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列车长颤巍巍地伸出被撕咬的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按在斑驳的车窗上。
“往下走,阿枫。”他说,“去救我。”
白落枫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他咬咬牙,伸出手,隔着一道窗户,覆住肃郁血淋淋的这只手。
却无法再十指相握。
列车长笑出了声。
“不要这个表情,”他说,“我是NPC,会无数次地刷新的,不论是□□还是记忆。我会无数次的活过来,也会无数次地忘了你。”
“就在这件事上恨我吧,下手的时候就当杀负心汉。”
“别说了……”
“好,不说了。”列车长放下手,“再见,白落枫。”
他回过身去。
他走到两列车厢的交接处,那里有一个拉杆。
列车长把斧头扔到十号车厢门前,低下身,抓住那个拉杆,往前一推。
连接着两节车厢的机器咬口即刻一松,十号车厢和十一号车厢分了家。
十一号车厢和它后面的几节车厢被列车扔下了,跟着惯性又往前走了一段后,便缓慢地停在了雪山之上。
白落枫还按着车窗,望着列车长。
列车长也站在车前望着他。他们彼此相视着,距离却控制不住地越来越远。
等到风雪吞没彼此的身影,列车长拎起斧头,走进车厢。
他拉开车厢的门,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色彩。他冷漠地拖着斧头,走向燃烧炉。
斧头在地上划出刺耳的音节,列车长耳边传来回忆之中那些队友的话语。
【你也是因为爱情进来的啊?真多啊,像你这种为爱冲锋的勇士。】
【我是不太能理解。我真的不太能理解,你们真觉得有必要?】
【对象这东西,不就是双向选择嘛。天底下的单身狗那么多……干啥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就算你为他这么出生入死,等到出去了,他也不会知道你做了这么多啊。再等几年,你俩吵个架,分手了,那现在干这些不就不值当了吗。】
【有什么必要啊?】
列车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听到自己说:“有必要。”
“对你来说没必要,对我来说,有必要。”
“你不了解我。”
“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列车长轻声跟着自己喃喃:“这是我……”
“阿枫,这是我……”
他拖着不知为何渐渐沉重的身体,走到了燃烧炉前。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却一字一句都颤动着身上的每一寸血管。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他动起受伤的臂膊,两手一同握住斧头,把它举了起来。
列车轰鸣前行,十号车厢慢慢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白落枫背后的车厢门被人拉开了。
“白落枫!”粱一童喊他,“列车怎么停了,你男人死了吗!”
徐昑四处看一圈,也紧张兮兮地问:“他人呢?他人怎么不见了?”
施远也跑上来说:“倒计时还没停!……我不是非要在你伤口上撒盐,但是……”
白落枫开口:“都闭嘴。”
他声音很低,发沉发闷,好像在努力压着许多许多的情绪。
怨恨、愤怒、不甘。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恨不得把他们所有人都就地打死。
“我求你们了,”他说,“都别说了……他已经要死了,行吗。”
这话听起来好像在无形地责骂他们强逼自己做什么,指责他们不是人。
粱一童瞬间起了火:“什么叫行……”
雪原里轰的一声。
众人吓了一跳,往前一看,就见很远很远的轨道上,那列往前行进的列车竟然炸了。
它停在了那个地方,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在雪中亮如一把篝火,指明他们前行的方向。
叮的一声,是从粱一童手上握着的手机里传出来的。
粱一童拿起手机。
【倒计时提前结束!】
【‘彼岸列车’的‘列车长’已经死亡!恭
喜各位主播玩家,获得本场游戏胜利!】
作者有话说:
日六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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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公共休息空间
◎门后,是一个新世界。◎
【‘彼岸列车’的‘列车长’已经死亡!恭喜各位主播玩家, 获得本场游戏胜利!】
粱一童大喜,没忍住,“耶”地一声喊了出来。
他回头就想蹦起来庆祝, 却结结实实挨了张孟屹一巴掌。
粱一童被打得一下子跌到地上。
张孟屹怒目瞪着他。
粱一童莫名其妙。毫无理由地挨了一巴掌, 他怒了:“你干什——”
话到一半,粱一童终于想起了什么。
他回头, 白落枫抓着门把的手滑落了下去,两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他们手机的APP里发出轻快的庆祝声, 礼炮和烟花声放了起来, 在屏幕上绽放耀眼的特效。
白落枫紧咬着牙关, 头抵在门上,眼泪滴滴落在地板上。
手机里的庆祝声如同在开狂欢派对。
吵死了。
白落枫弓起身,巨大的悲伤让他浑身都开始生理性地颤抖,他抓着门把手的手都几乎要握不住了。
吵死了……
列车长戴在他头上的帽子歪了歪,掉到了地上。
那帽子忽然化作了粒粒光尘, 消散在了空中。
列车长裹在白落枫身上的衣服也以同样的方式消散了。
手机里放起欢快的音乐, 气氛诡异极了。
“白、白落枫……”
李城肆攥着两只手,内疚地说, “对不起啊……我们,也是没办法了……”
白落枫没有回答他。
李城肆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还想再说,手机上却响起了轻快的说话声:【恭喜本轮各位玩家,成功通过新手主播认证关卡,目前头衔已升级为“努力正式大主播”, 获得积分获取资格!】
【欢迎您正式进入“愿”的世界!】
【游戏已经胜利!在下一场游戏开始前, 先休息一下吧~请各位自行关闭直播间, 跟随指示,退出本场游戏,进入休息空间哦!】
声音只说了一遍。
后面的车厢传来了一些异响,吱呀一声,听起来像是哪道门开了。
众人却没有一个动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不约而同地都看向白落枫。
白落枫跪在地上低着头。他本来就瘦,车厢里的暗光一打,这氛围里,他活像个落魄孤单委屈的寡夫。
“白落枫……”徐昑也说,“真对不住,我们……我们跟你道歉。”
“是是是,我们跟你道歉。”李城肆赶忙附和,“游戏就是这么发展了……我们虽然也是没办法,但也确实是急了,说了过分的话。”
“是啊,要不是游戏,我们肯定……是吧?”
