还要快一些。
看见他这个样子，老爷子忍不住又点了点头：“真是个好孩子。”
“要是小李能有他一半用心就好了。”
小李是他的女婿。
但是今天他女儿生孩子，他却没有到场，理由是工作太忙，没有时间。
所以现在还要他们去帮他女儿缴费。
连峙却突然皱起了眉头：“不对。”
前面就说了，妇产综合楼总共也就三层。
也就是说，瘦高个刚才肯定是从楼下上来的。
可是缴费处是在一楼——
如果他真的是急着去给他老婆缴费，那他直接下楼不就行了吗？
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先跑到三楼，再从三楼跑到一楼？
想到这里，连峙定睛一看，正看到已经走出了十几米远的瘦高个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连峙当即追了上去。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叫住瘦高个，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
然而他忘了，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他的脚步声直接被放大了两倍不止，而瘦高个在听到他那急躁的脚步声之后，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在看到他那张严肃的脸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连峙是在追他。
他当即就加快了速度。
好在也就在这个时候，走廊尽头的楼道里冲出来一个中年护士，她身后还带着三个保安。
看到他们之后，只见她指着他们，对着那三个保安说了一句‘就是他’，那三个保安随后就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看来他们应该也是冲着瘦高个来的。
连峙心底一松。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那几个保安越过瘦高个，直接朝着他冲了过来。
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三个保安就把他围住了。
紧跟着，他们中的一个人抓向他的左手，另一个人抓向他的右肩，剩下的一个人抬脚就踹上他的膝盖。
连峙第一时间向后躲了一下。
只是他虽然躲过了第三名保安的飞踹，却没躲过另外两名保安的擒拿。
所以下一秒，连峙就被另外两名保安反手压在了墙上。
瘦高个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下意识就放慢了脚步。
只见那个中年护士走了过来，指着连峙说：“就是他，刚才一直在各个病房里流窜……”
其中一名保安随后就抓住了连峙的衣领：“说，你是干什么的？”
连峙：“……”
他左肩稍一用力，就把其中一名抓着他的保安震开了，紧跟着他一个翻身，又从另一个保安手里挣脱了出去。
而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他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我是市公安局的，今天过来，是因为有个朋友想到你们这里来生孩子，托我过来看看你们这里的环境怎么样。”
说完，他再次冲了出去：“你给我站住——”
这一次，瘦高个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到一楼的时候，正好有个护士推着一个空病床从门外走进来。
瘦高个一个没注意，就撞了上去。
等他强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连峙已经杀到了。
然后他的脸就又贴到了地上。
连峙往他的裤子口袋里一掏，随后就掏出个布包来。
看到那个布包，两分钟后，从楼上下来的老爷子两眼一瞪，他先是摸向自己的上衣口袋，摸了个空，才大喊道：“我的钱包……”
最后，老爷子和老太太自然是千恩万谢的走了。
那个中年护士也是一脸歉意：“徐公安，对不住对不住。”
“我刚才看到你在各个病房里窜来窜去，后来还跑去了特需病房，还以为你是小偷或者特/务呢！”
连峙：“没事。”
他提溜着手里的瘦高个：“你们忙去吧，我把这家伙带回公安局就行。”
中年护士：“好的好的，麻烦你了徐公安。”
送走连峙之后，其中一名保安无奈的耸了耸肩：“看这笑话闹的。”
听见这话，中年护士正色说道：“这怎么能算是闹了个笑话呢？”
“我们这是对病人负责，对医院负责。”
那个保安：“也是。”
“不过这是我们科室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第几起失窃案了？”
中年护士：“应该是第四起了吧。”
另一名保安：“不止，光是我知道的就已经有六起了。”
“主要是现在的人都知道，冬天生孩子的话，新生儿容易着凉，产妇也容易得月子病，所以都扎堆等到夏天的时候再来生孩子，小偷小摸的不就喜欢往人多的地方里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