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爱马甲人人有责(寄砚山秋)

“大家，走吧。”
奇异的腥味，随着风飘入Archer鼻尖。
今夜风很大，几乎吹得人无法呼吸，可无论风怎么努力，都无法吹散河岸边的雾气。
英灵低头，一边紧盯着雾气中的身影，一边分心思考“变化”。
这场圣杯战争与他所经历过的五战差别太大，以至于他竟无法预测未来的走势，做出正确的应对。
五战之初，他是藏在暗处，左右局势之人，现如今，扭转战局的关键人物变成了钟离。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Archer收回纷飞的思绪，全神贯注地警戒四周。
御主给他的命令，是寻找机会，争取一发宝具击破海怪核心，若是做不到，就想办法阻拦它上岸，直到与钟离等人汇合。
这段时间，海怪一直在向河岸靠近，速度却出奇得慢，依它的前进速度，恐怕还要十几分钟才能到岸。
这本应该是个好消息，Archer却皱起了眉。
……太慢了……这究竟是它原本的速度，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仔细一看，黑圣杯、Saber·Alter、以及那位神秘的英灵，似乎都没有现身，难道说……
它是诱饵？！
Archer呼吸一滞。
来不及抽丝剥茧，余光中出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Archer刚想提醒他们先不要去接触海怪，就见他们直直冲向自己这边，一点也没有把海怪放在眼里。
他松了口气。
先汇合，再分析……
“Archer，闪开！”韦伯的喊叫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
同时响起的，还有嘹亮如爆炸的轰鸣声！
暗红色的光炮绵延数十米，径直从远处袭来，范围大到让Archer瞬间放弃了闪躲，展开了炽天覆七重圆环。
七层花瓣状的护盾挡在他身前，又在亚瑟王的圣剑下层层破碎。
“咔嚓——”
最后一层花瓣破裂，下一秒，黄玉般的屏障接替了花瓣，挡下了宝具的余波，Archer立即后跳撤离，钟离却欺身向前，不退反进。
“噌”的一声，长枪与漆黑的圣剑相撞，爆发出汹涌的气浪！
——借着宝具光芒的掩护，Saber已来到了他们面前。
随即，她微微勾唇，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浅笑。
没有丝毫停歇，磅礴的魔力汇聚在剑身上，第二发宝具紧贴着钟离发动！
……躲不掉，也没必要硬接。
钟离手腕一转，长枪调转方向，猛地撞向圣剑。
【力量对抗，成功。】
“砰！”
亚瑟王被击飞，宝具却还未停歇，光炮袭来的瞬间，钟离侧身闪躲，跃动的光芒中，一抹寒光闪现。
然而，宝具掩盖了这一线寒光，与长枪划破空气的破空声。
也因此，钟离没能躲过来自赤王的这一击。
风声嘶吼，他直直坠入了等待多时的黑泥之中，被无尽恶念包裹。
费奥多尔静静地望着涌动的黑泥，轻声道：“真正的诱饵是你啊，Archer。”
“摩拉克斯，你又是否能抵御住‘此世全部之恶’呢？”

星野望难以形容这种感觉。
坠入“黑泥”的瞬间，五感像是被强行屏蔽了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遥不可及，无法感知，如果不是系统还在他脑子里说话，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死了。
【d100=95/90】
【意志鉴定，失败。】
【请问宿主是否选……选择……燃……】
系统播报鉴定结果的同时，一道沙哑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
“已经够了，休息吧。”
够了？什么够了？让谁休息？
星野望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下一秒，一阵光芒倏地刺痛双眼，逼得他流下了几滴生理性泪水。等眼睛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星野望才慢慢睁开眼，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间手术室。
而他本人正躺在手术台上，仰面对着一台手术灯。
星野望深吸一口气，想靠手臂支起上半身，却发现身体软得像团棉花，提不起丝毫力气。
……这种浑身无力的感觉，很熟悉……
也很陌生。
