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枫:“……”
“揍了她几拳,她就跑了。我还追着她下了一层楼,可一下楼人就没影了。”肃郁说,“今晚我们应该没事了,就看其他人能不能撑住了。我把床褥给你挪到地下,你打地铺睡吧。”
“你呢?”
“我守着你。”肃郁说,“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白落枫失笑,点点头:“好吧。”
肃郁点头。他又想起了什么,出门去把遗落在外面的床铺上的两个直播用的手机带了进来,就开始给白落枫铺床。
白落枫打着地铺,睡过了后半夜。
早上日上三竿时,白落枫悠悠转醒。他迷迷糊糊从被子里伸出脑袋,见到厨房那边站着个人。
白落枫坐了起来。他动了动鼻子,闻到了空气里飘荡着的皮蛋瘦肉粥的香气,也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咕嘟咕嘟的声音。
是肃郁煮了东西。
“醒了?”
见他坐了起来,肃郁说,“困吗?再睡会儿?”
“还好,不困。”
白落枫说着,张嘴打了个喷嚏,又咳嗽了几下。
“穿上点外套,帽子也戴上。”肃郁说,“怪我,昨晚上把阳台玻璃打碎了,有风。一会儿跟房东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换个房间。”
白落枫点点头,掀开被子起床,听话地穿上了外套戴上了帽子。
他转头看外面,天色已经亮了,只是这里早晨的风也不消停,吹得又大又凉。
“正好,弄好了。”
肃郁关了电磁炉,盛了两碗粥。他拉着白落枫走到桌子前,把粥端给了他,自己又坐在靠窗的那边给他挡风。
两个人面对面喝粥。
白落枫说:“说起来,我们这次是凶宅检测员吧?”
“是啊。”肃郁说。
“但是很明显,这里是凶宅吧,昨晚都闹鬼了。”白落枫说,“如果那个手机全程直播的话,我们撞鬼的场景也已经被直播出去了,算是已经检测完了吧。”
“是啊,一会儿叫上别人,去跟房东说说吧,看他要怎么办。”肃郁看着勺子里的粥道,“反正已经闹鬼了,而且跟我们没关系。”
白落枫点点头。
吃好饭,两个人弄好直播设备,出了门。
——说是出门,403已经没有门了,只是跨个门槛而已。
白落枫又一次被肃郁包成了粽子,围巾和帽子一起紧紧包住了他的脑袋。
肃郁走到隔壁402,敲了敲门。
“来了——”
里面传来一声应门,接着是一阵脚步声。没一会儿,门开了。
粱月时叼着牙刷站在门后。见是他俩,粱月时眨眨眼,笑了起来:“是你俩啊。昨晚动静挺大的呀,楼都跟着震了,吓死我了,干嘛了?”
“破门而入。”肃郁简洁道,“你没死呢?”
白落枫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示意他说话注意点。
肃郁撇撇嘴。
粱月时没在意,答:“是啊,昨晚这屋子是也闹鬼了,但我能对付。”
“那还挺好。”肃郁说,“走吗?去找房东。”
“好啊,等我五分钟。”
粱月时把门关上了。
不多时,粱月时换了身衣服出来了。
三人又去敲了其他人的门。还好,他们这一组的老队友没人出局,都活得好好的。
“还行,都好好的。”张孟屹说,“要去找其他人吗?S1那几个也叫来?”
“叫呗,说不定主神就在那三个人里面,得观察一下他们的行动。”
阮千说的有道理,众人点头,又去寻其他人。
把S榜的那三个人叫上,众人继续往下走。走到一楼,他们突然听见一声尖叫。
大家跑下去一看,见到101的门开着。
那是房东的房间。房间的门前,血都流成河了。
半新人三人队里的那个杨勤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眼泪汪汪,一个劲儿往后蹭着屁股,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肃郁脑子里嗡地一声,突然明白了什么。
“喂,”詹文泉说,“那是房东的房间吧?”
