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甲子亥)

“当天晚上，我们就用它包了一顿饺子……因为那袋肉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就把剩下的肉全都……全都做成了……腊肉……”
听见这话，负责接待他们的公安的神情瞬间就变得和李光头一家一样扭曲了。
当天晚上八点左右，在专案组的工作人员的努力下，这名死者的身份也查清楚了。
谭天佑：“该死者应该就是两天前失踪的程翠华。”
“程翠华，女，海市本地人，今年42岁，身高159，体重103斤，她和她丈夫在光明路那边开了一家饭馆。”
“他们家离他们的饭馆有两里多路，正常情况下，他们都是晚上九点关门，然后骑车回家，10号那天晚上，她丈夫因为跟朋友约好了牌局，就先回去了。”
“结果等他打完牌，到晚上一点钟回到家的时候，都不见程翠华回来。”
“他第一时间找去了他们家的饭馆，却没有找到程翠华，而且饭馆当时已经锁上了门，里面的桌椅也都收拾干净了。”
“所以她肯定是在回家的路上被凶手掳走的。”
“之后他发动所有亲朋好友，去寻找程翠华，但是都没有找到。”
赵队：“好消息是，除了程翠华之外，最近这一个星期，市局和下面的派出所都没有再接到其他的人口失踪报案。”
也就是说，在程翠华之前，应该是没有其他人遇害了。
“除此之外，就全都是坏消息了。”
既然那些死者全都被分尸了，那就说明凶手肯定有一个窝点，专门用来给死者分尸。
“可是我们调集过来的八十多条警犬，配合治安大队和消防大队的同志，白天的时候已经将朝阳大道和齐宁路挨家挨户搜索了一遍，但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除此之外，三名死者的失踪地点和被抛尸的地点都不一致，有的甚至相距七八公里，这说明，凶手在作案时使用了交通工具。
“交警大队那边，也将6月10号到现在，晚上八点以后，早上六点之前，所有的，多次经过朝阳大道、齐宁路、胜利路等各个路口的八百多辆车全都记录了下来，并且已经筛查了五分之一了，但是也一无所获。”
“第三大队的调查结果显示，死于11号的一号死者程翠华，跟死于12号的二号死者姜山，死于13号的三号死者屈伟奇，没有任何关系。”
这进一步说明了凶手是随机杀人。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猜测到下一个受害者是谁，从而对下一个受害者展开保护。
“而且从三名死者的遇害时间来看，凶手基本上是每天都会杀害一个人。”
“一号死者程翠华是10号晚上九点之后失踪的，她的尸体是11号早上七点被人发现的。”
“二号死者姜山是11号下午七点之后失踪的，他的尸体是12号早上六点被人发现的。”
“三号死者屈伟奇是12号下午五点之后失踪的，他的尸体是13号凌晨三点被人发现的。”
“现在已经是13号晚上八点了，你们说……”
凶手是不是又开始行动了，甚至于已经有人落入凶手的手中了。
虽然他们的人手已经全部撒出去了，市广播站那边也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向市民播送一条预警信息，提醒他们要提高警惕，除非必要不要再出门。
但他们还是放不下心来啊。
想到这里，连峙直接站起身：“我们也去帮一帮忙吧。”
反正他们现在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做。
因为凶手是随机杀人，他们找不到任何线索，所以他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消防大队和交警大队那边能尽快找到凶手的窝点。
赵队：“好。”
而后他们就找了一辆车，先去了朝阳大道。
他们一路从朝阳大道巡逻到齐宁路，又从齐宁路转到胜利路……
碰到半夜三更还亮着灯的房子，他们还会跟其他的巡逻队员一样停下来，上去敲门，核查情况。
巡逻完一圈之后，连峙就把坐在驾驶座上的赵队换了下来，然后又把车子开回了朝阳大道。
就这样，三圈下来，就到了14号早上五点了。
连峙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一声哈欠：“天色已经快亮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
赵队也伸手揉了揉眼睛：“行。”
“就我们昨天那个架势，凶手应该已经知难而退了。”
连峙：“希望是这样的。”
然后他们就调转车头，向公安局所在的方向驶去。
连峙：“不过这会儿食堂应该还没有把早餐做好。”
这话一出，赵队也觉得有点饿了。
“没事，我那还有几包方便面……”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连峙突然就猛地踩下了刹车。
赵队一个没坐稳，头直接就撞到了车玻璃上。
“怎么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捂住了额头。
但是好一会儿，他都没能听到连峙的回复。
他转头看向连峙，这才发现连峙的神情不是一般的凝重。
于是他顺着连峙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在车灯的照射下，他清楚的看到了，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正躺着一个装满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黑色塑料袋。

很快， 他就来到了那袋东西前。
在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之后，他蹲下身，用配枪挑开了袋子上的活结。
下一秒，一块块腿肉就闯进了他的视线之中。
“操！”
连峙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
不等他们带着那一袋子肉回到海市公安局，他们就已经知道了死者的身份了。
因为死者的家属已经找上门来了。
“死者名叫卢小红， 女，今年25岁，身高161， 体重109斤，她是城南汽车站的一名售票员。”
