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郁知道他说的是刚刚医院走廊上,白落枫走进心理科的一幕。
“不好奇。”肃郁说,“八成就是你造出来的幻境而已,我好奇什么。”
“不是哦。”
肃郁一愣。
主神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刚刚给你看的,是过去的现实。”
在肃郁愣住的目光中, 主神噗嗤笑了, 道:“还不明白吗?我的意思是, 刚刚就是过去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肃郁难以置信:“什么……”
主神哼哼窃笑着,好整以暇地拉开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抽出来了一张纸。
他把纸一抖,展开来,慢条斯理道:“我看看啊,第一人民医院心理科病历单……哎哟,他接受了不少检查呢。”
肃郁听得神色震荡,也终于回过神来。
他目光一狠,立即几步上前,气势汹汹道:“给我!!”
刚走前几步,主神随手一扬,手中立即吹出一股刮刀般的强风,当即把肃郁掀飞了出去。
肃郁重重摔了好几圈,最后砰地脸朝地摔到了地上。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摔得浑身酸痛,脸边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肃郁抹了一把脸,低头看了眼手心里。
他看到了手中的血,但未说什么。
肃郁站了起来,他揉了揉肩头,脸色发黑地死死盯着主神。
主神笑容灿烂:“是不是死得太久了?你居然还想接近我?”
肃郁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不过,我倒不讨厌这样。我喜欢反抗的动物,太老实的很没意思。”主神道。
主神手一挥,那张检查单子立刻在他手中分解成电子粒子颗粒,如光尘一样消失在空中。
肃郁一急,往前奔了两步,但无济于事。
他眼睁睁看着那单子消失了。
肃郁皱紧眉,啧了声。
“不高兴什么,也没那么难猜吧?”主神笑道,“你以为能来到这儿的都是什么人?”
“所有人都是要被逼疯的人。”
“被家里的事故逼得站到悬崖边上的,站在手术室外只能看着亲人死的,一夜之差突然就从山顶跌到谷底的,再拿不出钱就只能去死的——这里都是这种人。”
“假若还有路可走,干嘛要来拿命求我?”
“所有人都是要被逼疯了的人,你们都是来求我这个神仙的疯子。”
肃郁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啊,提醒你一下,你早就把他逼疯成了跟你一样的人。”
主神笑着,转着椅子又往右边转了半个圈。
他站起来,端起桌上的空杯子,朝着放在不远处的咖啡机走了过去。
他边走边说:“肃郁,你知道必然和偶然的区别吗?”
又开始了。
肃郁脸色不好看,主神总说这些很装逼很中二又自诩为哲学的东西。
“我在问你话。”
——他还会强制你跟他一起探讨这种哲学。
你还不能说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就不开心了。他一不开心,不知道又会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主神拿起一盒牛奶,往量杯里面倒进去,他在给自己做咖啡。
肃郁只好说:“我知道。”
“嚯,看不出来。”主神笑,“你觉得必然和偶然有什么区别?”
“必定会发生的事和碰巧才会发生的事。”
“回答真浅显。”主神无奈道,“好吧,那你觉得白落枫到这儿来是必然还是偶然?”
肃郁沉默。
“你知道答案的。”主神说,“你如果认为这一切是偶然,你第一次在这儿见到他时根本就不会那么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肃郁完全不记得他说的第一次是哪一次。
主神把牛奶倒进杯子里,又往里面放了一大勺糖浆。他把杯子放到咖啡机底下,按下了一个键,笑道:“喔,对了,NPC之间的游戏内记忆不会共享,你现在不记得啊。无所谓,你在庄园里不是也很平静地就接受了他在这儿这件事吗?”
“你知道的,肃郁,你知道这一切是必然。你知道你横死的话白落枫就会疯了一样找真相,你也知道最终他可能也会到达这里。”
“你们人类很奇怪,有时候自己心里想着,心里也明白的事情,自己却都意识不到。”主神说,“你在盼望白落枫救你,不是吗?”