“难……”
施远一句话刚蹦出来一个字儿,白落枫就立刻松开了肃郁,朝前奔去。
肃郁知道他要干什么,抓住他的胳膊就把他拽了回来。
他力气很大,拽住他便往后一扯,直接把他扔进了队里,让张孟屹下意识地接住了白落枫。
白落枫急了:“肃郁——”
“我知道!”肃郁回头道,“我去看,我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动!尤其是你!”
他一指就指向张孟屹。
张孟屹莫名其妙地指指自己:“我?”
肃郁眼眸一动,瞥了一眼被他接在怀里,抓住肩膀的白落枫。
他这一眼,张孟屹骤然懂了。
“我回来之前,”肃郁说,“别松开他。”
他声音低沉发哑,张孟屹和白落枫都再说不出话。
肃郁回身走了,背影坚决极了,仿佛前方有什么血雨他都能独自挡下来。
詹文泉带着人,抬脚跟上肃郁去。
还没往前两步,白落枫叫住他:“你们也别去。”
詹文泉停住,回过头,表情茫然:“啊?我?”
“说的就是你。”
肃郁一走,白落枫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他从张孟屹怀里站起来,推开他抓着自己的手,神色阴冷道,“别去碍他的事。”
詹文泉笑了:“我是S1哎。”
“我知道。”
詹文泉无语了,笑着摆摆手,不跟着去了。
肃郁疾步走到房东门前,杨勤已经后退到了墙边、他整个人贴在墙上,吓得两腿抖个不停。
肃郁无视他,走到门边,踩进血河里。
血还没干。
他往屋里一看,登时瞳孔骤缩。
房东仰面倒在玄关前,脸朝着门口。
他的脖子上有一个巨大又极深的豁口,血在从里面往外流着。他的血似乎已经流干了,身体已经像具被吸干的骷髅一样瘦骨嶙峋,仿佛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包着骨头。
他瞪着双眼,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门外,瞪得溜圆,仿佛随时都会从深陷下去的眼眶里掉出来。
肃郁瞥了一眼杨勤。
杨勤吓得瞳孔颤抖,脸色惨白,精神好像都要不正常了。
一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具皮包骨头的尸体瞪着自己,没打过几关的菜鸟确实会被吓死。
但这也反倒让他看起来更加可疑了。
一个心理素质不算强的新人,怎么会选择自己来找房东?
肃郁走进房间里,关上了门,还把门给反锁了。
这一关门,眼前的情景被隔绝掉,杨勤才多少回过神来。
他大喘气了好几口。过度的恐惧让他头皮发麻,禁不住气喘吁吁。
房间内,玄关血漫金山,整个门口都是房东的血。
肃郁往里走了些,扬了扬头,屋子里也全是血的脚印。
杀了房东的人,还在屋子里刻意来回转了好多圈。
是在找东西?
肃郁想着,在房东脚边停了下来。
他把手插进兜里,觉得先观察尸体比较重要。
他回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房东。
他的头朝上冲着门口,是被人从房间里面袭击的。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是房东主动放人进来的,还让他走到了房间中央去。
是熟人,或者是活人,是这座公寓里的住户或者他们这些检测员。又或者,是一个能穿墙而入无视物理规则的鬼。
手边有一把菜刀,是出事时房东跑到厨房来想用菜刀反击。
杀他的是鬼?
好像不是,肃郁记得刚才走过来时在路上看到了带血的鞋印。
虽然那串脚印没走到楼梯口就消失了。
也不一定,鬼也会刻意留下血的脚印来吓唬人。
肃郁又往侧边去了几步,蹲了下来。他的手仍然插在兜里,他观望了一番房东脖子上的豁口。
有几缕头发黏在了伤口边缘,肃郁看得皱了皱眉,感觉自己脖子边上都开始痛了。
伤口很深,是刻意挖了一大块肉出来。脖子上还有掐痕,是房东被掐住脖子控制的痕迹。
房东已经从厨房拿了一把最大的菜刀来反击了,但是手边的这把菜刀上丁点儿血都没沾上,证明根本没碰到人。而这个杀他的人,也没有趁机用他手上的菜刀来回砍他。
如果是人杀的,就是自己带了武器来的。
要是这样,就是有预谋的,来这一趟就是来杀他的。
不是起口角的冲动杀人。
肃郁站起身,将厨房的刀具扫了一圈。
厨房的刀具是一套的,除了这把菜刀都还整齐,不是从房东的厨房里顺手拿的。
就是自己带的。
不论是人是鬼,都是刻意想把他放血放死。
深仇大怨啊。
房东死得凄惨,近距离观察自己的死相并不是件让人舒服的事。肃郁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脑门,转身向房间内走去。
房间里到处都是血的鞋印。看这个鞋子的长度,似乎是个男人。
肃郁环顾四周,发现床上留下了一摊血痕。
杀了人之后,他还在床上坐了一会儿?