遇到系统前，他一直拖着这样的躯体苟延残喘，来到异世界后，得益于神奇的系统和“虚假”的魔神之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无力了。
“星野，你可以休息了。”
神秘的声音再度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滋滋”的乱流声。
……什么声音？是机械故障了吗？
啊，噪音突然消失了……算了，他刚刚在想什么来着？系统、魔神……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有种熟悉的感觉……难道是之前在哪部电影里看到过吗……
“滋滋”的电流声再次响起，但比上次更微弱，几不可闻。
不等他细细倾听，一个男人忽然出现在了手术台边。他穿着蓝绿色的手术服，碎发被整整齐齐地塞进了同色系的头套内，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平静、温和的眼睛。
星野望盯着他，从回忆里找出了对应的身份——这是他的主刀医生。
印象里，他被送进手术室抢救后，看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这位医生。
……对，抢救……所以他才会躺在手术台上，那现在他是……快要死了……吗？
奇怪，这里刚刚有医生吗？
“很遗憾，我无能为力。”
“医生”的眼神里透出悲悯，他叹息道：“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已经尽力了，可还是无法阻止死亡的到来。”
“像你一样的年轻人难免会感到惶恐、抗拒，但好在你与他们不一样，你通晓‘死亡’的本质——永恒的休憩。你知道那不过是既定的结局，早与晚并无区别。”
“医生”道：“所以，孩子，闭上眼吧。你已经很累了，不是吗？”
他吐出的话语仿佛带有魔力，如催眠曲般飘进耳朵里，星野望昏昏欲睡，眼皮止不住地向下落。
“医生”眉眼微弯：“你本就无牵无挂，不需要为任何事忧心。”
确实是这样……
星野望缓缓闭上双眼。
“自然，也不会有人在意你的死亡。”
……不，不对。
潜意识发出了反驳：有人会在乎。
几个模糊的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快得像划过夜空的流星，最终，画面定格在了一名身高一米六，气场两米八的赭发青年身上。
老实说，星野望根本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但很熟悉。非常非常熟悉。
就好像他们曾经一同经历过很多事一样。
一种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敲动了死寂的心脏，全身凝固的血液仿佛重新开始流动，星野望感到一阵阵头痛，越来越多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现。
系统……
系统……你还在吗……
【我在！】系统激动得语速都快了许多，【宿主，真没想到您居然能主动呼唤我！】
【抱歉宿主，刚刚信号被英灵干扰，断联了——可恶吉尔伽美什没告诉我们圣杯内还存在一骑额外职介的英灵啊！我已经能想象他哈哈大笑着说“不慢心何以为王”的样子了！】
【宿主您……】
星野望：停，我头晕。
【好的好的。】系统哽了一下，它这才反应过来，星野望虽然与它重新建立了联系，却还在持续受到英灵的干扰。
宿主凭自己的意志打破了幻觉的一角，现在需要它在最后推一把了。
【宿主，您已经错过了燃运的机会，是否开启幸运鉴定？】
这是一场豪赌。
成功的概率只有12%，一旦失败，他很有可能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系统说得没错。
金闪闪，你怎么不早说啊！！！
虚空中，骰子转动的速度渐渐放缓，星野望的心跳逐渐加快——【d100=19/20】。
【幸运鉴定，成功。】
星野望倏地睁开了眼。
困倦感一扫而空，他转头，直勾勾地盯着假扮医生的英灵。
“医生”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他看着面色惨白、眼神僵直的白发少年，一时不知道他们两人里究竟谁才是鬼。
“怎么了，孩子？”他尽量温和地说，“还有什么话想说吗？如果没有，就慢慢闭上眼吧。”
这只是虚情假意的客套话。
在这片幻境中，他剥夺了这个人类说话的能力，又施加了“暗示”，只要对方闭上眼，他就能彻底掌控他的意志，吞没灵魂。
虽说这个人类灵魂的构造有些奇怪，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挣脱“暗示”，但方才他又一次加大了“暗示”的力度，很快，这个人类就会彻底陷入昏厥。
