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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田喜事(Econgee)


月竹正在门外守着,瞧见时易之来了赶忙行了个礼。
时易之摆摆手,“寒公子今日回来之时瞧着可有不适?”
“应当是没有的。”月竹摇摇头,“寒公子歇下前还在院子里逛了几圈,说是消食呢。”
听了这话时易之还是不放心,“我进去看看。”
说着,也没喊人,直接试探性地推了下门——果不其然没落锁。
压着脚步走到床边,借着从门窗缝隙中漏进的光,时易之看到了熟睡中的冠寒。
他身子微微蜷缩着,解开的长发散而不乱地贴在脸上,放在枕边的手握成了拳,眉心也紧皱着。
时易之俯下身,一只手盖在冠寒的额头上,一只手贴在自己的额头。
感受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没有太热。
他松了一口气。
那看来确实是昨夜没休息好,今早又累着了。
时易之抬手将冠寒的头发捋顺、眉心抚平,而后掖了掖被角才慢慢往外退。
可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身快步走到床边,克制不住地在冠寒的唇上落了一个轻吻。
偷得了这么点亲近,他躁动不耐的情绪也被压了下去,终于心满意足地出了屋。
把门合上后,还是忍不住叮嘱道:“睡了这么久,寒公子今夜兴许会醒来,记得备好热茶和热水。”
月竹点点头。“一直备着的,只等寒公子叫就能用上正好的。”
时易之“嗯”了一声,“明日——明日我兴许也有事要忙,你再陪着寒公子去逛逛。”
沉思片刻,他又说:“再把他中阮也一并带下去吧,无事也可弹一弹。”
明日清灯海节会更热闹,舞火龙之前有的是身怀才艺的人上去热场子,若那时冠寒瞧着了来了些兴致,也可以上去玩一玩解解乏。
清州的规矩不比别处,做这些也不会让人看轻。
“是。”月竹点头应下。
冠寒睡了很长一觉,只是长也不代表好,醒来之时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
待他彻底清醒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月竹。”
声音恢复了些,这次他一喊,门就被推开了。
“寒公子,您醒了?可要小的伺候着穿衣?”月竹将热茶和热水带了进来,屋内也莫名多了些暖意和人气。
“不用了。”冠寒自力更生地套好衣服,用手草草地梳了几下头发就走到铜盆前,“时易之呢?”
“大少爷一早就出了门,说是商会那边还有事情没忙完,今日兴许也不能与寒公子一道出去了。”
听了这话,冠寒一下就没了兴致,把帕子重重地丢回了铜盆里。
“真是个大忙人。”
因着时易之不在,冠寒一上午都待在屋子里没出去,也不知道是在气时易之还是自己气自己。
不过天一黑下来,他就又有些坐不住了。
外头锣鼓喧天叫好声连连,吹拉弹唱之声直直地钻进他小小的屋子里回荡,搅得他心神不宁,越来越觉得这个小院死寂。
最后实在忍受不住,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有的人没福气,我怎能跟着一块吃苦。”
说着,就大步走出了屋。
月竹不在门外,也不知在哪忙些什么。
冠寒听着声音有些等不住,就对着喊了一声。“月竹,我下去逛逛,你待会儿带着东西去找我。”
语罢,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小院外走去。
外头与那个封闭住的小院截然不同,仿佛是另一方天地、另一种人间。
海滩上点着的灯比前一夜更亮,围聚的人比前一日更多,篝火也比之前烧得更旺。
停泊在码头旁的渔船和画舫也不知在何时点了灯,星星点点照亮了一大片寂静起伏的海。
如此三面灯火的夹绕,竟然将这方寸之地映成了一个不夜的海湾。
而篝火下还有人在弹唱,拉的是冠寒从外见过的琴,琴弦颤动之下发出了辽阔又低沉的声音,顺着海水递送到了天边外。
冠寒唇角往上拉了拉,短暂地忘却了那些令人不快的事情,抬脚迈进了这个人间。
人确实很多,挤入人潮之后,仅是个人的意愿那就根本动弹不得,冠寒被推搡的人群送到了篝火旁。
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昨日已经换了够多的宝贝了,那今日就在这里看看热闹也没什么。
上去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叫好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冠寒也渐渐沉浸在了其中。
等再次回过神来,是他听见了月竹的声音。
顺着声音一看,发现确实是月竹跟来了,此刻正费力地从人群外往他的方向挤。
冠寒嘴角一扬,给挤进来的月竹让了个位置。“你来了,这……”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了月竹怀中的琴囊。
他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立刻问:“为何将这东西带来了?”
