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照严肃地板起脸:“温明惟,你能不能稍微克制点?”
“可是我们已经七十小时零二十五分钟没见面了。”
温明惟精准报出一个数字,谈照一愣,下意识看表:17点55分,上次是几点分开的来着?
一错神的工夫,温明惟已经贴到他唇边,冰凉的眼镜框短暂碰了下他的皮肤就撤离——温明惟把眼镜摘了,眼神瞬间变得更加朦胧,仿佛必须要近到接吻才能看清他的脸,偏偏唇角还含着笑,叫人不好分辨究竟是故意调戏还是情难自禁想亲他。
谈照不认为自己会被调戏,无论如何掌握主动权的都是他。他一把握住对方的后颈,把人硬生生带离了些:“温明惟,你的表现分目前为止还是零,你知道吗?”
“……没加过分?”
温明惟讶异,谈照哼了声:“你难道有做过加分的事吗?请我吃饭却让厨师下厨,打电话大多数时候是你先挂,发消息最后一条是我回,我没给你扣成负分已经很仁慈了。”
“……”
温明惟忍不住笑起来,被谈照握在手里的脖颈微微发颤,那种振动制造的电流从手心直传臂膀,谈照不适地收回手,撇开眼睛:“你头发乱了。”
“是吗?”温明惟伸手去摸发带,把头发重新扎好。谈照已经起身走开,说要上楼看看。
“楼上是我的书房和卧室。”温明惟戴上眼镜陪他一起去,踩着铺满地毯的楼梯,来到书房门口。
刚才他下楼时书房门没关,谈照像逛景区似的进门参观,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停在书架前点评:“怎么都是些闲书?”
温明惟不耻下问:“什么书才不算闲书?”
谈照说:“财经周刊,金融著作,某某名人发家史。”
“……”温明惟笑出声,“你喜欢看那些?”
“我才不喜欢,都是二手废料。”谈照说,“不是你说公司快要倒闭了吗?我以为你会研究。”
“我没那个天赋呢。”温明惟认真道,“研究你就够了,别的又不重要。”
谈照:“……”
少爷对甜言蜜语已经有抵抗力,不接他的话,若无其事地从书架前移开目光,往旁边一瞟,突然看见墙上挂着一幅画。
那幅名为《摩耶之幕》的油画。
谈照走到画前,出神地看了一会儿。
画上那些身披锁链的人,火光下惊恐的脸,和从天穹布下的令人无法逃离的纱幕,无一不透着诡异。
谈照忍不住皱眉,回头问:“这是什么新宗教风格吗?怎么一股邪教味儿?”
“邪教?”温明惟觉得这个评价很有趣,“在你看来邪教和非邪教的区别是什么?”
谈照平时不关注宗教,不清楚联盟境内如今还有没有所谓的邪教,凭一些在影视剧中得到的印象回答:“诈骗?”
——捏造一个虚假神明或某种文化概念,洗脑一批人,直接骗取钱财或者利用精神控制间接获利,总之,邪教的本质就是诈骗。
温明惟对他的回答不做评价,只笑了笑。
谈照瞥他一眼:“我说得不对吗?”
“对,”温明惟说,“我只是对诈骗这个词有点敏感。”
他嘴上说“敏感”,可表情根本没变化,那仿佛永远挂在唇角的笑半分不减。谈照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温明惟走到他身边,眼神短暂地肃穆了一瞬,用一种向神父告解般的语气贴在他耳畔说,“我就是一个诈骗犯。”
“……”
谈照茫然了一下,温明惟已经离开。
“走吧,晚餐差不多准备好了。”
他走出书房,喊谈照下楼。刚才那句莫名其妙的发言好像只是一句不幽默的玩笑,没有下文了。
这顿晚餐吃得无波无澜,没用多久就到了尾声。
由于谈照酒精过敏,一口酒也不沾,席间气氛难免差了点。温明惟叹了口气,不加掩饰:“可惜不能把你灌醉,趁机发生点什么。”
“……你想发生什么?”
“你说呢?”
温明惟单手托着下巴,对他微笑:“你来我家做客,不会打算吃完晚饭就走吧?”
“可以留下陪你聊一会儿。”
谈照仿佛听不懂温明惟的暗示,表情端庄正经,还带着点“我天生禁欲”的刻意,把手边那杯为他特意调的无酒精饮料一口喝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强调:“除了聊天,什么都不可能发生。”
温明惟忍着笑露出一个忧郁的表情:“你对我是真的一点也不感兴趣吗,谈照?”
