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溅的碎石朝着蔺言射了过来,蔺言下意识将脸往江舒游怀里一埋,本就伤痕累累的江舒游又挨了一击。
疼着疼着就麻木了,江舒游扣掉身上的石头,哭笑不得的拍了拍蔺言的后脑勺,“祖宗,你救我就是为了拿我当盾牌啊?”
怀里的少年警惕的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澄澈的蓝眸,理直气壮的说:“我救了你,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让你跑你不跑,”江舒游嘀咕了一句,“一会儿可就跑不了了。”
光线越来越亮,终于,他们透过天花板上的大洞看到了悬停在空中的星舰。
那是一艘纯黑色的、没有任何图案和花纹的星舰,非常适合做一些违规的事。
康拉德眼神一凝,猛地看向江舒游,他没说话,嘴角已经勾起了讽刺的笑容。
“长官,你会为你的心软后悔的。”
被嗡鸣声弄得脑袋发晕什么都没听清楚的蔺言:“?”
都说了我不会唇语。
【蔺言:他说什么?】
【夏娃:他夸你尽职尽责。】
【蔺言:算他有眼光。】
“喂,学弟,”江舒游手指勾住蔺言的帽子,微微掀起,低头用脸压着他的头发说:“你没见过劫狱吧?”
蔺言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
江舒游压低了嗓音:“一会儿就能看见了。”
星舰越来越低,船舱打开,从中飞出了五架小型飞行器,直奔着江舒游三人而来,卷起的狂风几乎要把蔺言掀翻。
江舒游抱着蔺言就地一滚,两人一起撞上了牢房的栏杆。
江舒游痛的“嘶”了一声,蔺言紧紧的扣着他的腰背,担心的问:“学长,你不会死吧?”
“不会,”江舒游头一偏,又吐出了一口血,“我要是死了,这几个家伙可没法回去交差。”
以尤利塞斯的性格,好一点的发配去矿星当苦力,坏一点的直接送去种植园当肥料。
“霍华德的人啊…”蔺言意味不明的感叹了一声,“我以后的同事们都这么可怕吗?”
“可怕?”
江舒游望着蔺言白净的脸,微微低下头,将自己的血蹭到了蔺言的脸上,惹眼的红色像是凝固的岩浆。
而蔺言的皮肤就是裂开的火山口,在这具漂亮的皮囊下,是足以泯灭一切的可怖天灾。
江舒游笑了,“学弟,等你去了霍华德,再看看到底谁更可怕吧。”
蔺言投去疑惑的目光,江舒游却没再说话。
另一边,康拉德也不好受,他抓紧了栏杆稳住身体,掌心被摩擦的破了皮。
就像暴雨前的乌云一样,飞行器悬在天花板上空,遮住了日光,蔺言眯着眼看去,两个男人从中跳了出来,站在仅剩的一部分天花板上,俯身看着里面的他们。
他们的衣服也毫无特色,像是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一样。
【夏娃:人脸扫描中,扫描完毕,系统库中无数据。】
没有数据,也就是说不是联邦公民。
这种人在联邦很常见,出生于边缘星的很多居民都不愿意花额外的钱登记身份,又或者是孤儿,不知道要去登记身份。
等他们长大之后,几乎都已经身负案底,更不可能自投罗网,崔堂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要不是因为进了桑德拉,他连公民身份号都没有。
不少大人物都会专门养些黑户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他和蔺言对视上了。
江舒游背对着两人,他没认出江舒游的背影,却认出了蔺言身上的制服。
“喂,找到江医生了吗?”他的同伴问。
“没看见,”蹲着的男人兴奋的笑起来,“但是,我看到了一个可怜的狱警。”
纵身一跃,男人直接跳了进去,一落地就踩到了江舒游的血,男人不爽的“啧”了声,向着蔺言的方向走来。
同伴知道他已经在监狱里待过,看狱警不顺眼,也没阻拦,反正都来劫狱了,杀一两个狱警又有什么的。
“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提醒了一句,同伴便蹲在上面看戏了。
下方的男人随口应了一声,视线从蔺言的脸移动到了江舒游的背上,他啧啧称奇,“犯人保护狱警,这个世界疯了吗?”
