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团足以让人双目失明人畜不分的圣光,蔺言看尹玉成又觉得亲切了。
尹玉成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顺便加深了嘴角的笑容,竭力提高亲和力。
蔺言眨了眨眼:“你想进去陪他吗?”
少年这话没有任何恶意,就是发自内心的询问,但落在尹玉成耳朵里,就成了夹枪带棍的威胁。
尹玉成先是反思了一下自己哪里讨人嫌了,实在想不出来只能怪牧闻。
“不了吧,长官。”
尹玉成笑眯眯的收回伸长的脖子,一只手托下巴,一只手搭在脸侧,“我可是良民。”
【蔺言:他说他是良民哎。】
【夏娃:他放p。】
【蔺言:不要说脏话。】
【夏娃:他放*——】
夏娃的手动消音毫无用处,蔺言抬眼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尹玉成一会儿,轻声问:“你认识封荆吗?”
当然认识。
尹玉成和封荆之间能说道的旧怨可不少。
思绪千回百转之间,男人已经在脑中预估了无数蔺言可能会问的问题。
蔺言和封荆接触不过几天,以封荆的性子,恐怕蔺言也没讨好便宜,那他特地问这个就耐人寻味了。
尹玉成笑得十分和善,说话却和没说一样:“长官,桑德拉没有人不认识他。”
封荆现在还被关在小黑屋里,蔺言今早被尹玉成叫出来,他一个人呆在里面,指不定把尹玉成骂成什么样了。
蔺言指了指明秋阳,又问:“探监那天,小明同学接了个活儿,你知道吗?”
尹玉成眉毛一挑,长官说话跟谁学的,张嘴就是“活儿”,不知道的以为他是自己人呢。
果然环境会影响人。
偷瞄了眼明秋阳,尹玉成不明白他怎么敢说出“很好”的。
不会是和牧闻对比出来的好吧?
“长官,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尹玉成抬手掸了掸肩,“您这样,我要害怕了。”
不理会他夸张的表演,蔺言追问道:“你决定对封荆下手了?”
“这个嘛……”
尹玉成敛眸,笑而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的生意都不干净,说是商业机密也不为过,哪有蔺言问了就答的道理。
明秋阳左右看看,道:“我前两天告诉老板的时候,老板同意了。”
一句话把尹玉成高深莫测的笑容干裂了。
蔺言抿了抿唇,上翘的嘴角硬生生被压了下去,他偷偷给了明秋阳一个赞扬的眼神,心平气和的说:“尹老板,你先别急着赚钱,等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如果他还是不知悔改,我就不拦你了。”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尹玉成抬手掩面,“长官,你不会打算感化他吧?”
用什么感化?枪吗?
他还记得明秋阳汇报的情况,封荆都快被弄死了,连回小黑屋都是狱警们抬回去的。
蔺言不适的拧眉。
尹玉成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不舒服,不是最初里德那种充满侵略性的眼神,而是一种惊讶中带着玩味的感觉。
尹玉成想从他身上找乐子。
换句话说,尹玉成把他当瓜田了。
【夏娃:电他。】
【蔺言:他没有违规。】
规则的存在是有必要的,不然桑德拉就会变成法外之徒狂欢的场所。
尹玉成不知道自己差点被电了,屈指摸了摸下巴,“长官,我和封荆不算很熟,但我大概能确定一件事,吃过人的狼是养不熟的。”
垂眸,男人看着蔺言的侧脸,光线中隐隐能捕捉到飞舞的白色灰尘,当它们飘到蔺言的眼前,便成了海面上沉浮的泡沫。
尹玉成轻哂,年轻人总是幻想自己能够改变世界,蔺言虽然手段狠点,但也没摒弃天真的念头。
这样的人注定要跌一个大跟头。
显而易见,封荆就是那个泥坑。
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尹玉成笑着说:“长官,您想感化的不是人,是披着人皮的野兽,他没有跳动的心脏,只有贪婪的、永远无法填满的胃袋。”
你做不到的。
最后一句话不用说出来,尹玉成相信蔺言明白他的意思。
少年定定的望向他,良久后,清亮的眸子眨了一下,不愠也不怒,平静的问:“要和我打赌吗?”