真够悠闲的。
桌子上有两碗泡面,都只剩下了汤。沙发也有很多褶痕和血渍,那人好像还在沙发上躺了很长一段时间。
肃郁走过去,沙发边的一块地方有好几个鞋印层层叠叠踩在一块儿的印迹——这人还一边躺着一边晃腿踩地。
肃郁回头,沙发的位置正对着厨房。如果躺在这里,这个姿势,就能完美地“观赏”到房东的死状。
隐隐约约地,肃郁猜到了什么。
该不会……
肃郁皱皱眉,又走回去,再次打量了一番尸体。
看了一会儿,他回头打开浴室,往里一看,沐浴露和洗发水也都有干了的液体凝固在挤口的边缘,是使用过的痕迹。
肃郁走出浴室,打开了一旁的洗衣机。果不其然,洗衣机里的机壁上还有点没褪干净的血痕。
不会真的是他……
想到这个可能性,肃郁咬牙切齿。
突然,身下传来一阵呻.吟。
肃郁低下头。房东的“尸体”突然开始艰难地挣扎着动起来。
他还没死!
不知是什么原理,但肃郁大喜过望。他忙盖上洗衣机的盖子,低下身,砰地跪了下去,两手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大声叫他:“喂!听得见吗!喂!!”
房东虚弱极了,痛得眉眼抽搐,声音气若游丝:“听……得见……”
“那好,说重点!”肃郁说,“谁杀了你!?”
房东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他忽然蓦地瞪大了眼,如同这绝不可能一般。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从喉咙里发出了“啊啊”的急切的短促音节。
“行了,别说了。”肃郁摁住他肩膀,“你被程序设定了,不能说的话就说不出来。没关系,我换个方式。你说话也费力气,从现在开始,我说的话如果不对,你摇头就好。不用点头,你脖子上这个伤,点头可能会让你死亡加快。懂了的话,就眨眨眼。”
房东平静了下来,胸口的起伏平息了。他面色痛苦,竭力对肃郁眨了眨眼。
还得是自己人才好办事,都这个时候了,脑子也灵光。
“很好。”肃郁拍拍他的肩膀,“杀你的人,是这个公寓的住户吗。”
房东摇了摇头。
“是这个公寓的鬼吗。”
房东摇了摇头。
“是我们这些凶宅检测员吗?”
房东不说话了。
他灼灼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肃郁,里面闪烁着异样的光。
是凶宅检测员。
主神杀的。
果然是主神!