“大少爷昨日说,让小的今日记得带上,说是寒公子无事可以弹一弹解解乏。”
“解乏?”冠寒嘴角渐渐拉平,脸上彻底没了笑。“给我解乏还是弹给别人听让别人解乏?”
月竹不明所以,嗫嚅几下没能答上话。
他们这边的交谈声也不大,但不知什么缘故,还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瞧着月竹怀中那个明显透出中阮形状的琴囊,周围的人纷纷开始起哄。
-“这位公子是不是要弹琴啊?来一个来一个!”
-“瞧着好生俊俏,不知琴是不是也弹得好听,哈哈哈——”
-“正巧上头那个快结束了,快快快,快把琴拿出来准备好!”
怂恿声、嬉笑声、讨论声一齐往冠寒的耳中钻,打量、评判、炽热的目光黏在他的身上,声音与视线在顷刻之间化为了如发般的细线,一端连着过去、一端连着现在,一圈一圈往他的身上缠。
他挣扎,挣扎不得。
他号叫,号叫不出。
只能看着那些线越绕越紧、越绕越紧,最后割破了他的苦心维持的皮囊,展露出他内里溃烂的血肉来。
冠寒用力地闭了闭眼睛,胃因为嗅到了自己身上的腐臭味而剧烈翻涌了起来。
他一把推开月竹,捂着嘴朝礁石边跑去。

在咸湿的海风当中,冠寒不受控地将过去给快速地咀嚼了一遍。
他想到自己三岁被卖入南风馆;饥一顿饱一顿地被养到五岁,然后开始伺候馆里的男倌,给他们端茶倒水、浆洗衣物;八岁被龟公逼着学习风月之事以及中阮;十九岁被时易之买走,来到了清州。
十多年间,他日日听着那些淫词浪语睡去、日日又被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唤醒。
那声音已然成了他人生的一部分,也仿佛化为了经年不散的梦魇,出现在每个他辗转难眠的夜里。
而冠寒其实也没那么愿意,没那么甘心。
第一次看到媾和图画时他撕了画册,第一次摸到中阮时他挑断了琴弦。
龟公说做男倌是他的命,让他听命。
可冠寒不信,所以当天夜里他就收拾好包袱准备往外逃。
——只是才刚碰到院墙,就被馆里的打手给捉了回去。
从八岁到十二岁,冠寒跑了不下百次,最远的一次他触碰到了湄洲府城厚重的城墙。
当时他想:那墙真的好高啊,那砖真的好厚啊,致使他看不见城墙外的天与景。
最后一次逃跑被捉回,是在他刚满十二岁的那天。
当时龟公脸上的表情,他此生或许都无法忘记——没有再愤怒地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也没有再狠厉地摁着他打,而是一种平静。
讥讽的平静。
戴着那样的神情,龟公语气平淡地说了一番往后多年都时常会在他耳边响起的话。
他说:“你能逃到哪里去?这天下之大哪里是你的容身之地?外面那么多人又哪一个会真心对你?
“你以为你跑出了这个院子就是自由了吗?你以为你爬出了湄洲城的城墙就可以重新做人了吗?
“从你被卖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不是人了,你和铺子里的胭脂、酒楼里的菜品没有任何区别,你的贱籍会一辈子被烙在身上,所以你逃出去又有什么用呢?”