又看了眼蔺言的脸,他了然的笑了,“狱警和犯人有私情,看来桑德拉的环境真的能逼疯人。”
【蔺言:不是,他怎么赤口白牙的污人清白啊!】
【夏娃:电棍别在左腰,手枪别在后腰,剩下的应该不用我多说了。】
蔺言略略垂下眸子,江舒游的情况不太妙,呼吸都像细管吸珍珠一样费力。
他试着动了动左手,手臂被江舒游夹在臂弯里,动弹不得,蔺言又动了动右手,这边倒是松一些。
蔺言刚握住枪,疑似奄奄一息的江舒游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背,用气音说:“别动,他们来了五个人,你处理不了。”
蔺言回以一个“那你来”的眼神。
江舒游又想笑了,但他太痛了,嘴角牵了几次都提不起来,身后的男人已经走到了江舒游的脚边,再进一步,他就能踩断江舒游的腿骨。
“亡命鸳鸯,真可怜,”男人摇摇头,残忍的笑起来:“怎么这么倒霉,偏偏遇到了我。”
“是啊。”
江舒游撑起身子扭过头,露出一张站着血的脸,“怎么遇到你了呢?”
男人抬起的脚猛地缩了回去,不可置信的喊道:“江医生!”
我靠,怎么是你啊!
不是,你保护狱警干嘛!
蹲着看戏的、坐在其他飞行器里的、假装上班其实在偷偷刷终端的…所有人全都忙不迭的跳了下来,将江舒游和蔺言围在了中间。
顺带被围的蔺言左右看了看,选择了做一个安静的挂件。
男人笑眯眯的弯下腰,搓了搓手说:“江医生,家主派我们来接您。”
江舒游眼皮跳了一下,“扶我起来。”
男人刚想动,看了眼江舒游和蔺言的姿势,他不敢碰江舒游,也不敢碰蔺言,怕江舒游记仇,为难的说:“要不您自己起来一下?”
“你看我像能动得了的样子吗?”江舒游说完又低声咳了几下,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地上的血、石头、以及江舒游的态度共同构成了一个误会:几人认为他身上的伤都是为了保护蔺言而受的。
互相看了眼,男人们纷纷感到不能理解。
这么爱吗医生?
蔺言推了江舒游一下,低声说:“你再不起来我就要被压死了。”
江舒游无奈的说:“祖宗,是我不想起来吗?我要是能起来我就起来了,趴你身上又没钱捡。”
蔺言只能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扶着江舒游的肩帮他坐起来,他们分开的瞬间,一人抓住机会卡进了中间,抓住江舒游的手臂,扛起来就跑。
蔺言只听到江舒游骂了一句脏话,人就已经上去了。
垫后的男人回头看了眼蔺言,少年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好像被带走的不是他的恋人,而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真绝情。
男人忍不住问同伴:“我们要不要把江医生的姘头一起带回去?”
“带什么带,家主的命令就只要江医生一个,你少在这里自作聪明。”
正说着,一名眼尖的同伙儿瞄到了远处赶来的狱警,连声催促道:“快走,狱警们来了!”
几架飞行器重新升空,向着巨大的星舰飞去,蔺言被飞起的尘土呛了一下,捂着脸闭上眼。
再睁开眼时,天空中的钢铁巨兽已经没了踪迹。
当狱警们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昏迷的康拉德和站在日光之下的少年。
潮湿的光从穹顶的洞中落下,像是撒下一层糖霜,少年则成了盘中的饵食,被不知名的存在所窥伺。
他的周身似有莹白的光晕,再仔细看时却消失了。
一身江舒游的血的蔺言立刻被送进了医务室,哪怕什么都查不出来也必须在医务室待满一天。
劫狱事件发生后,他的一切工作也被强制暂停。
他要去巡逻,七八个前辈拦着,他要去监督捕鱼,克里斯曼直接提着一桶鱼来宿舍门口钓,他要去小黑屋看看犯人们反省的怎么样——这个真没办法。
他们总不能把尹玉成和封荆放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蔺言时不时去一趟小黑屋,有的时候甚至会在里面待上一整天。
坐在封荆的床边,蔺言就这台灯的灯光给他讲睡前故事,讲着讲着,隔壁床的尹玉成突然来了一句:“长官,您是不是实习快到期了?”
