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上舟提醒他:“省外的话,周末可回不来,节假日才能回来。你可就得一个人在家待着了。”
逢青快步爬上两阶楼梯,转过身来倒着走,很真诚道:“本来最开始想到这个的时候,确实有点难过,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想通了。我们周末可以视频,反正就两年而已。”
“就两年而已?”陈上舟道,“两年之后都安排好了?”
逢青嗯一声,眼睛亮亮地道:“对啊,反正你报哪儿,我高考完就也报哪儿。要是实在考不上,我就去报你隔壁学校!这样我们就可以继续天天一起吃饭了,你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所以你到底想去哪儿呢陈上舟?”
走进已经空荡荡的宿舍,逢青一把拉开陈上舟的椅子坐上去,“北市?海市?学计算机?学物理?学化学?学什么呢?你有过这方面想法吗?”
陈上舟靠在衣柜上:“有过。”
“什么想法?”逢青道。
“南陵大学,临床医学。”陈上舟答。
逢青眼睛更亮了,那点儿未来两年,仍然可以和陈上舟在每个周末见面的喜悦压都压不住:“南陵大学?你想留在省内?”
陈上舟:“嗯。”
“可是,你模考都在全省两百左右,报省内会不会太亏了?”逢青又有些担心。
陈上舟认真道:“南陵大学的医学院分数线一直很高,历年最低省排也才390,我的排名高不到哪儿去,不亏。”
逢青这才安下心来。
一想到等陈上舟读了大学,他还是可以和陈上舟在每个周末都一起吃饭一起睡觉,逢青难掩兴奋,一笑笑了好长时间,笑着,他又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陈上舟穿上白大褂的样子,于是道,“陈上舟,感觉你变成医生的样子一点都不难想象,你好适合这个职业。总感觉医生都是你这样板板正正的,细心的,严谨的,成绩好的。”
“是吗?”陈上舟道。
逢青颇为赞同地连嗯两声。
一直知道高考考完等于解放,但怎么个解放,逢青一点概念没有。
直到陈上舟高考完,他才迟钝地意识到,原来这累死人的高中苦日子,只有他一个人会过了。需要在周日下午穿上校服拎上行李箱返校的,只有他了。
回了学校之后,再起不来也没有人给他带早餐。中午晚上不能和陈上舟一起吃饭,睡觉前也不能去陈上舟宿舍玩。
他在学校的生活连这点盼头都没了!
而陈上舟周一到周五几乎每天都要抛弃他独自出去和各种老同学聚餐!
所以周日被陈上舟送到校门口时,逢青的嘴角是向下垮着的。
他的悲伤即便一言不发也还是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连坐在出租车里时,前排的司机都被他的悲伤感染了,不自觉感慨道,“你们现在读书确实辛苦呀,每天起得早睡得晚,住校吃得还不好,我家那个小孩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头发是大把大把掉。不过呀,还是要贵在坚持,就这么三年熬过去,大学可不就解放了?以后可选择的工作也多,不像我们都只能用体力挣钱——”
司机的话匣子一开就没个头,甚至都不需要人给他接个话他就能自己唠一路。
逢青偶尔在他说话的间隙敷衍地嗯嗯两声,随后就继续沉浸在返校的悲伤里无法自拔,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班里同学每个周日晚自习回学校,都是哭丧着脸了。陈上舟毕业了,他也要哭丧着脸了。
站在校门口,把手里的行李箱递给逢青,陈上舟抬手揉了把他脑袋,“好了,小学初中的时候不也没在一个学校过吗?”
“但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回家呀,回家有这么多时间写作业,写完还可以玩手机。”逢青皱着眉,怨念如洪水般泄出,“而且那个时候你也在上学,起得还都比我早睡得比我晚,我心里很平衡,现在一想到我又不能和你一起吃饭又要眼睁睁看着你每天不用早起还可以玩手机,太不平衡太难过了!”
陈上舟失笑,“赶紧进去吧,一会儿晚自习跟你挂着电话陪你。”
逢青话锋一转,“真的?”
“嗯。”
逢青收住刚才伤心的神情,“就像以前我打给你那样?”