“嗯?”
尹玉成又笑了:“长官,赌博可不是好习惯。”
“既然你知道赌博不好,为什么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断定我做不到?”
蔺言看向明秋阳,“小明同学,你还是尽早跳槽吧,跟着一个说话没有依据的老板是不会有前途的。”
尹玉成失笑:“喂…”
当着尹玉成的面说了他的坏话后,蔺言又问:“在你看来封荆是恶狼,那克里斯曼呢?”
少年大约是真的不高兴了,双手环臂靠在门上,手指一下一下蹭着肩上垂落的金属饰品。
尹玉成眼珠动了动,狭长的眼弯起,“长官,您别生气啊,我只是说说而已。”
他暂时不想惹蔺言不快,抬手搭上了少年的肩膀,凑近他的脸说:“封荆也好,克里斯曼也好,他们要么做我的客户,要么做我的商品,我和他们不熟,我的评价没什么参考价值。”
蔺言肩膀一抬,把尹玉成的手晃了下去。
男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自然的重新搭了上来,“听您的,我先不对封荆动手。”
“但是啊,长官,我不动手,有的是人动手,”尹玉成意有所指的说:“封荆得罪的人太多了,是个人都想让他吃点苦头。”
“比如,您刚刚提到的克里斯曼。”
尹玉成给明秋阳投去一个眼神,明秋阳了然,附和的“对”了一声。
干巴巴的对,甚至没有后续。
尹玉成闭了闭眼,安慰自己至少明秋阳很听话,比那些看他入狱就跑路的家伙们好多了。
蔺言眼尾一挑,斜斜的看向尹玉成,双臂依然环在身前,“你真不动手?”
“不动。”
尹玉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明秋阳,“我不擅长打斗,类似的活儿都是明秋阳做。”
“长官,您可以尽管相信我。”
一只手放在心口,尹玉成眼神诚恳,语气温柔的说:“我保证,我会是您在桑德拉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夏娃:他放*——】
下一秒,蔺言就看见尹玉成的脸被马赛克覆盖了。
在尹玉成的视角中,刚才还冷着脸的少年瞬间笑了出来,摄人的蓝眸氤氲着淡淡的光。
这就信了?
尹玉成神色不变,心中却隐隐起了疑,根据他之前得到的情报,蔺言绝对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角色。
只有一种可能——
他在骗我。
好啊,尹玉成想明白了,温柔的眼神更加刻意,似乎要将蔺言的脸印进视网膜,手指却不自觉的捏住骨节。
蔺言恐怕想不到,他早就将他在桑德拉的所作所为了解的清清楚楚。
你骗不了我。
完全处于状况外的明秋阳只能保持沉默。
看不懂,老板在笑什么?
“叮!”
终端一响,蔺言扫了眼弹出的消息框,嘴里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呼。
尹玉成眼睛一瞥,还没看到字就被蔺言的手挡住了,他毫不害臊的摊开手,“我什么也没看到。”
蔺言收起终端,小声的嘟囔了声:“讨厌。”
审讯室门口很安静,蔺言这句话尹玉成听见了,明秋阳也听见了,明秋阳摸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向右跨了一步远离尹玉成。
现在沉默的轮到尹玉成了。
坏了,明秋阳不会真的跳槽吧?
除了他,还有谁会要一个身负案底、不善言辞、工作经验不足的员工?
尹玉成熟练的将pua语录在舌尖过了一遍,稍微安下了心,蔺言又不可能给明秋阳发工资,只要他把胡萝卜吊着,明秋阳就不可能跑。
蔺言奇怪的看了眼突然笑得不见眼的尹玉成。
他一直以为笑容是人类沟通情感的桥梁,怎么有人一笑就不安好心呢?
【夏娃:因为他喜欢过河拆桥。】
人工智能不愧是人工智能,一眼就看透了尹玉成的本性。
“小明同学,你先回A区,至于你,”蔺言斜了眼尹玉成:“尹老板,你自己回S区,还是等我送你回去?”
尹玉成懂了,“长官,你有急事?”