肃郁露出又黑下来的脸色。
他这表情让主神噗嗤一声笑出声了。
“你也知道,你横死的话,他多半也不会像你期盼的一样去享受你给他的第二条命,你知道他会做跟你一样的事。”主神笑着说,“你们真的很有意思,我都看不懂你们在做什么了。为什么会有人争先恐后地为对方去死?为什么会有人明知道对方不会这样,却还是要自己骗自己,自欺欺人地把事情做下去?”
主神端起咖啡,回到桌前。肃郁阴着眼睛盯着他,等他把这些戳人心管子的屁话说完。
主神真的很喜欢把人心底的事儿抖搂干净,然后观赏对方破防或者死盯着他。
主神很遭人恨,他也很喜欢遭人恨。
“但不得不说,很有意思。”主神朝他抬了抬手中的咖啡,“我很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戏码了。为了已经死在这儿的人而来的,白落枫还是第一个——哦,还有另外一个。他队友里,还有一个人也是这样来的。”
这是肃郁第一次听说,他心里诧异了下。
还有一个人是为了死在这儿的玩家来的?
没来得及细想,主神继续把话说了下去:“我真的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戏码了。”
肃郁望向他。
主神脸上笑意浓浓,这让肃郁心中猛地一咯噔。
他心中升起近乎于海啸一般的不祥预感。
“来玩新的游戏吧,肃郁。”主神眯着眼睛笑道,“你能找到我吗?”
“啊?”
肃郁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主神就回头啪地在键盘上点了一下。
背后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雪花一闪,伴着咚咚咚几声巨响,一段文字动画随着幼稚的烟花和蛋糕蝴蝶结的画面和紧密欢快的音乐,砰砰地跳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傻逼的标题——
【咚咚!叛徒寻找机制!】
肃郁无语地盯着这个沙比标题。
一个幼稚的小孩声音大声且开朗地朗读着屏幕上的文字,这让这个动画看起来更沙比了,肃郁被尬得眉毛抽搐。
动画还在继续。
一只黑猫从屏幕下方窜了出来,开始声情并茂地为肃郁讲解规则。
【接下来的游戏,将加入全新机制!主神也将加入游戏哦!】
【事实上,现在在你所在的公共休息空间里,已经有一位“非主播”的玩家了!】
“非主播”的玩家?
什么意思?
【这位‘表面主播’其实并没有主播身份,TA的直播间与主播身份全部都是由主神一手造假的。TA是一具空壳,是主神为了加入游戏而制造的“工具”!】
【也就是说,TA不是人类哦!】
【接下来,主神将在每一局游戏中不定时使用这具“空壳”,在不定的时间段内加入游戏。在游戏的最后,你必须和你的队友指认“主神”!】
【指认如成功,视为全员游戏胜利,即可前往最后的关卡。如最后的关卡同样胜利,主神将实现所有人的愿望,并将全员送回现实,无需再满足积分条件。】
【若指认失败,该玩家即刻死亡,发起指认者与队伍中随机一人也将同步出局。】
【游戏内会有指认该空壳玩家的线索。有关于TA的三条线索,藏在接下来的游戏地图内。】
【以上就是新游戏的规则了,加油哦!】
黑猫可可爱爱地扬起脑袋喵了一声,跳出屏幕。
欢快的音乐戛然而止,屏幕再次雪花一闪,变回了之前的监控画面。
空气一片死寂。
肃郁没有立刻说话。这一段话里的信息量如雷贯耳,肃郁僵在原地。
半晌,他终于消化完了这骇人的事实,僵着目光,望向主神。
他深吸一口气:“现在这些玩家里,有一个是你做出来的走狗?”
