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大夫见此不再多言,手中下针的速度快了几分。
直到那双瘦弱得快皮包骨头的双腿被扎满了银针,春雨大夫才撸着衣袖擦拭了一下额上的汗水,而后转身拿过被搁到了一旁的陶土罐。
随着啪嗒一声闷响,陶土罐封口被揭开,罐内漆黑一片,隐约能看到有暗红色的蛊虫在蠕动爬行。
他握着南溪的脚腕缓缓抬起,而后将陶土罐搁到下方,短刀快准狠的划开皮肉,猩红的血液顿时争先恐后的涌出,顺着腿部线条往下滑落。
闻到了血腥味的蛊虫十分躁动,一只只顺着罐壁往上蠕动攀爬,一股脑的往南溪的腿上涌去。
也幸好南溪被蒙了眼,否则非要被这惊悚的一幕吓出心理阴影不可。
细长的暗红色蛊虫依附在苍白的腿上,沾了血后更是癫狂的扭动着身躯,深深的扎入皮开肉绽的伤口之中,而后迅速的钻入血肉之中,与之融为一体。
最后一只蛊虫彻底隐没进伤口处,春雨大夫长舒了一口气。
他迅速在伤口上撒了止血的金疮药,而后包扎好伤口,又将银针一根根拔了出来。
随着银针拔除,腿上撕裂般的疼痛在逐渐减缓,直到完全没了感觉。
南溪有片刻的失落,但想到自己已经在逐渐好转,早晚有一天一定能站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余奢望。
春雨大夫给他拆了布条,叮嘱道:“这两日都尽量卧床修养,双腿的伤口也尽量不要沾到水,以免加重伤势发起高热。”
南溪虚弱的点头:“好,我记着了。”
送走春雨大夫后,南溪又再次卧病在床,只是之前是装的,这回却是真的了。
随着时间推移,很快就到了殿试前两天。
今日祈战难得回了承德殿,一来就不由分说的撩开南溪的裤腿,瞧着他脚腕上包扎的纱布面色阴沉得可怕。
南溪能察觉到他情绪不佳,但他不知道祈战为何不爽。
祈战抿唇不语了半晌,从拿着新纱布进来准备为他换药的青栀手中抢走了纱布,握着南溪一只小腿,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孤替你换药吧。”
南溪不置可否,他跟祈战相处得久了,对他性子里隐藏的偏执和执拗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他越是不让,祈战反而越会强人所难。
倒不如乖乖的随了他的心思,目的达成后自己反倒更轻松自在。
两人都不是会直白摊开自己情绪和想法的人,于是在一人强横不讲理,一人摆烂默许的状况下上完了药。
南溪以为祈战得到了满足以后应当就会离开,不曾想他非但不走,反而一呆就是一整天,折子也不批了,明日殿试的考题和流程也不闻不问了,大臣们谁来求见也不见,连他的心腹左相都被拒之门外。
这可把一众大臣们愁怀了。
而作为始作俑者,祈战反倒乐得轻松,还打算明日带他出皇宫去散散心,但被南溪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
祈战略为遗憾:“云林寺的桃花开得正茂,原本还想带你去看看,如今看来是只能等下一次了。”
南溪:“…………”
第25章 南溪不受控制的浑身痉挛抽搐……
南溪以为祈战已经打消了要带他出门散心的决定,却不曾想第二天一早祈战直接免了早朝,天不亮就将他挖了起来。
如今三月末,若是在钰京这个时候早已春雨纷纷,但晋国京城气候偏干雨水不多,气温逐步上升后倒是十分宜人。
厚重的狐裘终于被卸下,但青栀替他更衣时仍没忘了要注意为他保暖。
一番梳洗之后,祈战穿着一袭藏青祥云暗纹的交领长襟,玉冠束发英气勃发,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目光锐利如鹰,极富攻击性。
若非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一打眼看去,南溪还以为是哪位成名已久锋芒毕现的大将军。
反观他自己,却是穿了一身繁琐不便的湖蓝高领大袖衫,一头及腰的青丝用丝带斜扎,慵懒松垮的顺着右肩搭在胸前,清隽而素雅。
青栀说他这样打扮是好看的,但南溪却是觉得过于秀气,尤其是在祈战的衬托对比之下,更显得他弱势了。