“嗯。”陈上舟又答。
好歹是让在学校日复一日学习发霉的日子又有了点盼头,逢青才满意地清了清嗓子,收起自己苦了一路的脸色。不过没半秒,他脑子一转又开始试探提要求,“但是我上晚自习又不能说话,你也不爱说话,打电话多无聊,跟没打似的。要不我用短信给你点歌点故事,你给我找来放给我听听?怎么样?”
陈上舟故作严肃:“你晚自习是去学习的还是去玩的?”
“……”逢青只得老实闭上嘴。
陈上舟又道,“还有,老师讲课的时候不准打电话,除非那些知识点你都掌握得很熟练了可以酌情考虑不听跟我打电话。但我先警告你,你的水平我很清楚,打电话的话我能听见老师说的是什么,要是那些知识点不是你能熟练掌握的你还不听,回来我一样收拾你。”
逢青嘟囔道:“……天天威胁我。”
被陈上舟看一眼,逢青默默低了点头,又听见陈上舟继续叮嘱道,“别我不在学校盯着你写作业了你就一天往撒了欢使劲玩,期末考不进前350,后果也是一样的。”
这么一通威胁下来,逢青的悲伤早不见了踪影。
他拉起行李箱,哼一声就毫不留恋地转身进了学校。
接下来距离暑假开始的一整个月,逢青每天的生活都如同循环键播放。
早上六点半伴随着起床铃艰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一边往身上套校服,一边想周末一定要记得拿陈上舟U盘下点自己喜欢的歌放,让起床的时候心情好一点。
逢青是属于陈上舟不在宿舍外等着的话,从被起床铃喊醒到终于叠好被子下床能花上二十分钟不止的人,所以每次收拾好了往食堂去时,窗口的队伍都是一条长龙。他慢悠悠跟着队伍向前买早餐,买完就得匆匆开始往教室赶,然后在早读时间一边躲着巡查的年级主任一边吃早餐。
中午下午他会和翟济几个室友一起去食堂吃,中午吃完回宿舍下午吃完回教室,总之不管回哪儿,第一件事就是跟陈上舟打会儿电话,解解闷问陈上舟在做什么,聊上一会儿就得该睡觉睡觉该写作业写作业。
高考成绩是在六月下旬公布的。
凑巧那天刚好是周末,于是查成绩这么一项艰巨的任务就交到了逢青手里。
成绩是晚上十点左右放出来的,方姝和陈元驹都各自在一边挂着电话。
逢青又用上了他那开双色球一样的查分方式,拿了本书挡着电脑屏幕,一点一点挪,不过这一回,他是把书向右挪的,从第一个数字开始——
看见这个数字的一瞬间,逢青直接扔开了书,也不管1后面跟着的是什么数字,蹦起来就挂在陈上舟身上,“二百以内!陈上舟!你考了全省二百以内!”
总分674,省排183。
陈上舟一如既往稳定得没有让任何人失望,他以这样的一份傲人成绩,交出了前十二年读书生涯的完美答卷。
志愿填报那几天,逢青刚好考完期末。
他就看着陈上舟的那些同学们,一个个的在班级群里焦头烂额志愿该怎么填最不浪费分数,而陈上舟连志愿填报书都没看超过五分钟,直接打开电脑就把南陵大学医学院的临床医学放在了一志愿,然后又随意选了几个专业放在后面,猖狂得连二志愿都空着。
逢青凭借着自己在班级群里通过聊天内容,学到的志愿填报方法发问:“大家都不是都说,志愿的前两个最好填拼一把可以上的学校吗?你直接填南陵大学呀?虽然说南陵大学的医学分数你报确实不亏,但是不是值得冲一冲的学校,你不在前面放个北市海市的大学试试吗?”
说到这,逢青还又道,“你不要舍不得我,我肯定会天天跟你打电话周末跟你视频的,再考虑考虑吧。”
陈上舟笑一声,关掉了志愿填报页面,解释道:“我一直挺想学医的,北市海市的大学也能报,但那两三所比南陵大学医学院还好的学校,183的省排其实有点危险,有掉下去其他专业的可能性,我还是想稳妥一点,保证自己一定可以进这个专业。”
“就这样?”逢青说。
陈上舟嗯一声,拿过逢青手里跟砖头差不多重的志愿填报书,问,“想过自己大学想学什么吗?”