“是啊。”主神晃着手里的咖啡,漫不经心,“闲着没事干,做了一个出来。”
“你要我找出他……如果是你做出来的空壳的话,他就没有灵魂……不,你这个水平,简简单单就能给他一个灵魂。你能把他做得天衣无缝,谁都可能是那具空壳。”
主神哈哈笑了起来:“我就当你夸我了,多谢了。”
“肃郁,我也在这里做了好几年主神了。我看过了很多人参加游戏,什么样的展开都见过了。你得理解,造物主偶尔也想下凡跟人类玩玩。”他笑着说,“但是造物主也不是什么恶魔嘛。我多给你一点提示,我之前就用过这具空壳玩过了。”
肃郁眯起眼:“你之前就进入过游戏。”
主神喝着咖啡,哼唧着应声:“嗯哼。”
“也就是说,能从这个人之前的行为举止辨认。”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主神笑道,“哦对,还有投票系统,那个我会关闭的,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玩玩。”
肃郁脸色很难看。
主神很少这样善心大发。而他一旦这样善心大发,就说明有麻烦了。
因为一定会有比被他关闭的东西而更麻烦的东西出现。
果不其然,之前那浓浓的笑意又出现在了主神脸上。
“我很期待你们找到那具空壳,”他说,“因为人类始终认为那是空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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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神一挥手,肃郁当即两眼一黑, 突然浑身失力, 往后一倒。
失重感包裹住了他。就在他以为自己要重重摔到地上时,突然全身猛地一坠, 他掉进了柔软的床铺里。
就像出走的灵魂突然归位,肃郁猛地睁开眼,咚咚的心跳声响遍全身。
他死死瞪着眼前的天花板, 喘了好几口粗气。
他听到身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还有什么在紧紧环着他的腰。肃郁一偏头, 是白落枫在紧紧搂着他。
白落枫枕着他的胳膊,牛皮糖似的贴在他身上,还在沉沉睡着。
看到他,肃郁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
他捂住自己的上半张脸,转头长舒一口气出来, 又下意识地搂住白落枫的腰, 把他往自己身上揽了揽。
窗帘还拉着,房间里一片昏暗。
但天已经亮了, 厨房里的时钟指向早上八点。
施远打着哈欠走下楼时,厨房里已经有两个人在吃早饭了,只是吃得相对无言,餐桌上一片沉默。
这也难怪,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苏茶,另一个是刚进来的S1的队友, 同样是S牌。
两个人没说过话, 牌子的悬殊也让他们难以去找什么话题, 于是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隔着半个餐桌吃早饭。
“真早啊你们,”施远走到冰箱旁边拉开门,随口道,“怎么没睡懒觉?”
“睡不着啊。”
苏茶捧着碗粥喝着,说,“还有一天多就又要进去了,那个亡夫哥今儿是不是得置办点东西了?他总不能穿着管家那身进去吧,衣服上还都是血呢。”
“应该吧,今天提醒他一下。”施远道,“也用不着提醒,他都进来好久了,这种事儿他心里肯定有数的。”
“也对哦。”苏茶嘟囔着说,“我还没跟他道谢呢,一会儿找个机会跟他说声谢谢。”
“要论的话,我们所有人都欠他一声谢谢吧。”
苏茶点点头:“倒也是……说起来,粱月时人呢?”
“你这么一说。”
施远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左右看了一圈。厨房里空无一人,旁边的餐厅里也只有他们三个活人,哪儿都没见着粱月时这个最爱做饭的煮夫。
“怪了,他人呢?”施远把面包扔进烤箱里,嘟囔着自言自语道,“他不是早中晚都一直爱在厨房里泡着吗。”
粱月时是这样的,一进空间就爱在厨房里泡着做饭,早中晚三顿他准时准点都给做出来,一般早上七点就在下面倒腾起来了。
今天他做饭用的锅里却是空的,一看就是根本就没下来。
“还在睡吧。”施远自言自语地回答着,“也是,进空间还天天做什么早饭,睡多点才对。”
正说着话,楼梯那边又传来了谁下楼来的声音。
施远转头一看,下来的是S1。
他的表情立刻紧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S1昨天来时已经做过了自我介绍。他名叫詹文泉,是个有点儿上了年纪的中年人。
但他一身的腱子肉,瞧着是经常健身的人。虽是上了些年纪,但还是一头的乌发,瞧着并不老。
詹文泉长得中规中矩,算是清秀。他总是笑眯眯的,就连不说话面无表情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他昨天哈哈笑着说自己是微笑唇。
瞧着这人算得上是很亲和。虽是笑着的,气场也很有压迫感,倒是配得上S1的位置。
走下楼来,看见餐厅里有人,詹文泉便笑着和他们打过了招呼。
掠过苏茶和施远两个人,詹文泉走到里面去,拍了下自己队友的肩膀。俩人随口聊了几句后,詹文泉就转头问他们:“你们昨天说的那个复活的NPC,真的下一关要跟我们一起进游戏啊?”