“……”
谈照没喝酒,但温明惟喝了,餐前他的头发还用发带扎着,喝酒的过程中那条发带却不知怎么消失了,长发瀑布般散在身后,有一部分随他低头的动作滑下肩膀,遮住了醉意微醺的脸庞。
谈照看着他挽起发丝掖到耳后,眼镜脚不经意间碰歪了。
温明惟自己没意识,突然起身走到谈照身边——谈照坐着,他居高临下地俯下身,一头长发随接近的动作倾泻而下,落满谈照的肩头。
那一瞬间他好像是来索吻的。
再禁欲的人也很难抵抗。
谈照手指无意识扣紧桌沿。
温明惟的目的却远不止一个吻:“如果我不要你负责呢?今晚可不可以留下?”
第10章 摩耶之幕(10)
夏夜傍晚,一楼的餐厅正对花园,隐约传来的鸟语蝉鸣盖不住两人近乎交缠的呼吸声。
温明惟好像真的醉了,至少酒精对他产生了一些精神影响。
“怎么不回答?我的邀请太唐突了吗?”
他轻声细语道:“即使我们今晚一起过夜,明天该怎样还怎样,我不会强迫你确定关系。”
“……”
他发丝间漏进密密匝匝的光线,暧昧地刺着谈照。后者迫于姿势仰着头,下颌绷得很紧,说:“不行。”
拒绝得干脆,可谈照的手还暗暗扣着桌沿,桌布抓皱了一块,脖颈是僵硬的,皮肤在温明惟投下的阴影里泛起一层不明显的红。
温明惟尽收眼底,发自内心地笑了一声:“你好纯情。”
谈照顿时从脖子僵到了脸,隐隐冒黑气:“注意你的措辞。”
“哦,我明白,”温明惟说,“‘纯情’和‘可爱’一样,也是少爷不喜欢的评价。”
“……”
谈照冷哼了声:“我只是不想那么随便,如果没有感情基础就上床,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这算得上有力的拒绝,温明惟站直身体,将乌云般笼罩对方的长发撤离,笑着回到自己座位上。
“可是我对你已经有感情基础了呀,”他说,“原来单向的基础不算基础。”
“当然不算。”
谈照避开他的注视,端起饮料想再喝一口,但杯子已经空了,桌上只有半瓶喝剩下的红酒。
饭菜也凉了,如果这是约会,的确进行到了夜间环节。
温明惟唤管家过来,给谈照上了一份餐后甜点,加了些新的饮品,自己仍然喝酒,但喝得很慢,半天才消耗掉小半杯。
突然,他说:“谈照,我有点好奇。”
“什么?”
“你之前为什么那么抗拒谈恋爱,连被人追求都不愿意?”
“……”
谈照一顿,似乎想给一句“无性恋”的习惯性回答,简洁有效。
但温明惟问得认真,他沉默了下说:“那些人很烦。”
“……比如?”
“每个追求者,都会用很可怜的眼神看我。”
谈照叉起甜点上的蓝莓咬了一口,冷冷道:“那种眼神你一看就明白,他们想从你身上索取什么东西。”
“……”
“可能是钱,可能是爱。不论是钱还是爱,我都没有回应的义务吧?”
温明惟饶有兴味地听着,点了点头。
谈照说:“但我越不理,他们越是低声下气,姿态卑微,把弱势的戏演足了,即使我什么都没干,也被指责没有风度,不怜香惜玉,没有同理心,甚至冷漠无情……”
温明惟笑了一声,听他又说:“而且我感觉得到,他们其实也没多喜欢我,追不到就马上放弃,再换一个择偶目标。”
“是吗?”
“是啊,恋爱不就是这么无聊?”
谈照不自觉摆出成熟腔调,好像很懂。可惜故作成熟也压不住轻狂之气,左耳上那枚钻石耳钉在灯光下闪了又闪,炫得人眼晕。
温明惟听进去了,反思两秒说:“所以我追你的重点在于不能太弱势,像道德绑架,也不能轻易放弃,显得不够诚心,对吗?”
“不全对。”谈照不给他制造困难就浑身难受,“我也不喜欢太强势的。”
温明惟顿时笑了:“我强势吗?没有吧?”
谈照不说有没有,严肃道:“反正,把你那些哥哥一样的小毛病收收,不许用看小孩的眼神看我,也不许用不合适的词语形容我——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吧?”