“她是五年前进的城南汽车站，当汽车站里的一个名叫方曼云的老员工， 给了她很多帮助， 后来她们就处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但是方曼云运气不太好， 她很小的时候， 父亲就病逝了， 后来她两个大伯还把她父亲的工作， 还有她家的房子全都占了，她是她母亲一个人抚养长大的。”
“她参加工作之后没多久， 她母亲就因为骨质疏松和腰椎间盘突出等疾病，行动变得不便起来。”
“就在三个月前，方曼云也病死了。”
“没过一个月， 方曼云的丈夫就又结婚了， 他给方曼云的母亲租了个老破小，付了一个月的租金之后， 就把老人家赶了过去。”
“虽然他把方曼云的两千多块的私房钱都给了老人家，但那两千多块钱，都不够老人家生场小病的。”
“要知道方曼云跟他结婚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房子，他们家的那套房子，是几年前城南汽车站分给方曼云的福利房，但是他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自己没有房子，要住进方曼云的福利房里，说出去他面上无光，所以方曼云就把那套距离城南汽车站只有几百米远的福利房卖了，又掏空家底，在他工作的地方买了一套新房子。”
“卢小红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直接就带着汽车站的同事，抬着老人家，打上了他的工作单位，逼着他赔了五万块钱给老人家。”
“老人家前段时间病了，隔三差五的就烧到三十八九度，医院都跑了好几次了，就是不见好，所以这段时间，卢小红每天晚上都会去给老人家送饭，放假的时候，还会给老人家守夜。”
“所以昨天她虽然听到了广播，但还是坚持去给老人家送饭。”
“她以为她出家门就是公交车站，上了公交车，再下公交车，走上十几米，就到了老人家家里，不会出事。”
“结果她这一去，就再也没了消息……”
说到这里，赵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也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请你们冷静一点……”
“请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凶手绳之以法，帮卢小红报仇的。”
“报仇？我们不要你们帮小红报仇？我们要你们把她还给我们……”
“让开——”
话音刚落，十几个人就不顾几名公安人员的劝阻，冲进了办公室。
看到连峙他们之后，他们的眼睛更红了。
他们指着连峙等人：“你们就是负责调查这件案子的公安是吧？”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把凶手抓到——”
一边说着，他们一边左顾右盼，在看到办公桌上的那一摞文件之后，他们抓起那些文件，就朝着连峙等人砸去。
“小红她有什么错？”
“她不就是太善良了一点吗？”
“都是你们，是你们，拿着国家的工资，却不办正事，让凶手逍遥法外，害死了小红——”
“你们就是一群废物。”
“你们还我们家小红的命来。”
连峙他们根本躲闪不及，直接就被那些文件打了个正着。
但他们也根本就不敢还手。
“请你们冷静一点。”
“请你们冷静一点。”
好在没过多久，卢小红的父亲就因为太过激动，当场晕厥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只能先把他送去医院。
连峙等人这才逃过一劫。
等到人群散去，看着那一地的狼藉，连峙忍不住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他这辈子，就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
他发誓一定要抓住那个凶手。
所以赵队他们随后就去了交警大队，跟他们一起筛查起了那些可疑车辆。
然后一个上午下来，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关键是到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将那些可疑车辆筛查了个七七八八了。
所以中午的时候，赵队他们还在楼梯间，声音就已经传进了办公室里了：“真是邪了门儿了，难道那个凶手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赵队，喝水不？”
“喝。”
“给我也倒一杯。”
一杯水下肚，赵队终于冷静下来一些。
他也终于发现了一旁的坐在办公桌前，身边被各种各样的卷宗围了个满满当当的连峙。
再一看到放在其中一摞卷宗上的饭盒，以及饭盒里完好无损的饭菜，赵队当即说道：“徐队，你还没吃饭……”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连峙就突然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并不是一件随机连环杀人案，而是一件谋杀案。”
“什么？”
赵队当即正起神色来。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不是早就已经有了定论了吗？
死于11号的一号死者程翠华，今年四十二岁，是个体经营户。
死于12号的二号死者姜山，今年二十四岁，是第一中学的老师。
死于13号的三号死者屈伟奇，今年二十五岁，是第三中学的老师。
死于14号的四号死者卢小红，今年二十五岁，是城南汽车站的职工。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由此可以断定，凶手是无差别随机杀人。
连峙：“可是你不觉得，凶手太着急了点吗？”
“绝大多数变态杀人魔，往往都是把杀人当做一门艺术，所以他们会精心挑选目标，制定方案，小心实施，也正因为如此，绝大多数连环杀人案的时间跨度都长达几年甚至十几年。”
“可是这件案子的凶手呢？他杀人的频率竟然高达一天一个——”
听见这话，赵队的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
连峙：“还有就是，正常情况下，杀人犯为了避免被其他人撞见，往往都会选择在偏僻少人的地方，对落单的人下手。”
