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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虫族上将协议离婚后(桃李自言)


利亚垂下眼,没有说话。
“五公里内的交通口全部封锁,这应该只是第一波突袭。”奥兰德语速迅疾地交代,“晚宴的宾客、布莱登大厦的所有虫、布曼的全体家族成员,都给我请到军部,登记名姓,空间不足的情况下挪交给第四军团。由你亲自看押弥赛尔·布曼,你应该清楚怎么做。”
他感觉双手有些发软,需要不断用力支撑身体,才能坐得端直。
他怎么敢把自己的雄主交给弥赛尔·布曼这个贱货,相信他能保障雄主的安全?
这只老雌虫的道德观低得一塌糊涂,无耻得无以复加,满口谎言,“师德”二字和他毫无关联,竟然还有脸苟活于世?
他的雄主差点儿就要没命,他竟然在旁边悠闲地看热闹?
活够了怎么不自己去死?
心脏还在砰砰跳动,劫后余生的后怕和侥幸仿佛变成氧气,奥兰德到现在依然没敢看完布莱登大厦顶部的监控录像,多看一眼,雄虫仿佛便还身在危险之中。
……现在怎么样?
两分钟后,奥兰德又拨通了利亚的电话。
“诊断结束了吗?”他问。
利亚百忙之中再次站在医疗舱的门口,和医生核对完剩余的时间,语气不带任何情感色彩,低声陈述道:“基本的检查数据还需要一百三十五秒才能完成。”
为什么这么慢?
“准备一台精神力测压修复器。”行星从星舰的驾驶舱飞过,奥兰德不受控制地皱起眉,“我三十五分钟后赶到,利亚,在此期间,我不希望你出任何差错。”
魏邈看到奥兰德的第一反应是毫无反应。
第二反应是,有点重。
第三反应是,这个虫子要干什么?
他略显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前雌君,将缠绕绷带的右臂暂时挪开,精神力先试探性地侵入奥兰德的精神海里,很快被密不透风地包裹,像是埋了一种病毒,潜伏进了毫无防火墙的主机电脑。
好像很难打赢对方。
眼前的雌虫死死地箍着他的腰,浑身都在发抖,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没过多久,就濡湿了刚刚更换的无菌服的外层,魏邈不得不花了一点功夫来固定住他,否则他和奥兰德都得要倒下去,以头抢地。
“好了。”他低声说,“还要抱多久?”
奥兰德抱着他,还是不说话。
“我害怕。”他闷闷地说,“雄主,我害怕。”
声音仿佛穿过他的胸腔,从后背传导回来。
魏邈想了想,出于虫道主义,并善待自己被压迫已久的脖颈,温和地安慰:“我没事,别哭了。”
同时试图从奥兰德怀里解脱出来。
再这样下去,他的脖子要斜成比萨斜塔了。
可惜这注定是个无用功,奥兰德依然不放开他。
“您骗我。”他咬住魏邈的肩膀,又舍不得使劲儿,轻轻磨了磨,不断地控诉,“……您还不让我跟过来,说能照顾好自己,我帮您报仇好不好?”
他听话了。
上一次雄虫在他眼皮底下受伤,这一次他甚至不在身边,几个可笑的、A级的雌虫,都敢来围捕他的雄主。
得把他们全都弄死。
魏邈没说话。
事实上,他完全听不清奥兰德在说什么,只感觉都是很熟悉的词汇,至少听了不止一遍,脑子一抽一抽地疼,光怪陆离的梦境和现实在脑海中频繁回闪,分不清到底在哪里。
人在屋檐下。
他默念了一遍这句行动纲领,把他的脸抬起来,含混地吻了吻奥兰德的脸庞,然后一路向下,半晌,面色平静地站起身。
“我要休息一会儿。”他感觉差不多了,没有再回应,径直说,“有点累。”
安抚这个虫子,已经耗费完了他剩余无几的精力。
奥兰德却一把拽住他。
他眼眸红成一片,眼泪成串掉下来,想起上一次受袭时的冷待,内心不断发冷,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仓惶地问:“您要去哪里?”
梦境仿佛和现实重合。
魏邈回头,诧异地看着他。
“我去睡觉。”他回答,挑了挑眉,想起多年的室友情谊,淡淡地问,“你也要吗?”