“嗯,”蔺言翻了一页,道:“还有最后一周。”
七天之后,蔺言就要离开桑德拉了。
“上帝用了七天创世,但第七天,他只是休息。”蔺言读完了最后一句话,抬手捂住了封荆的眼睛,“好了,睡吧。”
尹玉成若有所思的敛眉,也闭上了眼。
A区此时也不平静。
牧闻一直给蔺言算着日子,当他这么告诉克里斯曼的时候,金发男人差点被反抗的鱼咬上一口。
克里斯曼惊讶的问:“只剩下七天了?”
“最后七天,”牧闻笑着问:“老大,你觉得我们长官走之前会不会记得和你道个别?”
“道什么别。”
克里斯曼嗤了声,“我早晚会出去,这不是分别,只是一段时间见不到而已。”
牧闻托着下巴只是笑。
装什么装,真不道别你又不高兴。
蔺言觉得最近桑德拉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先是杰森前辈鬼鬼祟祟的找不到人影, 连巡逻都迟到了,同伴在狱警群里叫了他好几次才找到人。
再是闵盛,以前除了工作之外都待在宿舍里看书的人居然几次三番被人看见出现在海边。
最后是克里斯曼。
“你跑来小黑屋干嘛?”蔺言有些头疼的揪着克里斯曼的脸颊向下一拉,看着男人变了形的脸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笑了, 你天天来这里有什么意思, 那里面就是三个植物人, 不如和我一起。”克里斯曼从蔺言手里救出自己的脸, 身体往门上一靠, 坚决不让蔺言进去。
他的手也被克里斯曼紧紧攥在掌心,热意笼罩。
少年眨了眨眼, 换了一只手去拉克里斯曼另一边的脸, 嘴里小声嘟囔道:“干嘛呀, 这是我的工作。”
克里斯曼反手将他两只手都抓住了, 眉骨的疤与挑起的眉头一同拔高:“又没工资,你那么敬业有什么用?”
蔺言立刻睁圆了眼,“不许说, 我不喜欢听。”
他可以没有工资, 但是克里斯曼不能强调这一点。
克里斯曼“哼哼”了两声,换了个话题,“跟我一起有什么不好,我都答应给你介绍工作了。”
蔺言想起了同样给他介绍工作却伤痕累累被杠走的江舒游, 心虚的挪开了眸子, 手指无意识的回握住克里斯曼的手。
一接触到冷空气,刚探出来的指尖又缩了回去。
“你的手好暖和啊, ”蔺言感叹了一声,又看看克里斯曼高大的身形,发出一声羡慕的低叫, “腿砍了分我一半,我今天陪你。”
“那不行,”克里斯曼直接半蹲下来,跟扎了马步一样,从下往上看蔺言:“你看看,我要是这么矮,怎么跟我哥斗,我要是输了,你就没有新工作了,知道吗?”
【夏娃:该怎么告诉他,尤利塞斯当家你也有工作?】
【蔺言:一份简历投给两个人的坏处就在这。】
偏偏两个人都录用他了,这下真是完蛋。
蔺言没说话,像是怕冷一样缩了缩脖子,将下半张脸都埋进了领子里,克里斯曼一看,手握的更紧了。
“你先站起来,”蔺言伸出脚尖轻轻撞了一下克里斯曼的小腿,道:“这样看着好奇怪,我踩高跷了一样。”
“这就高了?”克里斯曼瞄了眼蔺言的腰,在把长官抱起来体验一下高海拔和挨上一枪之间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动手。
要是今天被打了,就只能去医务室躺着了,白白便宜了封荆他们。
【蔺言:他是不是对我的身高有什么意见?】
【夏娃:多吃多动多睡觉,你还能再长。】
不是蔺言矮,是克里斯曼太高,人种上的差距一时半会儿弥补不了。
蔺言又轻轻踢了一下克里斯曼的小腿,“那你蹲回去,我再体验一会儿踩高跷的感觉。”
克里斯曼耸肩,双腿一张马步一扎,“好嘞,长官,你的要求我全都满足了,那你能不能也听听我的要求?”