作为污染了圣杯的“此世全部之恶”，Avenger（复仇者）职介的英灵，安哥拉曼纽至今还从未失手过——除了上次那个笑声很吵的金闪闪。
可英雄王这种规格外的存在稀世罕见，他不信眼前这个人类的意志能与英雄王一较高下。
然而下一刻，Avenger的微笑再次僵在了脸上。
星野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不仅如此，他甚至坐了起来，冷声道：“间桐樱呢？”
Avenger：“……”
这个发展好像不太对。
不等他狡辩，星野望自顾自道：“不在这里。”
Avenger：“？”
星野望：“我要出去了。”
Avenger：“？？？”
“等等！”Avenger咬牙，“你清醒了？！为什么？！”
——因为幸运E也有春天。
星野望淡漠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解释。
方才他又进行了一次侦查鉴定，结果显示，间桐樱的自我意志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他有些失落，但现在，他必须抓紧时间出去。
幻境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世界重归混沌，想来是Avenger见事情败露，抢先藏了起来。
“看来你没有正面作战的能力啊，难怪会甘愿待在圣杯里。”说话间，星野望又套上了[钟离]的人物卡。
在原住民面前表演大变活人显然不太合适，但好在Avenger似乎看不出来区别。这位特殊的英灵是无形之物，没有固定的具体形态，导致他看人不看脸，只看灵魂本质，而无论星野望用哪个魔神的人物卡，其本质都是他自己，也就没有了暴露的风险。
“吉尔伽美什曾说过，四战时你不仅将他放了出去，还给他造了一具肉/体，”钟离道，“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你把我放出去就可以了。”
扭曲的黑暗中，迟迟没有传来回答。
“我猜你在试图把我转化为魔力，”钟离环顾四周，摇了摇头，“既然你不同意，我只好用上最终手段了。”
他抬手，四周忽然浮现出丝绸般的金色浮光，连绵如海浪。
“……你要做什么？”Avenger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我在试着召唤天星。”
“天星？”
“或许叫陨石，更容易让你理解。”
“你……”
片刻沉默后，Avenger的语调变得尖锐：“你还能召唤陨石？？不对，这样做我们两个都会死！你疯了？！停下！！！”
在歇斯底里的喊叫中，光芒越发明亮。
Avenger：“停下！我放你出去！”
金光消散，钟离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多谢。”
Avenger：“只要放你出去就可以了是吧？没有其他要求了？”
“当然，”钟离不解，“我说了，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Avenger：“……”
黑泥开始翻涌，毫不犹豫地把无法消化的异物吐了出去。
回归现实的间隙，钟离思考起了一个问题——费奥多尔为何会选择这个战术？
黑泥会对英灵造成不可逆的致命伤，对他却只能造成普通的伤口，若不是内部还有Avenger这个例外，他离开黑泥的时间会大幅度缩短。
难道他觉得精神攻击会奏效？把希望寄托给Avenger了？
钟离思来想去，只想出了一个可能：Avenger一直躲在圣杯内部，恐怕是费奥多尔计划外的变量，所以，真正的原因是，出于某种误会，费奥多尔认为黑泥可以重创自己，因此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所有埋伏都是为了将自己打入黑泥。
倘若他完好无损地出去，或许能打个措手不及，但如果……伪装一下呢？
像Saber那样，装作被黑泥操纵，效果可能会更好。
“哗啦——”
黑泥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内部的存在。
他抬眸，眼底一抹金色流光转瞬即逝，分明是流光溢彩的美景，却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
——仿佛自己是被盯上的猎物。
那是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截然不同的，另一个钟离。
不远处，赤王落到惊疑不定的费奥多尔身边，沉声道：“魔神战争期间，岩神曾展露出无边杀伐之相，威名甚至传到了我等的国度，但在璃月稳定之后，他就不再如此了。”