能这么问,尹玉成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蔺言也不瞒着:“我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算是桑德拉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吧。”
尹玉成眼前一亮,果断道:“长官,我和你一起。”
终于可以发展新客户了!
监狱长办公室,严安左等右等,没等来蔺言,先等来了另一位客人。
来自中央星的执法队成员站在门口啧啧称奇,“监狱长,您这门是什么风格,怪潮的,我在中央星都没见过。”
被人讨债风,没见过就对了。
见过的没几个还能像他一样手脚俱全活的好好的。
助理走上前,将歪倒的门板重新扶好,单看外表,它还是个完整的门。
严安轻声咳嗽了一下,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竹棍一下一下碾过深渊巨口的背部,“长官,你有什么要事咱们尽快解决,我一会儿还有客人。”
“客人?”执法队成员一甩制服外套,大刀阔斧的往待客的沙发上一坐,“什么客人比我还重要?”
在他的地盘上还这么嚣张,以为桑德拉是执法队的后花园吗?
但看在他是执法队成员的份上,严安忍了。
他忍了一辈子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助理在旁边看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就像严安的理智一样,轻飘飘的溜走了。
额头青筋跳了跳,严安放下竹竿,深吸一口气,再忍下去就成王八了。
他是老油条,一张嘴就是别人想不到的高度:“这个不好比,桑德拉奉行人道主义,人人平等,怎么能因为身份分高低呢?”
不等那人反驳,严安又说:“按照常理,先到先得,我已经为您破了例,让您插队,您怎么还不满足?”
从克里斯曼那受的气严安一股脑发泄了出来,拍着桌子痛心疾首的说:“与其说你们谁更重要,到不如说,您说的事和他的事哪个更重要!我是联邦公民,是监狱长,我冒着被犯人和同伙报复的风险收押了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我要维护联邦的秩序,保证人民生活幸福,长官,你知道你每占用的一分钟,都有多少人受害吗?”
助理和执法队成员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直到门口传来一声轻轻的“咚”声,三人才从怪异的氛围中解脱出来。
紧跟在“咚”声之后的是一声巨大的轰鸣。
墙皮都被带了下来,飞起一阵尘埃,严安抖了一下,差点以为是克里斯曼重新杀回来了。
执法队成员也惊了一下,闻声看去,瞳孔顿时缩了一下,他惊喜的喊道:“蔺言!”
这名执法队成员正是先前押送封荆的、蔺言的学长。
门口,满脸茫然的少年站在原地,他呆呆的举着右手,无措的眸子扫过三张神色各异的脸。
最后,蔺言心虚的低下了头,声音轻的像怕吓醒门板的尸体:“我真的没用力。”
碰瓷!这是碰瓷!
虽然这么想,但是事实就是蔺言一敲,门就倒了。
他也变异了吗可恶!
【夏娃:你知道的,我一直站在你这边。】
【蔺言:夏娃!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夏娃:嗯。】
站在蔺言身后的尹玉成也沉默了。
一个是监狱长,一个是执法队成员,什么叫富贵险中求,发展一个客户白赚十年刑期,谁看了不说一本万利?
尹玉成面不改色的转过身。
昨晚, 封荆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的时候,蔺言暂时离开了一会儿。
老实说,他已经开始起疑了。
封荆的机械臂居然能轰开小黑屋的门,他是中央星土生土长的居民, 他见过很多常年劳作导致身体出现意外不得不更换机械肢体以延长寿命的人。
无一例外, 他们使用的机械肢体和假肢没有任何不同, 仅仅是更加灵活, 反应力更快了而已。
夏娃说, 封荆的机械臂是军用武器,他从哪弄来的?
直觉系开始发力的时候, 其他狱警都只能老老实实将自己知道的情报全盘托出。
比如, 封荆来自第三军团。
又比如, 那条左臂是被尹玉成折断的。
圆脸狱警满脸后怕的说:“当时封荆的左手手骨都被碾碎了, 中江药业的药物都救不回来,他晕过去之前还说早晚要杀了尹玉成。”
月光如水,蔺言靠在小黑屋的门板上静静的听着, 漂亮的眉目在光下朦胧成一片浅色的光晕。
圆脸狱警自认为没有艺术细胞, 从来没踏足过艺术馆,更没见过那些昂贵的塑像,但他猜它们不会比蔺言更漂亮了。
于是他继续说:“当时我和伊索去抬封荆的时候,尹玉成说封荆的左手已经彻底废了, 还说, 他是看在封女士的面子上才没要封荆的器官。”
蔺言疑惑的挑起一边的眉毛,“封女士?他们认识?”