奥兰德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红着眼睛,露出一个笑。
——原来不是不想和他共处一室。
下一秒,魏邈便靠在第二军团会议室沙发的一侧,就地取材,随意地拿起一个抱枕,脑袋枕在抱枕上,用完好的那只手撑着下方的枕芯,睡着了。

在军部的会议室里睡吗?
他微愕, 眼睁睁看着魏邈躺下去的下一秒,呼吸便逐渐平稳下来,沙发另一侧的位置如约空了出来。
那是留给他的位置。
他坐下, 雄虫的脸侧向一边, 唇抿起,睫毛覆在下眼睑,闭上那双让他又爱又恨的眼睛、睡着了之后,神色安静, 如同一面玉像,仿佛先前刺伤他的话都不是从对方口里说出来的。
身上还留有其他雌虫的血腥味。
他微微皱了皱眉, 对这种味道略有不满, 但很快又被鼓胀的安心感填满, 眼眸忍不住弯了起来,吻了吻魏邈的侧脸, 又渐渐滑落到他的嘴唇上。
就这样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好吗?
会议室的门紧紧闭阖, 奥兰德并不急着去处理那些琐碎的事务,安安静静地坐在雄虫身侧, 盯着雄虫的睡姿, 心逐渐落定。
但这样的睡姿, 睡太久了,对脊柱会不会有伤害?
他一边想, 一边试探性地触探魏邈的精神力,想要戳一戳对方, 但很快被弹了出来,雄虫从抱枕上抬起头,睁开了眼睛。
奥兰德吓了一跳, 手骤然后缩,眨了眨眼。
“做什么?”魏邈眼眸清明,注视着奥兰德的双眼,仿佛盯着一件成色还算不错的猎物,语调却懒洋洋的,质问道,“为什么戳我?”
“……我不是故意的,您睡着了吗?”奥兰德拧眉,注视着他,低声建议,“要不要去休息室休息?”
雄虫这会儿的状态不太对劲,晚上的战斗中消耗了太多精神力,他担心会造成长期的、永久的损伤。
得快点儿做检查。
没有雄虫能在不借用外力的情况下,同一时间压制七名已经暴动的同级雌虫,还依然完好无损。
他的雄主身体的调查报告还算健康,刚刚已经完成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但精神力的损耗该怎么弥补?
万一真出有什么事……
奥兰德眼眸划过冰冷的锐意,哪怕夷平整个布曼家族,也犹不解恨。
魏邈摇了摇头。
“不要打扰我。”他不想和这个虫子再计较下去,警告了一句,又忍不住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额头的碎发散了下来,落在他的眼睛上。
奥兰德低低“嗯”了一声,这回没有再敢有多余的动作,等了片刻,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触了触魏邈的体温,却感觉到雄虫的身体隐约发起烫来。
普通雄虫精神力分化,大多集中在生长期末尾,十九岁、二十岁这个阶段,其后的精神力晋升会随年龄增长而越来越艰难。
魏邈做了短暂的一个梦。
他的童年少有父母陪伴,魏若琳那会儿忙于去极地科考,方应海同样在项目组里,家里除钟点工按时清扫卫生之外,大多空无一人,生个不痛不痒的小病,远隔千里之外,来回一趟飞机票便万把块钱,再周转一日,等两位教授回国再寻医问诊,是不太靠谱的解法。
大多时候,不需要倾诉痛苦,也没必要放大情绪,去药店买副药,自己就搪下来了。
他反倒不喜欢被嘘寒问暖的关怀,因为需要花额外的精力去回应,既得扫自己的门前雪,还得管瓦上霜。
都是些片段化的记忆,好似孤身行走在雪原之中,再醒来的时候,他还有些发怔,毛茸茸的毯子覆盖在身上,奥兰德的脑袋埋在他身上,魏邈先确定了时间,大概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相当于午睡了一场。
记忆浮现在脑海里,他揉了揉太阳穴,压制住多余的不适应感,事物在眼前分毫毕现,视域的范围不断延展开来,脑细胞极度活跃,不断诱惑着他向外探出精神力的触角,去操控这些低劣的虫子们的心智,迫使他们臣服。
眼前的奥兰德莫名其妙变成了香饽饽,他不需要去花费时间试探这名雌虫的等级,多出来的精神力触角似乎对这名雌虫又畏又怕,暂时拿他毫无办法,但又忍不住恶狠狠的、傲慢地觑着对方,伺机要扼断奥兰德的脖颈。
——让这名强悍的雌虫跪在地上,不断地为他诞育子嗣,被他驱使、驾驭,为他创造更多的声誉、权力、财富。
让所有的虫族奉他为君主。
“……”魏邈淡淡地挪开视线。
他这样评价自己。
雄虫掠夺的基因本能和后天习得的社会习性不断对撞,就像狗总想要撒泡尿占领地盘,雄虎会粗鲁地划定狩猎的区域,魏邈也感受到了这种最原始的渴求,脑海里的精神力变得莫名焦躁起来,质问他:不会害怕了吧?