南溪抿唇,心中有些许不爽,尤其祈战还撇了他一眼,握拳抵着嘴唇莫名的笑了笑 ,坏心眼的调侃道:“孤还当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呢,原是八皇子殿下。”
南溪抬眸撇了他一眼,抿唇不语,唯有耳垂晕起的红晕显示他平静外表之下的愠怒和羞恼。
祈战见好就收,也怕真把人惹恼了。他转而道:“孤前些日子说要送你的轮椅,工匠日以继夜的赶工,昨日夜里便做好了,你瞧瞧如何。”
他说着抬手拍了拍,宝来立马会意,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出去,而南溪也让祈战强行打横抱起,带着往外走去。
片刻后,金丝楠木制成的轮椅让宝来推到了殿门外搁着,在晨光微熹之中,丝丝缕缕的金光隐现,流光溢彩耀眼夺目。又有清香馥雅的香气溢散,钻入鼻腔之中,不浓郁却无法忽视。
南溪双眼合拢,只觉得要被那金光闪疼了眼睛。
他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茬了,更没想到祈战强行要送的轮椅竟然这么快就做好了。
一想到自己要坐着这么显眼的轮椅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人前,南溪就觉得十分的窒息,偏偏祈战还十分欣赏的夸赞了一句:“不错,确实好看。”
南溪:“…………”
并不好看。
他很是抗拒坐这个金光耀眼的轮椅,奈何身不由己,祈战也没问过他的意愿,直接就将他放了上去,而后又让青栀取来一张薄毯,贴心的盖在了他腿上。
“宫外去不了,便在宫内随意走走吧。”
祈战擅自做了决定,没让任何人经手,亲自推着轮椅往外走去。
南溪暗中叹气,随遇而安。
御花园内春光明媚,百花繁茂争奇斗艳,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翻飞蹁跹,因着金丝楠木自带清香,偶尔会有一两只蝴蝶飞来落到扶手处。
那蝴蝶也不怕人,翅膀轻轻颤动,不经意间会擦到南溪的手背,带来一丝丝的痒,南溪指尖下意识一抖,那蝴蝶便受了惊,扑扇着翅膀飞远了。
祈战顺手折了一支开得正艳的软香红月季别到南溪的耳间鬓边,像是在欣赏一件被打扮得精美的器物般感慨:“都说鲜花配美人,如今一看,诚不欺我也。”
“只有女子才会簪花,我是男的。”南溪眉心微蹙,语气藏着几分不满。
祈战不以为意:“非也,前朝文人雅客皆以簪花为风雅,后来更是无论男女老少皆以簪花为美,又怎会只能女子才能簪花?”
南溪:“…………”
他说不过祈战,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两人在御花园内赏了一会儿花便失了趣味,祈战提议去垂钓,不知什么是垂钓的南溪面露疑惑,在祈战绘声绘色的解说下,南溪难得被吊起了兴致。
两人难得一拍即合,旋即朝望仙湖去。
大内总管吩咐了两名小太监去取鱼饵和钓竿来,两人前脚刚到望仙湖,钓竿和鱼饵便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一旁供两人取用。
祈战已经挂好鱼饵甩了杆,转头一看,却见南溪手中拿着钓竿却不知如何使用,不由得失笑道:“没学过?孤教你吧。”
南溪想说不用,但他确实从未试过钓鱼,纠结了片刻,还是点头说了好。
祈战本以为要拉锯许久才能说服南溪,却不曾想他竟答应了。祈战颇感意外,意外过后却是开始尽心尽力的教他如何勾饵甩杆,如何判断有没有鱼儿咬勾,又如何确定鱼儿上钩后提竿收线。
经过祈战一番指导,南溪成功钓上一条巴掌大的鱼,莫名的成就感溢满胸腔,南溪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转头就要跟祈战分享喜悦,但在开口前他忽然想起什么来,嘴角的笑意顿时就尽数收敛,面无表情的扭回了头,继续甩杆,专心致志的盯着浮漂。
有了一次的成功,南溪觉得往后应当也是如此,却不曾想静坐了小半个时辰竟一条鱼都没钓上,反观身旁的祈战隔三差五的上鱼,小木桶里装满了鱼,拥挤得都快游不动了。
巨大的落差感和挫败感让南溪有些泄气,但他耐心极好又沉得住气,哪怕一直没上鱼也安安静静的等着。
就在此时,南溪听到身后的草丛中传来一阵响动,他转头看去,一只毛绒绒的白团子滚了出来。
“小年糕,你怎么在这儿?”