“是啊,主神都这么说了。”施远说。
詹文泉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唏嘘声来,又问:“他强吗?”
“挺强的吧,他给人的感觉就挺强的。”施远说。
“他有多少分?”
“这上哪儿知道去。”
“这都没打听出来?”詹文泉诧异道,“你们不说他是你们一个队友的男人吗?”
这话说得令人不太舒服,施远皱皱眉,张嘴正欲说话,旁边插进来一道声音:“他是A榜。”
施远回身一看,张孟屹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还走到了附近来。
“嚯,A榜啊。”詹文泉摸了摸下巴,“五年前的A榜……应该比不上现在的吧?”
“那我不知道。”张孟屹说。
苏茶奇怪道:“他什么时候说自己是A榜了?”
“列车那会儿,你们全上了车顶的时候,他告诉我的。”张孟屹拉开椅子坐下,张大嘴打了个很凶恶的哈欠,道,“反正肯定不会弱啊,菜鸡哪儿会被主神看上,死了都要让他来做NPC。”
“那倒也是。”
坐在桌子上吃饭的詹文泉的队友说:“是不是A榜也无所谓吧?詹哥,咱几个S榜不就够看了。”
“了解一下队友嘛。”詹文泉说。
正说着,远处的楼梯上又下来了两个人。
肃郁牵着白落枫走下楼,见到餐厅里已经坐了几个人了,他“啊”了一声。
“正好。”肃郁说,“你们谁去把其他人都叫下来?我有事说。”
其余人:“?”
肃郁把他们所有人带到了一楼的大厅去,那边有个沙发和茶几。
一大清早就被叫起来,阮千困得要死,肃郁说话的时候她一连打了十几个哈欠。
所有人在沙发上挤成一团,站着的也有好些个。
白落枫一个人坐在只有一个的单人沙发上。肃郁给他搞了杯热橙汁,还不知道从哪儿给他找了个毯子盖上。白落枫度假一样靠在上面,捧着一杯热橙汁,时不时地咳嗽两声。
他每次咳嗽,肃郁都会顿一下,回头看他一眼,才又继续刚刚的话。
白落枫觉得他有点太在乎自己了。
白落枫轻笑一声,喝了口热橙汁。肃郁站在他前面,把整件事刨去他们不需要知道的,一五一十说清了。
听到最后,白落枫差点儿喷了。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喷了。
“什么!?”
“主神在我们之中!?”
肃郁无语:“还没来。”
“我懂了,他的意思是说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是主神做出来的假主播。”阮千道,“这个人根本不是‘人’,是主神为了方便进游戏做出来的载体,他原来是根本没有生命的,也不是现实的人,是吧?”
肃郁点头:“对。”
白落枫开口询问:“那主神的意思是,我们下一关不但要过关,还要把这个人是谁指认出来,是吗?”
“是这样没错。”肃郁道,“他还会参加到下一场的游戏里。”
一时之间,空气沉寂。
不多时,众人的眼神开始各自在其他人之间流转起来。每一个人都神色各异,眼神有警惕有戒备还有恐惧。
这无疑是在说,他们之中出现了一个鬼。
是个人都知道局面会这样。所有主播里出现了一个非人类,当然会立刻发展成互相猜疑各怀鬼胎的局面,肃郁丝毫没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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