怎么能放过这个优质猎物?
魏邈动了动已经被枕得酸麻的手,奥兰德便同样清醒过来。
“雄主。”他眼眸警醒地眯起,视线一触即离,低声问,“您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魏邈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此刻的目光泛着冰冷的侵略性,做最直观的打量和评估。
他简明扼要地道:“不用。”
奥兰德在这样的目光下感觉浑身开始发烫,他的脸颊在雄虫的手心里蹭了蹭,这是一个表示顺从的姿态,轻轻地问:“距离清晨还早,您想要使用我吗?”
雄虫显然有些意动。
魏邈偏过头,总觉得像是竹叶青吐着蛇信子,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他不能多说,多说一句都得露馅。
魏邈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水珠从脸庞上滚落到脖颈上,被本能控制的思绪总算向回拉了些。
奥兰德亦步亦趋地守在盥洗室的门口。
“雄主,您得跟我去做精神力检测。”他的语调加重,神色温和,不容拒绝地说。
第二军团总部,灯彻夜不眠。
不断有佩戴手铐的雌虫,鱼贯地进入羁押室,秩序井然,只能听到行走时的脚步,魏邈站在整座建筑的最顶端,向下俯瞰,饶有兴致地扬了扬唇角。
蚂蚁搬家。
整座第七区都被惊动。
“莱尔先生,请就座。”
奥兰德以家属的身份坐在身侧,那位年迈的雌虫医生只得屈就于对面,看这位在第二军团总部如入无虫之境的患者家属操纵精神力测压仪,熟练地启动这台大型医疗设备,叮嘱说:“您需要平躺,手臂抬起……没关系,不会疼。”
他喜欢这样手把手的、琐碎的照顾,看到雄虫乖乖地平躺下去,内心便充溢着安静而满足。
……有点乖,看起来笨笨的。
像是幼崽一样。
如果他可以将魏邈生下来就好了,只诞下唯一的幼崽,做他的雌父,守着他长大,然后再和他结婚,做他的妻子,一辈子照顾他。
“……”这位享誉亚述星、被誉为“起死回生的法师”的医生空出一双手,沉默片刻,脸色并不太好看。
到底谁是医生?
出了事谁负责?
——这年头,患者的家属也能越俎代庖,非法行医了吗?
魏邈的配合度相当高。
奥兰德调整完头盔的舒适度,确保雄虫佩戴好头盔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转过头。
“有没有签署保密协议?”他眼底的笑容收敛了起来,重新变得古井无波,“这位老先生。”
“我得先确定您的身份。”医生眯起眼,径直地问,“您有行医资质吗?”
奥兰德瞥了对方一眼。
“行医资质?”他似笑非笑地道,“你的资质上,或许有我的签名。”
上议院下辖的「科技与医疗署」负责这项最基本的工作,每两年更换一次,签发的签名中,包含署长及议员长的两枚签名。
这也代表了联邦对医疗、科技的重视。
医生慎重地保持沉默,内心惊涛骇浪,半晌才缓了缓神:“已经签署过了。”
“我不希望传出任何的风言风语。”奥兰德温和地道,“我相信你能够拿捏好尺度。”
他的雄主脖颈的虫纹都有所变化,除了精神力衰退,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同样是他不想看到的一种可能性。
“好的。”
气氛又再度变得沉默。
五分钟后,魏邈摘下头盔,奥兰德已经拿起他精神力的检测报告,上面那一栏,用红字清晰地标注:
——精神力等级,S。
纸张的下方被奥兰德揉捏成一团,他神色阴沉,眼底看不清楚任何波澜,最后的可能性被击破,心不断沉底。
一名唯一的、S级的雄虫?