听到这些话,冠寒想,似乎确实如此。
天大地大,无一处是他的家。
芸芸众生,无一人可以相信。
所以他没再逃。
十二到十九岁,冠寒过了一段自己也觉得稀里糊涂的日子。
有时他认为人间无趣,走了一了百了,也好过再受这些腌臜之苦;有时又觉得活着也还是更好,也许还能找到什么转机。
一直到天启四年七月廿十,他遇见了时易之。
起初,他以为时易之和旁人是没区别的。
后来,他以为时易之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其实哪有什么不同呢?
活在世间的人都是俗人,因俗人而生的都是烂事。
只是冠寒于心有私,所以希望他会不一样而已。
一阵寒风推着海潮涌上岸,又送着它扑打在了礁石上,迸溅开的冰冷海水砸在冠寒的脸上,让他回了神。
他眨了眨眼,盯着在沉默中暗自汹涌的大海,如快刀剜心般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走,他现在就要走。
他不要从一个泥淖走近另一个泥淖,他不要困囿在虚情假意中成了他人手中的玩物。
他要活着,像个真正的人那样堂堂正正的活着。
哪怕那是时易之。
“寒公子寒公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可是身子不适?”月竹也终于追了过来,急得抱着东西在他周围打转。
冠寒逼迫自己将视线从琴囊上移开,镇静地说:“是,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我想回去歇息了。”
“那小的去找……”
“不不。”冠寒猜出了他是要去找时易之,立刻打断。“我并无大碍,只需歇息片刻就好,时少爷事多,还是不要打搅他了。”
他说了这样的话,月竹自然也不再提禀告时易之的事情了,抱着东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回了小院。
冠寒一装装到底,回了屋就立刻躺上了床,眉头紧皱着,一副身子很不适的模样。
等月竹忙忙碌碌将手中的东西归置好后,他忽然又开口道:“月竹,我想吃集会里的炸小螃蟹,你帮我去买些来吧?要炸得酥脆一些炸得久一些的。”
“但公子这边……”
“不用担心我,我没什么大事,不需要人在跟前伺候。”冠寒佯装要入睡,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你快去吧,等睡一觉醒来我想吃到。”
月竹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冠寒“嗯”了一声闭上了双眼,仿佛真的困倦极了。
可待听见脚步声渐远,院门打开又重新关上后,他就迅速地翻身下了床,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一边收拾,一边在脑中构思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集会人多,月竹那边一时半会回不来;火龙没正式舞,贡品也还没开始洒,时家的其他人肯定都不会中途赶回;至于时易之……时易之也无需担心,按照昨日来看,怕是要忙到三更半夜才得闲。
趁着没人的这个空挡,他可以立刻赶回时府,拿上户籍和财宝,然后连夜雇一辆马车离开清州。
只要离开了清州的地界就好了。
时家家大业大,什么价值连城的珠宝玉石都能轻而易举地拿下,买他才花了多少银两?等日子一久,时易之也会自然而然地忘了他的。
反正他和那些东西,本来也没什么不同。
是的,是这样的——冠寒这样反复地对自己说。
毕竟是出来两日过节而已,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到底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带来的多数都是他不想要的,想要的又是他拿不走的。
所以到最后,也只是凑了一个小小的、轻轻的包袱出来。
觉得差不多了,冠寒立刻拎着自己的小包袱大步往外走,可在准备迈出门的时候忽然又顿住了脚步。
犹豫片刻,他回了身,快步跑到床边把那床小被子给拾了起来。
上头还留有余温。
他盯着那只呆呆愣愣的红眼兔子看了一会儿,而后将它胡乱地叠了几下塞进了包袱中。
包袱变大变沉了,不知为何,他的心,好似也跟着小被子缩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这几日时易之带着冠寒到处逛过,他知道在集会更远些的地方停着不少的牛车和驴车,挣的就是赶路的钱。
刻意躲过人多的路,冠寒顶着昏黑的天和湿冷的风绕到了车马聚集的地方。
与海滩边和集会不同,这里要静得多。
他甫一靠近,那边三五成群坐着闲聊的车夫就蓦地打起了精神,立刻目光炯炯地招呼起他来。
-“后生仔,去哪里啊?要做牛车吗?”