“可是这四名死者呢？二号死者姜山是在参加完朋友的婚礼回家的路上出的事，三号死者屈伟奇是在上班路上出的事，四号死者卢小红是在下班之后去给朋友的母亲送饭的路上出的事，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在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出的事——”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会不会是因为只有那个时候，他们是处于落单的状态，凶手才有机会对他们下手？”
赵队直接就沉默了。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连峙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顺着他的思路，赵队往下想去：“如果这真的是一件蓄意谋杀案的话，说明死者和凶手之间应该是相互认识的，而且他们之间十有八九是有深仇大恨，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凶手就不可能获取到死者的信任，把他们骗到偏僻处，或者是骗上车。”
连峙：“也就是说凶手有同伙，甚至于凶手是买凶杀的人！”
他分析道：“我倾向于凶手是买凶杀人。”
“如果凶手不是变态杀人魔，那么这样周密，残忍，干净利落到事后甚至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证据的杀人计划，绝对不是一个或者是几个普通人能做得出来的。”
赵队点了点头：“凶手应该是先利用交通工具将受害人转移到事先准备好的窝点，在窝点将受害者杀害并分尸之后，再利用交通工具将他们的尸体抛弃到马路上。”
“可是我们筛查了曾经多次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的道路监控里的一千八百多辆车，却没有发现丝毫线索，比如受害者遗留下来的血迹，又或者是受害者挣扎的痕迹——”
连峙：“说明凶手的窝点距离抛尸地点并不远，至少不需要经过那些安装了道路监控的路口，所以他们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受害者的尸体从窝点转移到抛尸地点。”
“这也就意味着，在实施犯罪之前，他们提前在海市的大街小巷，尤其是四名受害者的活动范围内踩过点，知道所有的道路监控的位置，所以他们才能完美的避开那些道路监控。”

第166章
说到这里， 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峙抓起身旁的那堆卷宗就快速翻看了起来：“一号死者的尸体被抛弃在了胜利路。”
“二号死者的尸体被抛弃在了齐宁路。”
“三号死者的尸体被抛弃在了福林路。”
“四号死者的尸体被抛弃在了光华路。”
“这四条路中，胜利路在城东， 齐宁路和胜利路相隔不远，但是福林路在城西，光华路在城南，都和胜利路相隔十几里之远，有的中间甚至隔了五六个道路监控。”
“如果凶手的窝点距离抛尸地点并不远的话——”
“如果凶手的窝点在胜利路附近， 他怎么可能躲过那么多的道路监控，将受害者的尸体抛弃到福林路和光华路去。”
赵队几乎是脱口而出：“如果凶手不只有一个窝点呢？”
“甚至于他们在四个抛尸地点附近都有一个窝点。”
也就是说，凶手是个富豪。
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赵队再也忍不住了：“我这就去查——”
查案发前， 去四名受害者的活动范围内踩过点的人。
查同时在胜利路，齐宁路，福林路和光华路都拥有房产的人。
在交警大队的全体公安人员的不懈努力下， 仅仅只是两个小时后， 他们就在6月1号下午三点十分左右的朝阳大道的一处道路监控里， 发现了一辆可疑车辆。
那是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瘦高个， 副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 似乎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
过了红绿灯之后，那辆出租车却没有直接驶离， 而是停在了路边。
随后那个中年男人就拿出一份地图，并且一边看着四周的道路监控的位置，一边在地图上标记了起来。
做完这些之后， 那辆出租车就直接驶离了路口。
顺着朝阳大道， 八分钟后，那辆出租车有出现在了下一个有道路监控的十字路口。
和八分钟前一样， 司机把车停在了路边。
副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一边确定四周的道路监控的位置，一边在地图上做起了标记。
二十分钟后，那辆出租车又出现在了齐宁路的道路监控之中……
最主要的是，四名受害者出事的时候，这辆出租车曾经在两个抛尸现场的道路监控中出现过。
赵队：“走——”
从交警大队到出租车公司只有四五分钟的车程。
而且这会儿才下午四点，出租车公司的人都还在上班，所以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出租车公司运营中心的主管。
看到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主管当即就说道：“56888？这个车牌号好像有点眼熟？”
然后他就走到身后的档案架前，翻找了起来。
很快，他就翻找出了三份租赁合同。
“查到了，56888是被一个叫做汤志国的边省人租走了。”
“当天一起被租走的，还有56988和51366。”
“租走它们的是汤志国的同伴。”
“海市路况复杂，大街串小巷，弯道多，坑坑洼洼多，施工路段多，就算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本地人，都不敢轻易的来开出租车，就算是想来的，也会先跑到我们公司来，找个师傅，先学一两个月，再上手，要不然出车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车子刮一下，几天就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