南溪一眼就认出了那只白团子,可不正是贤妃养的那只狮子猫?
只是贤妃寝殿距离望仙湖十分遥远,步行过来将近半个时辰,这只娇生惯养的小年糕是怎么跑这来的?
他不小心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一旁的祈战听了接嘴道:“想来是知道这里有鱼儿,闻着腥就来了。”
南溪不置可否,转头跟青栀说:“小年糕又乱跑了,想必现在贤妃娘娘应当派人在找它,你让人给贤妃娘娘传个信,就说小年糕在我这儿,我等会儿给她送回去。”
南溪记得贤妃的善意,帮她送一回猫这种小事倒没觉得有多麻烦。
小年糕状态有些糟糕,也不知是不是一直往草丛里钻,原本一身油光水滑的长毛都打了结,还挂着两片叶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又有几分滑稽。
南溪挺喜欢这个小家伙的,瞧它这样狼狈有些心疼,于是朝小年糕招手:“小年糕,过来。”
他想着先把小家伙抱起来顺毛打理一下,加上对它一点防备都没有,所以在小年糕靠近到他腿边时,他想也没想就弯腰伸手要去抱,却曾想小年糕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朝他哈气,伸出锋利的爪子往他手上抓去。
“小心!”
南溪都没能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在一旁钓鱼的祈战直接扔了钓竿,一个闪身跳到他身旁,硬生生用腿挡着他的手替他挨了一爪子。
猫爪锋利,加上丝质的裹裤单薄,那一爪子下去虽没刮破布料,但尖锐的指甲尖仍是不可避免的扎穿了裤子刮破了皮肉。
与此同时,守在暗处的暗卫纷纷现身,一个错眼就将伤人的小年糕捏着后颈皮提了起来。
南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第一反应是问祈战有没有事,祈战忍俊不禁,提着裤脚看了一眼:“只是刮破了一些皮肉,问题不大。”
南溪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还不等他悬着的心落下去,就见祈战被猫爪抓伤小腿开始迅速的乌青泛黑。
“猫爪上有毒。”
祈战脸色一变,眼底戻气翻涌。他立马从腰上拿下别着的匕首,讯使划开伤口放出毒血,而后撕了衣摆扯出一根布料,沿着大腿转了两圈用力扎紧。
做完这些他的脸色也隐隐泛了青,他面色阴沉的对暗卫们说:“传朕口谕,宫内所有人全部禁步在各自宫中,在孤痊愈之前不得走动半步!”
“护送孤与八皇子殿下回承德殿,传唤所有御医。”
暗卫们也知道事关重大,十几个暗卫分了三拨人。一人背起祈战一人随身守卫先行往回赶,其余两人则护送这南溪跟上。剩余一拨人去传口谕,一拨人则提着小年糕不知去了哪儿。
南溪坐在轮椅上,看着四周倒退的景色,从头到尾人都是懵的。他根本就回不过神来,祈战走时已经十分虚弱,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就被带走了。
恍惚之中,他脑海里下起了一场阴郁暗沉的瓢泼大雨,有人了无生气的趴伏在地上,猩红的血水顺着他身体流出,在雨水之中晕开,整个青石板地面到处都是流动的血水。
那人艰难的抬手,眷恋又不舍的摸着他的脸颊。
“殿下,恕奴才无法再陪着您了。”
“无论如何,您一定要好好的长大,好好的活着。”
虚无缥缈的叹息传入耳膜,南溪瞳孔轻颤,心口一阵阵刺痛,连呼吸都好像极为艰难。
他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的痉挛抽搐,下一秒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青栀发现了他的异样,顿时吓得呼吸一顿,惊声尖叫道:“殿下晕倒了!”
“快!快找春雨大夫来!”