-“诶,他那牛不稳,我的驴车稳,还铺了几层稻草,保管你坐得舒服。”
-“他们都要等人,我这个好,我马上就可以走!”
“我要回府城,等不了,现在就要走,家中有些急事等我回去。”他说。
话音一落,一众车夫又积极地响应起来,方才说要凑齐几个人才能赶路的,也立刻改了口。
冠寒在人堆中扫视了一圈,最后找了个安静又干净的。
车板上铺了几层晒干的稻草,但坐上后还是有些冷硬,和马车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可冠寒没觉得不舒适。
虽然也没感受到安心。
“坐稳了吗?走了吗?”赶车的车夫高声问。
冠寒最后回头往小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用力地拧回了头。
“走吧。”
“走吧。”时易之领着益才迈出了客栈的大门。
人人都去过节了,人多的客栈也变得寂寥起来,只余檐下的几盏灯还在随风轻晃着。
“已经这个时辰了啊。”他看了眼天色,心下忽然也生出了一些不耐烦来。“不知还赶不赶得及一起去看舞火龙。”
益才也跟着拧了拧肩膀扭了扭腰,“少爷莫担心,清灯海节年年都有,而且寒公子还有月竹伺候着呢。”
时易之瞥了益才一眼,摇着头轻叹一口。“你是不懂的,年年都有,年年却又不同。”
说完,他立刻就上了马车。“莫再耽搁了,快走吧,兴许还能赶上洒贡品。”
心里头带着事,时易之也算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归心似箭。
他满脑子都在想冠寒今日有没有不开心,会不会因为他不在就自己闹着脾气待着冷清的小院里不出去,是不是又把被子枕头当做他发了不大不小的一通火……
然后又想,冠寒那么爱热闹的一个人,虽然没有他陪,但最后应该也还是会去看舞火龙的。
可想到会这一幕,时易之就突然生出了一些隐秘的、不齿的、阴暗的妒忌。
“不能再这样了,是该分些事让他们做了。”他自言自语般轻叹一声,焦急地掀开了车帘。
原本是想看看到哪里了,何曾想在拂过的凉风中,他忽然嗅见了一缕熟悉的桂花香气。
时易之一怔,立刻顺着味道看去。
但入目的是一团模糊的影子,只能隐约能辨认出是一辆牛车的模样。
他摇了摇头,在心中暗笑了一声自己没出息。
竟然急成了这幅模样。
客栈离小院其实也没有多远,不过一炷香马车就停在了坡下面。
时易之赶忙下了马车,连衣摆的褶皱都顾不上了,抬腿就想往院子走。
哪知才登上第一个台阶,上头就急匆匆地冲下了一个人,慌里慌张还跑掉了一只鞋。
待人走近后,时易之才看清那是冠寒身边的月竹。
而月竹看见他,更是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带着哭腔高声大喊道:“大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寒公子不见了!!!”

月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时易之就想起了方才嗅到的那一缕香气。
没做任何犹豫,他重新踏上马车,又偏身对月竹吩咐道:“你去将那些护院都找回来,再去找商会要些打手,然后带着他们往府城的官道走。”
语罢,就赶忙让车夫调头往来的方向走。
府中养的都是好马,平日里虽然不显,但真有需要之时也能发挥用处。
加之车夫一鞭接着一鞭地甩,速度比来的时候不知快了多少。
而因为心中着急,时易之也没进去,直接坐在了外边,想着能在瞧见人的第一时间就能下马车。
没了挡风的东西,晚夜的风就这样贴着他的肌肤不停刮过,脸颊和耳朵被吹得发凉,凉完之后又开始发烫。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清州的风里竟然也掺上了几分刺骨的凉意了。
可这样的冷也没能将他吹醒,他脑中混混乱乱,想的净是关于冠寒的事。
是不是又遇上了人贩子?人是否还清醒着的?
可有受伤?可会害怕?可曾等待着他去救他?
时易之越想心中越慌乱,最后心揪成了一团,弓着身子连气都有些喘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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