一个常年流窜在边缘星的诈-骗犯怎么会认识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蔺言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就是封女士也被尹玉成给骗了。
圆脸狱警住了嘴, 屈肘撞了一下旁边的伊索,“他知道,他来说。”
被同事推出来的伊索摸了下鼻梁, 对着蔺言招了招手,“你低头,我悄悄跟你说。”
蔺言不解,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们为什么都这么谨慎?
俯身,蔺言将脸凑过去,配合的压低声音,用断断续续的气音说:“前辈,你说吧,我不告诉别人。”
除了蔺言,桑德拉基本都知道了,他根本无处可告。
伊索也用气音回答:“封女士是第三军团的少校,尹玉成得罪不起。”
蔺言土拨鼠一样猛地后仰,脑袋晃了晃,像是要把刚刚听到的内容从耳朵里甩出去。
“可是,不是,”蔺言说不出话,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最后吐出一口气问:“那封荆怎么进桑德拉了?”
不是蔺言刻板印象,但是这种特殊背景的犯人基本都会送去专门的监狱,轮不到桑德拉这样的私企接手。
“还能因为什么,别的监狱关不住他呗,”杰森插话道:“除了桑德拉,谁都不收这种只会找麻烦不会创造价值的家伙。”
都说垃圾是放错位置的宝藏,封荆以一己之力证明垃圾就是垃圾,在哪里都是垃圾。
蔺言本来还拧着眉头,想起S区的其他犯人,又释然了。
杰森打了个哈欠,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而且,封荆两次被判到桑德拉都是封女士默许的,我记得几年前封女士来探监的时候封荆差点把玻璃墙砸碎。”
关系不好吗?
那就更奇怪了。
一边委托明秋阳救他的儿子,一边默许封荆被判进桑德拉,封女士怎么会做这么矛盾的事?
思考中蔺言进入了一种放空的状态,无意识咬了下唇,虎牙擦过破皮的地方。
他轻声吸了口气,捂着嘴说:“上次探监的时候封女士又来了,还找明秋阳照顾封荆,杰森前辈,你怎么看?”
杰森目瞪口呆的看。
“找明秋阳?”
几个狱警都不可置信的互相看了几眼,纷纷否认道:“怎么可能,明秋阳可是尹玉成的手下,封荆恨不得把尹玉成拆骨吃肉,对明秋阳也是一样的态度。”
找明秋阳照顾封荆,一见面估计就得打起来。
杰森到底是五等星出来的,一听就发现了端倪,他“嘿嘿”一笑,手臂搭在蔺言肩上说:“哎呀,你们年轻人不知道,照顾,在监狱里可以理解成不同的意思。”
“有的时候,不少富豪受害者的亲属都会花点钱,让我们对某个犯人特别关照一下,这个关照,就是针对的意思。”
蔺言目光微微一顿,露出惊讶的表情,“也就是说,明秋阳其实要针对封荆吗?”
杰森又摇了摇头,“明秋阳哪里会针对人,他听尹玉成的,尹玉成嘛,他喜欢一劳永逸,既然封女士不介意,那他肯定选杀了封荆。”
杰森猜的不算全对,要杀封荆的不是尹玉成,是封清嘉,但从结果来看,也没什么不同。
想起封荆的超绝武装机械臂,再想想尹玉成的体格,蔺言陷入了沉思。
“尹玉成很厉害吗?比小黑屋的门还硬?”
杰森被他问的说不出话,尹玉成要是比门硬,早就一路撞着墙逃出去了,还骗狱警干嘛?
在蔺言的右手边,另一个房间里,程北熬着大夜不睡觉,眼下挂着黑眼圈试图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然而,蔺言离得有些远,他们又刻意放轻了声音,程北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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