逢青摇摇头。
“可以提前考虑考虑,然后我们一起商量商量。”陈上舟道。
逢青思索一番,又道:“其实我刚才翻这个书的时候,大概看了一下,感觉英语就还挺不错的。”
“英语?”陈上舟有些意外,“那要看的外国文献和要背的单词量可比现在多多了。”
逢青:“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比起其他奇奇怪怪的专业,英语好像要有吸引力得多。而且,实话实说,我感觉我现在都背单词看文章成习惯了……托你的福,现在所有科目里我最喜欢的就是英语了,每次考试不用复习都可以考得很好。”
“这样就很好,以后坚持住这个习惯,大把的时间可以放心地花在数理化生了。”陈上舟道,“你现在英语可比我都好得多了。”
逢青扬着调子很是骄傲地嗯了一声,毕竟他现在的英语,已经可以单科考进全年级前二十了。陈上舟都没考到过呢!
期末,逢青稳稳当当地用年排330名再一次保住了自己屁股。
暑假开始后,逢青除了偶尔会和陈上舟出趟门走走,有时候远门到隔壁市有时候近门在小区旁两站公交车的公园,剩下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窝在家,看看电影做做饭,还有被陈上舟监督着写作业——
他也和郑子桓黄书南侯宇他们出门玩过几趟。
几人上了中职后就开始狂热发展兴趣爱好,短短一年时间,个个弄得有模有样。
郑子桓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对纹身起了兴趣,找了家纹身店兼职学艺,还在手腕上纹了个黄书南的生日。侯宇喜欢上了说唱,爱在网上发点小视频,因为唱得还算不赖,周末还会被一家没那么正式的酒吧邀请去驻场热场。黄书南去学了做美甲,已经学艺成功可以独立接单,有好多人慕名来找她指名要她做。
一个个都挣了不少钱。
侯宇那个酒吧的热场,逢青还跟陈上舟再三强调不喝酒,拉着陈上舟去看过一次,看着挺像那么回事。侯宇还说,其实已经有很正式的酒吧邀请过他去驻场,只是因为他还没成年,没法去。
眨眨眼,暑假又结束。
但由于陈上舟因为已经成为了一名大学生,而逢青还是可怜的高中生,开学就比陈上舟早了整整两个星期。被陈上舟送回学校的时候,逢青就又惯性地挂上苦脸。
他悲伤地回学校按部就班上课写作业,每天唯一的盼头又变成了和陈上舟打电话,然后在电话里问陈上舟数学物理题。
高二文理分科,逢青也选了理科。
他的文理科排名其实差不太多,但鉴于陈上舟选的理科,逢青又能学明白物理,为了方便不会的能找陈上舟,他也就跟着陈上舟选了理科。
日子就这么一天两天往前推着,直到开学第二个星期的周二,逢青又突然意识到了一些因为陈上舟毕业的不对劲。
他上物理上得正认真,刚伸手想从桌箱里掏点小饼干出来吃解解困,一摸才反应过来,桌箱是空的。
以前上课吃的小零食,都是陈上舟买的。
虽然现在逢青自己也去小超市,但几乎没有多买点放桌箱里备着吃这个习惯。突然有点没来由的失落,但逢青还是在当天中午吃完饭,自己去小超市买了点放桌箱吃的零食。
不过他也没憋住,中午回宿舍后就跟立刻陈上舟打电话:“今天我才发现这学期都没有买小零食放教室里吃。之前都是你买的,我都习惯了,忘了自己买。上周我一直吃完饭就去小超市随便买点,买了不少到教室上课也还有,都没发现,这两天没去小超市,上午物理课嘴馋,一摸才发现桌箱是空的。”
“先去小超市随便买点吃着。”陈上舟说。
逢青:“已经买了,吃完饭就去买了。”
陈上舟:“嗯,买得多吗?”
“不多,随便买了点,感觉小超市的零食种类太有限,已经吃腻了,也就凑合吃吃。周末你陪我去外面超市买吧。”逢青说。
逢青买的零食实在是少,他中午在小超市挑来挑去也就挑了袋芒果干,下午第一节课就给吃完了。
最后一节活动课的时候,逢青掏出老年机,正准备给陈上舟打电话,然后去小超市买点吃的回来配作业时,起身抬眼就见教室后门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陈上舟!