“前后反差太大了，”费奥多尔道，“就像Saber一样。”
黑泥没有把他转化为魔力。
为什么？吃不下？
倘若摩拉克斯真的像Saber一样异化，受制于黑圣杯，那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件好事。
可不知为何，费奥多尔的心跳在不受控地加速。

世界安静了一刹那。
半空中，“光辉之舟”维摩那倏地停止了飞行，吉尔伽美什猛地站起身，离开王座，走到天舟边缘，皱眉俯瞰下方的钟离。
对方似有所感，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那双眼不似往日温和，平静的表象下，似有赤金色的熔岩在流动。
吉尔伽美什眼中的冷意更甚，心底突兀地燃起一阵烦躁。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被黑泥操纵了？区区黑泥怎么可能蛊惑他……不，应该说，本王承认的存在怎么能如此脆弱？！
这一刻，不知是因为发现自己看走眼，还是因为一些更为纯粹的感情，吉尔伽美什忍不住道：“喂，你还记得自己之前答应了什么吗？”
英雄王一向傲慢，自然也没有将这次战斗放在心上，前往河岸的路上，他还在优哉游哉地与钟离闲聊，问钟离有没有在这个世界久居的打算。那时的钟离摇摇头，说一切都要看这场战斗的结果。
吉尔伽美什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
在他看来，这场战斗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除了胜利，他不接受第二种可能。
英灵和人类魔术师或许会在途中丧命，但他与钟离必然会并肩站到最后。
钟离这次没有反驳吉尔伽美什的话，他勾了勾嘴角，笑容里颇有些无奈。
像是在安抚一头阴晴不定的狮子一般，他点头，说了声“好”。
夜风呼啸，寒意彻骨。
空气中混杂的腥味随着海怪的消失逐渐减轻——钟离坠入黑泥期间，格蕾冲破Saber的防线，用一发宝具解决了海怪。
吉尔伽美什凝视着钟离。
而对方的回答，只有一个短促的音节：“嗯？”
他似乎完全不记得了，又或者混淆了记忆。
吉尔伽美什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重新坐到了维摩那的王座上，一只手撑住下颌，一只手在半空中挥了挥。
无数金色圆圈在光辉之舟的后方展开，数量多到遮蔽了天空，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只有钟离在直视着这片危险冷肃的“星空”。
下一刻，万兵齐发！
刀枪剑戟如流星雨般坠落，吉尔伽美什的指尖轻轻叩击王座的扶手，心想，既然如此，那就由他亲自送他上路。
“不行！”
嘹亮的破空声中，少女微弱却坚毅的声音骤然传到了吉尔伽美什耳畔。无数条光线编织成的圣枪从远处“轰”地袭来，击碎了漫天刀剑。碎片如雪纷飞，没有一片伤到钟离。
高塔上，格蕾喘着粗气，径直对上了吉尔伽美什的目光。
在那双猩红蛇瞳的注视下，格蕾的肩上仿佛被压了千斤巨石，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还是仰着头，直视着半空中的吉尔伽美什。
“不……不行，吉尔伽美什先生，”格蕾深吸一口气，“不行。”
“你这个小姑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吉尔伽美什皱眉，“他和你认识的那家伙可不一样了。”
格蕾一时语塞。
事实上，她刚才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只是出于本能，拦下了对钟离的攻击。如今冷静下来，又被吉尔伽美什提醒了一番，她的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再插手两人之间的战斗。
但是，感情上无法接受。
就算她不必出手，只是袖手旁观……她也做不到。
格蕾颤声道：“钟离先生他……他并没有攻击我们，我觉得……”
“愚蠢，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吉尔伽美什冷声打断，“好好看看吧！”
格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昏暗的环境中，钟离手持长枪，白玉般的枪尖散发出点点荧光，温润又暗藏锋芒。而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