第26章 不过是想殿下可怜可怜孤……
祈战和南溪两人一个中毒一个昏迷, 承德殿内乱成了一锅粥,好在有太医院院使和春雨大夫在,并且祈战中的毒并不深, 加上处理及时, 连吃了三枚解毒丹之后体内的毒就被清除干净了,只是身体仍有些虚弱。
他清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排查皇宫内所有人,为的就是将在猫爪上涂毒的歹徒挖出来。
倒是没中毒的南溪一倒就再也没醒来, 陷入长久的梦魇之中。
他好像又回到了六岁那年, 那时候他虽体弱多病但双腿完好, 他父皇并未完全厌弃他,偶尔想起他时也会派身边的太监来看他一眼, 也能踏出冷宫的宫门参与除夕的家宴。
他生下来就只在家宴上见过他父皇,父皇是天子, 是天下之主, 在那时小小的他心里,父皇是最威严的人,他十分敬仰父皇。
他以为父皇虽然对他没有多少喜爱, 但应当还是有父子之情的。
那年除夕家宴,南溪坐在最角落里,仿佛隔了无数鸿沟,父皇被妃嫔与皇子公主们簇拥在最上首。
皇后所出的五皇子就坐在帝后中间, 体态矜持端方又得体, 生来就耀眼尊贵。
家宴行进到一半时,父皇来了兴致,一一考核皇子公主们一年的功课。
皇子公主们表现各不一,父皇不甚满意,唯有天生聪慧脱口成章的五皇子最合乎他心意, 对其赞誉有加,连带着素来清冷的皇后娘娘都欣慰的笑了。
父皇的目光完完全全被五皇子夺走,目光从不曾落到他身上片刻。
皇子三岁开始启蒙,但南溪直到六岁了都没有夫子教导,他还太小不懂其中的深意。
他只知道哥哥因为学识好得了赞赏,于是心中也暗暗决定要好好学习,让父皇也夸一夸他。
他没有夫子启蒙,想要学识无异于异想天开,为此他愁得病了一场,还是身边的伺候的太监看不过眼,偷摸的用树枝的枝条,在地上一笔一划的教他练字。
那太监就成了南溪的老师。
他天资极高,与五皇子比恐怕有过之无不及,太监教习过的字他只需练习一遍就能全记得,短短两个月就将千字文一字不差的默写了下来。
他成长得太快,太监嗅到了危机感,见此欲言又止,似乎有心阻止他继续学下去,可对上那双求知若渴的双眼,却是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
南溪一开始的目的是想在父皇面前表现获得关注,可当触及到学识之中魅力之后,他反倒是真爱上了念书。
太监依旧在教导他,只是比之前更偷摸着避开了人,白日里也不允许他写字念书,唯有夜里借着烛火偷摸练习。
南溪惯爱躲在冷宫一角里,他知道隔壁是个废弃的宫院,里头不会有人,自然就没人会发现自己在偷偷念书。
学习的日子总是过得充实,寒来暑往,很快又是一年除夕。
除夕家宴时他再次被允许踏出宫门,临行前,太监神情紧绷似乎十分的紧张,耳提面命的再三提醒他不要暴露自己会识字会作诗。
南溪不懂为什么,但他很听太监的话,虽然心中很是失落不能以此得到父皇的嘉奖,但既然太监不让他就乖乖的听话。
这次南溪依旧坐在了角落里,他依旧会用渴求的目光偷偷的注视自己敬仰的父皇。
家宴十分热闹,画面温馨而其乐融融,显得藏在角落里无人关注的南溪格格不入。
他以为这次家宴自己依旧会从头到尾都无人在意,却不曾想父皇在考核功课时,竟特意点了他的名。
“你是老八南溪对吗?”
南溪第一次离父皇那么近,跪下时仰头看着父皇,只觉得他威严更甚。
父皇终于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南溪藏着内心的欢喜,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说了是。
他没看到父皇在他说完了话以后眼底一闪而过的厌烦,自然也不知道迎接他的将会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父皇语气平和的说:“听闻你近来一年学习十分刻苦,朕心甚慰。”
“来人,传文房四宝。”
南溪浑身一颤,脑子完全转不过弯了,念书练字时他明明一直避着人,怎的还叫父皇发现了?
他并不知道这皇宫内处处都是暗卫,那些都是皇帝的眼睛,父皇又怎么不知道呢?
文房四宝被抬到了南溪面前,父皇说:“你就随意抄写一段诗篇吧,朕看看你学得如何了。”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些妃嫔们交头接耳,皇子公主们亦是在看他,暗含轻蔑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如芒在背。
唯有皇后依旧是清冷的模样,好似并不在意。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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