手里还拎着一袋零食!
“你怎么来了!?”逢青激动地跑向陈上舟。
陈上舟晃晃手里零食,“不是说学校的小超市已经吃腻了吗?”
“那也不至于一天都不能凑合嘛。”逢青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跟着逢青走到教室外的一排柜子旁,陈上舟一眼瞥见了那个贴着逢青名字的柜门,打开把零食放在里面的半摞书上:“去年一年基本上都是在小超市顺便买的,这学期确实是我忘记这件事了,是我的问题。吃完这袋,以后就和初中一样,周末我们一起去买。”
逢青雀跃地点点头,又说,“你怎么进来的?连校服都没穿。”
“保安大叔对我有印象,跟他说回来找老师有事儿就进来了。”陈上舟又答。
逢青继续问:“那你什么时候走呀?”
“现在。”陈上舟道。
逢青眉头一皱就啊一声,“你一会儿回家也没什么事儿,走这么早干什么?”
陈上舟:“逗你的,和你吃完晚饭再走。”
逢青这才满意,拉着陈上舟往教室走,笑道,“正好我同桌去打球了,你坐旁边教我写题!”
那天陈上舟一直和逢青待到晚自习即将开始才从学校离开。
逢青依依不舍地把人送到校门口,嘴里都还在念叨,“要是你可以把我装在口袋里带出去就好了。”
“装在口袋里也不能不学习。行了,赶紧回去吧。周五来接你。”陈上舟又刮一下逢青鼻子,“一会儿老师上完课了就给我打电话,认真学习,等高考完带你出去玩。”
逢青理直气壮碎碎念:“去哪儿玩还得高考完才能去?周末不能去吗?寒暑假不能去吗?我才高二就得开始过苦日子了呀?”
“国庆就出去行了吧?”陈上舟无奈道。
逢青思索一番,又装成很勉为其难的样子:“那也只能这样喽。”
周五,陈上舟如约来接了逢青放学。
但事实上,就算没有这个约,陈上舟也会来。自从陈上舟高考结束后,每个周五,陈上舟都来,最初是逢青在电话里缠着他让他来的,后来来了两周来习惯了,就也不需要逢青缠了,陈上舟自己看着时间,就会打个车过来。
不过这周逢青并没能和陈上舟一起度过一个完整的周末。
因为陈上舟开学了,周六就得上南陵大学报道、打扫宿舍卫生。
这次送陈上舟去学校的人是陈元驹,逢青就又跟在陈元驹屁股后面一起送陈上舟去学校,和陈上舟一起打扫卫生。
也是打扫完卫生,他和陈上舟准备一起去食堂才知道,原来井文睿和他对象也一志愿也填了南陵大学。
四人在食堂约了饭。
吃饭过程中,逢青还又问道关向读的哪里,井文睿答道,“他省排五十以内,当然是去北市了,这排名不去北市简直暴殄成绩。”
逢青没忍住感慨:“省排五十以内?关向哥也太厉害了吧!”
“厉害吧?我说让你高一的时候多找他问问题目学两招你不听,现在想跟他学两招都难了。”井文睿玩笑道。
逢青一本正经:“我们陈上舟够用了够用了!”
闲聊上一阵后,逢青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这桌上的唯一一个高中生,又没忍住叹气,“好羡慕你们,都变成大学生了,我还要再读两年高中。”
“没事多来找你哥玩,你就成半个高中生半个大学生了,大学课都是能旁听的,我们有时候周末也有课,你可以和你哥一起上课。”井文睿说。
逢青:“真的?”
陈上舟:“嗯,但是并不是每周周末都有课。”
逢青也不会想到,两三年前随口说的想和陈上舟一起上学当同桌,能在陈上舟读了大学后成为现实。他真的和陈上舟在大学的教室里成为了“同桌”,并且陈上舟还不能像当年电话里说的那样,一开小差就伸手抽他,毕竟这根本就不是他需要上的课,次次心安理得坐在陈上舟旁边玩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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