徐昑边说边往回看,看到粱一童表情莫名难看,她就赶紧捅了他一胳膊肘子:“还有你呢!赶紧道歉!”
粱一童:“我——”
他不想道歉,但徐昑一瞪他,他也就蔫了。
他只得老老实实地说:“是,要不是游戏这么发展,谁会非要他死嘛!是我们对不住你了!”
他道歉道得挺难听的。
“白落枫,别难过了。”苏茶走过来几步,细声细语地说,“虽然有点儿距离……但你,要不要去看看?”
她的声音有些抖,这一句话里藏着的情感也太多。
白落枫听出了些相似感。他忽然想起来,苏茶的男朋友也死了。
他哑声问:“去哪儿?”
“炸了的地方。虽然……应该什么都不剩了。但如果,你想去看看的话,我陪你。”
她回头,又跟别人说,“你们先出去吧。”
白落枫深呼吸了一口气。
白落枫扶着门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不了,走吧。”他说,“谢谢你。”
苏茶仍然担忧地望着他。
众人松了一口气,都抬起手,在手机上退出了各自的直播间。
白落枫扶扶背包的肩带。他突然感觉手上有些黏,拿出来看了一眼。
他右手手心里有血。
这是列车长手上的血。
意识到的一瞬间,白落枫手一抖。
他没有做声和宣告出来,只是从包里拿出一块儿纸巾来,把手上的血擦干净,又把沾满鲜血的纸折成块方方正正的小四方块儿,放进背包的角落里,拉上了拉链。
弄好这个,他才在手机上退出了直播。
做好一切,他和其他人前往了发出异响的12号车厢。
车厢中央出现了一道门——一道浮空的门。
门敞开了一条不小的门缝。刚刚他们听到的吱呀声,就是这道门缝打开的声音。
门是一道复古的英伦风木门。花纹复古精致,颜色幽深,极其庄严,看起来像某座庄园或古堡的门。
这倒没什么稀奇的,可这种门出现在这种列车里,就显得尤为奇怪了。
门两边没有墙,开在车厢中央,随意得和那个蓝胖子猫的任意门一样。
《愿》APP在手机里大声指挥他们:“穿过这道门,前往公共休息空间吧!”
白落枫走上前,拧开了门。
门后,是一个新世界。
脚下是一条一直绵延向远方的路。天黑了,路两边设计复古的路灯亮起暖黄的光。一辆马车慢腾腾地驶过,一切的一切都非常的英伦中世纪。
白落枫关上了门。
他松开手。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站在门口沉默几秒,他绕到门后去看了一眼。
正如刚刚所说,这道门是道精致的英伦风复古门。
门没什么奇怪的。
绕了一圈,白落枫回来了。
“虽然已经有很多超出我认知的事情了。”他说,“但是门开在车厢里面,一打开还是新世界这种事,还是会让我怀疑一下我是不是穿成了野比大雄。”
施远说:“野比大雄想实现愿望直接找蓝胖子就好了,哪儿至于跑这儿玩命来。”
白落枫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施远走过去,拉开了门。
这一拉开,众人一愣。
“怎么了。”
白落枫走过来,一看,他就明白了。
门后的新世界变了。
这次,是一条林间小路。
天灰蒙蒙,路两侧野草疯生,乌鸦的声音啊啊地飞过,树影婆娑,风从远处吹过来,带来哭泣一般的呼啸声。
场景挺《山村老尸》。
毫无疑问,对一群中国人民来说,比起刚刚的英伦风,这种扑面而来的中式恐怖更吓人。
李城肆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要不……关上门,再试一次?”
也有几人打了退堂鼓,大家点点头说好。
施远关上了门,再次拉开。
仍然是这条林间小路。
他又关上了门。
他又拉开了。
还是林间小路。
如此反反复复了十次,林间小路无动于衷。
众人终于放弃了,大家认命地进了门里,走上了这一条林间小路。
疯长的野草被他们扒开来。
林间小路说是小路,其实也就是只能一个人通过的羊肠小道罢了。大家扒开两侧的草,艰难地往前走着。
APP上说让他们一直往前走,看到的第一个建筑物就是他们这次的公共休息空间。
走了大约十多分钟,他们终于看到了。
“有了,”一米九大高个的施远率先看到,他指着远处的一个四层的小楼说,“那个是不是?”