一旦消息不胫而走,他的雄主会被万虫觊觎,掀起极高的讨论度,捧到冕位之上,联邦的有些贱货会一边厌恶雄虫的特权,又忍不住去贴近他的雄主,祈求得到雄虫的怜悯和脚下的位置。
他的权力尚且覆盖得太少,不足以把这些雌虫悉数碾死。
……怎么办?
奥兰德眼眸闪过焦躁的神色,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颚凌厉,计算着自己的筹码。
他的雄虫为什么总是这么优秀?
笨一点、稍微迟钝一点不好吗,只指使他,只占有他。
魏邈垂下眼,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这份报告。
他把这张纸页从奥兰德的手里解救出来,观察着奥兰德的神色,大脑总算清醒了些,精神力依然波涛汹涌,但残余的神智终于能浮出水面。
“别多想。”他亲了亲奥兰德的眼眸,手攀在对方的脊背上,上下无声地安抚,握住奥兰德冰冷的手,低声许诺,“从始至终,都只会有你一个。”

金枕星和亚述星相隔万里, 单是赶来,都可以算作一件苦差事。
这话魏邈离婚时便作为对幼崽成长的保证而提出,但他发现, 有些话对奥兰德来说, 一遍并不够,还得两遍、三遍,保证的次数越多,他才越信赖。
就像是小朋友往往只接收重复的话, 以便于理解。
奥兰德怔然地望着他,只觉得心骤然滞了一瞬, 喃喃地确认道:“只有我一个吗?”
他肤色白皙, 是标准的英伦绅士的面孔, 骨骼分明立体,眼眸里流露出鲜亮的神采, 像是光彩落到海面上,粼粼如浪。
“不然呢?”魏邈看着他, 叹气,“你刚刚的心理活动都快写到脸上了。”
实在不好装看不见。
他鲜少给予保证, 一般说到做到, 倒是第一次说这种车轱辘话。
但创新的陈述未必能斩获听众的目光, 直白老土一些,反倒更合奥兰德的胃口。
奥兰德垂下头, 过了一会儿,冷不丁问:“在您眼里很明显吗?”
他以为他已经将表情隐藏得很好了。
“嗯。”魏邈随意地应了一句, 他将那张检测报告的结果扫描到自己的光脑上,“演技还得练,上将。”
——看起来想生撕了这张检测报告。
站在奥兰德的角度, 不难理解。
休息室旷大、安静,枝形吊灯的光彩朦朦胧胧,魏邈和那位德高望重的医生寒暄了几句,医生的态度过于谦恭,仿佛在对待一个易碎品,魏邈只负责点头、微笑。
同时,也清楚奥兰德没有给这位医生看检测报告的机会。
他推开休息室的门,在医用无菌服上又裹了一层大衣,撑出挺阔的身形,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是一只笨重的企鹅,打了绷带的右胳膊始终没有成功地塞进大衣里,但好在下肢还算协调,整体的形象不至于不堪入目。
在某位奥姓领导的带领下,魏邈发现自己的偶像包袱也逐年递增。
奥兰德问:“您的右胳膊怎么样?还疼吗?”
魏邈琢磨了琢磨,简明扼要地回答:“四肢健全。”
说实话,这会儿全身都疼,他也不清楚两个小时前自己的脑回路,只想着“刁民害朕”,愣是拖着不进全封闭的医疗舱,简单地诊断了受伤的地方,包扎了右臂,便自己找了间会议室,打算搪一晚上,等明早再出门左转,自己去寻医问诊。
隐约记得利亚来劝了好几次,愣是没把他劝明白。
警惕心极强,但没什么智商。
他侧过脸,问:“我睡醒之后为什么在休息室?”
奥兰德不声不响,直到雄虫的视线覆盖在他脸上,才轻声解释:“……我把您抱过来的,您当时浑身发热,我觉得不能在会议室里一直等下去。”
他语调慢吞吞的,走在魏邈身边,肩靠着肩,手试探性地交握,得到回应之后,眼眸弯了起来,一刻也不想撒开。
仿佛下一瞬,雄虫就会消失不见。
沿途几乎没有军雌,路上极静,魏邈意料之中地点点头,垂眸,凝视着他的脸:“我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情况,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奥兰德,抱歉,让你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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