肃郁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个可能性有百分之八十,但这也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可结果却仍然是他。
肃郁眼睛里同样有光闪烁起来。他的瞳孔开始发颤,片刻,他低下了头。
他跪在房东跟前,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他……”
肃郁发出一个音节,又没有勇气把话说下去了。他把话咽回肚子里,紧抿着嘴沉默几许,才有胆子重新开口。
他说:“那个人……他把你的脖子开了个洞,然后就去房间里面吃面,到处乱逛,甚至换了身你的衣服去洗澡,还用了你的洗衣机,躺在你的沙发上看着你死……他一直留在这个屋子里,看着你流血流到死吗。”
房东看着他。
他看到肃郁眼睛里复杂的情绪,他许久没有说话。
很久很久,他开口说:“对。”
他感到肃郁按着他肩膀的手发颤,他看到他通红了的眼睛。
房东却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昨晚所有的无助和怨恨,以及愤怒和其他种种情绪,都在感受到这股颤抖时烟消云散。
“我说,”房东忽然问他,“我们……是,同一个……人吗。”
肃郁抹了抹眼睛,点点头:“是。”
“这样啊……”
房东眼里灼灼的光突然消失了。他弯起眼睛,朝他释然一笑,道,“这是昨天……他看我,死的时候,说的。……我是被,扔下了吗?他看起来……好……喜欢你啊……”
“没有。”肃郁说,“我们有两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已。”
“这样……。”
“我……跟你说,我前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很长的梦……很长很长。”他说,“但都……无所谓了。”
“不必无所谓,我就是你。”肃郁说,“我们灵魂分开了而已。我说了,我们有两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刚刚也想跑过来的,我没让他过来。”
房东沉默了。
他望着另一个自己的眼睛,许久后,他说:“他也会……向我,跑过来吗。”
“他会。”肃郁说,“只是他一直没办法跑。”
房东瞳孔微缩了缩。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睛深处闪起别样的光。
慢慢地,那光芒又沉进很深很深的深处。
“你叫什么?”房东问他。
“肃郁。”肃郁答,“严肃的肃,郁郁寡欢的郁。”
“肃郁。”房东喃喃,“这是我们真正的名字?”
“嗯。”
“肃郁……肃郁,好。”房东说,“肃郁……别让他过来。他……不能看到我这个样子。”
“我知道。”
“肃郁。”房东说,“去501……501知道404……”
“还有,还有……”
“杀我的……”
刚提起这三个字,房东的眼睛就立刻灰暗了下去。
他眼里失去了所有的光,他不说话了。
他的眉眼不再因为痛苦而抽搐,他的胸口也停止了微弱的起伏。
他彻底死了。
作者有话说:
结尾停不下来了……(默)
虽然晚了但今天有很多!谢谢大家!
感谢在2024-01-13 23:58:11~2024-01-15 00:1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疏渡 20瓶;小彭小彭怦然猩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房东死了。
肃郁没有动。沉默很久, 他伸出手,把房东的眼睛合上,拉着他的肩膀, 将他拉进怀里。
他在血河里抱着他自己。
窗外的风大了, 呼啸不停。天气仍然阴沉,房间里没有拉窗帘也没有点灯, 灰暗的天光下,肃郁沉默地吊唁他自己。
就这样抱了几分钟,肃郁松开了他。他先在房东身上摸了一圈, 确认房东身上没有重要东西, 才站起身, 走进房间里,翻了翻衣柜,找到了一张白床单。
肃郁将白单子罩在房东的身上,把他盖得严严实实。
做好这一切,他回过身, 接着调查起了房东的房间。
忽然, 肃郁看到房间里挂在墙上的时钟被人破坏了。它挂得歪歪斜斜,玻璃层也被敲出了碎痕, 三个指针一动不动,时间停在了7:48分。
肃郁走了过去,打量片刻,将它从墙上取了下来。
一取下来,他看到钟表背后的墙上有一个红色的箭头,看起来是用血画的。
箭头指着左边, 也可以理解为顺时针的……前方。
下面还有一行字。2hours.7:48分, 两个小时之前?
肃郁明白了什么, 他眯了眯眼,把表挂了回去。
他走到房东桌子跟前,正翻翻找找着,大门被人敲了两下。
“肃郁,”白落枫声音担忧,“肃郁,还没好吗?肃郁?”
肃郁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去开了半个门。
白落枫站在门前。见到他出来,白落枫露出松了口气的安心表情。
“我还在查。”肃郁说,“怎么了吗?”
“没有,你一直没动静,我担心你。”白落枫说,“房东……怎么样?”
他也很担心房东。
白落枫说着,踮起脚来探头往里瞅,想看看房东的样子。
肃郁立刻往门框上一贴,堵住他的视野。
他这动作很明显,白落枫一顿,抬头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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