蔺言吐出一口气,在低温下甚至能看见薄薄的雾气,他低下头说:“你先告诉我,你要我陪你去哪,要是比小黑屋有意思我就考虑一下。”
克里斯曼气笑了,“长官,不去任何地方,单纯和我在一起就很无聊是吗?”
“那到也没有…”蔺言看着克里斯曼复杂的表情,小声说:“就是你老是让我不高兴。”
克里斯曼皮笑肉不笑的扎的更低了,仰着头问:“长官,你都这么高了还不高兴啊?”
看在他这么努力的份上,蔺言做出思考的表情,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嗯……”
嗯的九曲十八弯,嗯的跌宕起伏,嗯的像是克里斯曼的人生一样曲折,终于,蔺言拉着克里斯曼的手上下晃了晃。
少年笑得像个向日葵,金发也一左一右的晃起来,“披荆斩棘的勇者啊,你的诚心打动了我,我决定今天和你一起。”
被称为勇者的黑-手党二少爷终于能够伸直他的腿了,他煞有介事的鞠了一躬,道:“感恩您,恶龙。”
“什么恶龙,我是国王,”蔺言屈起手指弹了一下克里斯曼的额头,“不敬国王,斩首!”
克里斯曼无奈的笑了一下,“好好好,伟大的国王陛下,我们什么时候去拯救被恶龙掳走的公主?”
蔺言茫然的眨眼,“我们国家还有公主吗?”
克里斯曼对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然后,克里斯曼就水灵灵的在保镖的视线中走进了严安的办公室,捧出了一盒点心和茶叶。
严安走时带走了深渊巨口,去找大人物要人情去了,他在时克里斯曼都如入无人之境,他不在的时候更不用说。
克里斯曼就是把监狱长办公室搬空了那些保镖也不会拦他,甚至会原地转职货拉拉司机。
狱警宿舍
克里斯曼和蔺言在桌子的左右两侧面对面坐着。
屋子里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蔺言坐的是床,唯一的椅子给了克里斯曼。
“等一下,”蔺言指着克里斯曼带回来的赃物问:“这算不算不问自取?”
克里斯曼摇头,语气嚣张的说:“严安不知道收了霍华德多少钱,我拿一点怎么了?”
【蔺言:强盗啊这是。】
【夏娃:举报他?】
【蔺言:举报了严安敢管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严安不但不管,还要给克里斯曼送礼。
见蔺言不吃,克里斯曼和土匪没什么不同的思维终于转了过来,他笑了声,将点心推到一边,“我差点忘了,长官是个好人,做不来这种没道德的事。”
【蔺言:我怎么感觉他在阴阳我?】
【夏娃:语气问题,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说话的,改不过来。】
“那我们去捕猎吧,长官,桑德拉有不少小型异兽,”克里斯曼绕开桌子,俯身靠近,铁灰色的瞳闪过一丝光,“天气这么冷,您需要多活动活动。”
蔺言又是一阵沉默。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谁捕猎谁还不好说呢。
拉了拉克里斯曼的衣袖,蔺言直接挑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克里,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东拉西扯了半天,我都快晕了。”
少年面露不解,但他还是很有耐心的问:“你今天一大早就来狱警宿舍门口拦我,一直跟着我到了小黑屋,还堵门,克里,你到底要做什么?”
克里斯曼也沉默了,英俊的男人唇角下压,似乎压抑着愤怒,又好像在酝酿情绪。
他直勾勾的盯着蔺言,喉结突然滚动了一下,一开口声音便艰涩无比,“长官,您真的不知道?”
克里斯曼不相信蔺言一无所知,他很聪明,他一直都很聪明。
不聪明的人早就死在犯人们的试探和挑衅之中了,又或者像以往的实习生一样惊恐的辞职离开。
他一定知道。
克里斯曼拉开蔺言的手,倾身环住了少年的肩,以几乎禁锢的姿势将蔺言抱进怀里,他又问:“长官,你真的不知道吗?”
情绪能够吞噬人类的理智,克里斯曼的心脏像是被沸水浇灌的幼苗,滚烫的几近死亡,翻涌的热与痛沿着血液流过全身,无处不痛彻心扉。
他再也说不出话了,舌头也被活生生的烫熟了,粗重的呼吸在寂静的室内回荡着,比他的心跳还要清晰。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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