“我草,那么破?”
“好歹是个落脚点,走吧。”
大家艰难地走到小楼前。
小楼看起来年纪真是不小了,门口挂的店名牌子歪歪斜斜。经过风吹雨打,已经半个字儿都认不出来了。墙面上也被雨水浇得活像是渗血了似的,爬了满墙的爬山虎。
施远走上前,敲了敲小楼的门。
没反应。
又敲了两三下,里面终于传来了一声应门声。
“来了来了。”
声音中气十足,听起来是个中年男人,估计有点胖。
接着是一阵脚步声。这人来开门是来开门了,可嘴里却嘟囔着:“敲什么门呐,又是新人……烦死了。”
门开了。
门后果然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他一看乌泱泱来了这么多个,大惊失色:“你们都是新人!?”
“对啊。”施远说,“不行吗?”
男人脸色难看了起来。
他没说什么,回头走了,说:“进吧。”
大家进了屋子。
屋子里倒是不像外表那么破旧,还挺光鲜亮丽。客厅里一个沙发,茶几上摆满茶具,地上有柔软复古的兽皮地毯,只是朝着门口这边的熊头还张着大嘴,瞅着有些渗人。
客厅里还有个电视,电视里放着新闻,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电视旁有个花瓶。
客厅旁,还有个开放式厨房,不知道谁烧的水开了,此刻正烧得咕嘟咕嘟响。
白落枫四处打量了一番,觉得这地儿还不错。
他问男人:“你是这里的管理员?”
男人已经一屁股坐回到了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这里没有管理员。”他说,“我是主播,公共休息空间大家随便进的。”
“诶?没有管理员?我听说还会分配房间什么的。没有管理员的话,那房间怎么办?”
“APP给分配。”男人说,“等着吧,你的APP很快就给你发教程了。”
正说着,厨房里烧水的锅咕嘟的声音更大了。
男人啧了一声,抬高嗓门怒喝:“梁月时!你水开了!!”
楼上传来一声:“来了——”
声音挺爽朗,听着像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施远侧过头,正巧,这位粱月时踩着拖鞋,从楼上腾腾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晚安~
他长得很高。和施远差不多, 都是一米九大高个。
此人长得堪称天下绝品。他留了一头及肩的红发,一双剑眉星目相当英气,皮肤也白皙过人。作为一个男人来说, 他的皮肤好得有点过分, 五官的位置和大小仿佛被人精心测量过似的,完美极了, 连两颊上的腮红都漂亮得很。
这个词儿不太适合男人,但他的确长得就像一个标致的娃娃。
粱月时穿着一身居家服,趿拉着拖鞋, 跑了下来。
还没进厨房, 他就第一眼看到了他们这群新人。
不知道为什么, 粱月时突然眼睛一亮。
“刚出关的啊?活了这么多?”他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匆匆进了厨房,眼睛却一直黏在他们身上,“存活率还挺高。”
“还是新人呢。”沙发上的男人说。
粱月时走到烧开的锅跟前,刚要去把电磁炉关了。
一听这话,他的手一顿, 震惊回头:“哎?全是!?”
“全是, 刚从认证关出来的吧。”男人仰头瞥他一眼,“多他妈绝望。”
粱月时脸色难看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一回身便垂头丧气起来,没精打采地摁灭了电磁炉。
“你、你们什么意思!”
粱一童不干了,他气冲冲地喊,“新人怎么了,你们瞧不起新人吗!?”
“这倒不是瞧得起瞧不起的问题啦, 别生气。”
粱月时头也不回地往旁边走了两步, 打开头顶的橱柜, 从柜子里拿出个碗来。
他回过身,把碗放到另一边的台子上,又拿起锅来,倒了一碗热水。
“这些事,待会儿你们的APP也会告诉你们的……算了,我就先说吧。”他端起碗,要干杯似的朝他们抬了抬手,“每一个公共休息空间都是建立在下一个游戏入口附近的。也就是说,到这儿来的所有人,都是下一场的队友。”
白落枫懂了。
他们这关新人认证只有两个人出局,进去九个出来七个。
下一关要和这七个刚出新手关的新人打,难怪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看到他们之后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粱月时喝了半碗热水。
他放下碗,又给他们比了两个数字:“顺便一提,每关标配十三个主播。”
中年人接下话茬:“也就是说,摊上你们这群倒霉蛋,顶多再来四个正常人。”
中年男人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个烟袋,又从里面捡出一根,给自己点上了。
他皱紧着眉,愁道:“这把真他妈衰,跑这儿带孩子来了。”
粱月时苦笑道:“也别这么说嘛,都是从新人过来的。”
“那也不能这么多小白崽子吧?”
“好了好了,别说了,多伤和气,都是队友。就算是新人,应该也有能用的。”粱月时说,“海哥,喝热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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