温明惟:“七岁。”
“哦,”谈照不以为然,“七岁而已,你反过来叫我哥也不是不行。”
“……”
温明惟一口酒没咽下,差点呛进气管里。
“怎么了?”谈照不满他过激的反应,“没见过吗?李越之前谈了一个比他大八岁的女朋友,整天‘哥哥’‘哥哥’地叫,别人都以为李越比她大。”
“……”
温明惟慢条斯理地擦了下嘴角,放下酒杯:“人家那是情侣调情,我又不是你男朋友,不合适吧?”
“我又没让你现在叫。”
“意思是以后叫?”
温明惟顺着话头问:“‘以后’是什么时候?谈照,你到底要让我追多久?”
“现在才几天,你不耐烦了?”谈照审判般盯着温明惟,好像要一眼望穿未来,抓住他“放弃”的时间点。
可惜肉眼有限,只能看见当下一秒钟。
这一秒的温明惟耐心又深情,隔一层薄薄的镜片,双眼幽深而隐含亮光,有好一会儿,他什么也不说,就这么静静看着谈照,仿佛眼前有这样一个人就余生无憾。
谈照找碴失败,低头专注吃自己的甜点。
温明惟家的厨师竟然不错,极度挑剔的大少爷也没挑出什么毛病,今晚总体来说是美好的一餐,勉强可以给温明惟加两分。
谈照在心里记着账,对面那人突然说:“谈照,我想给你看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礼物。”
温明惟起身带他上楼,谈照跟了几步,眼看是通往卧室的方向,狐疑道:“你不是在骗我吧?”
温明惟好笑:“骗你什么?你不想留下过夜,我还能强迫你不成?”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谈照扭开脸。
“嗯,”温明惟表示理解,“有些人对性的看法比较严肃,所以小心谨慎,你就是其中之一。”
谈照不理会他的戏谑,反而听出言外之意:“你难道不是?”
“我不是。”温明惟不掩饰,“性在我看来就是普通的生理反应,和饥饿、畏寒一样,区别只在于要两个人合作完成,可能会因为对象不同体验有差别,但——”
——但不论是和喜欢的人做,还是和不喜欢的人做,本质都是荷尔蒙反应,不会差太远。
他想这么说,可这种结论要亲身对比过才能得出,温明惟从来没有……跟自己最爱的人做过。
他走到卧室门前,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谈照一眼。
“怎么不说了?”谈照也看出他经验不足,少见地笑起来,“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论呢,没谈过恋爱就别学人家当恋爱导师好吗?”
大少爷哼起歌,推开门,先他一步走进卧室。
“礼物是什么?”
温明惟的卧室很大,几乎占了半个二楼,谈照巡视一圈说:“对了,你现在的表现分是二分,如果礼物有新意,我不介意帮你加到十。”
“十分制?”温明惟背对着他,在床附近的一个柜子里翻找东西。
谈照说:“当然是百分制——你怎么还没找到?真的是送给我的吗?怎么不提前拿出来?”
“找到了。”大约两三分钟,温明惟转过身,手里握着一个细长的精致礼盒,走回谈照身边。
收礼物经验超级丰富的少爷一看礼盒外观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项链?”他丢给温明惟一个“好没新意”的眼神,但还是接到手里,第一时间拆开了。
果不其然,是一条项链。
准确说是一枚用细线串起的玉质吊坠。
谈照不懂玉,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但料想温明惟即使要破产也不至于寒酸到送便宜货。
坠子很漂亮,形似一片羽毛,莹白剔透,触手细腻。翻过来看背面,“羽毛”的尖端有一道天然形成的纹理,乍一看像英文字母,“Z”。
谈照不确定温明惟是否有此意,抬眼询问,后者证实他的猜想:“你也觉得像‘Z’吗?”
温明惟手握空盒,不知为何情绪好像不太高昂:“这块玉是我十年前在一场拍卖会上寻到的,时隔多年,没想到能送到你手里……”
“字母的痕迹是玉的瑕疵,”他低声说,“但如果一道瑕疵恰好长成合适的形状,就是机缘。你看,送给你正好,是你的名字。”
“……”
温明惟解开特殊工艺制成的项链扣,两手各持一端,圈住谈照的脖颈,想帮他戴上。
然而,谈照的耳朵上有一枚名贵钻石,已经够显眼够高调,再多一条首饰显得累赘,而且钻石和玉的气质天差地别,根本不搭调。
谈照心说:难道温明惟不懂?
人家以玉赠人,是夸赞对方“温润如玉”——这个词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谈照没拒绝,别别扭扭地说了声“谢谢”,任温明惟把那枚略显沉重的玉挂到自己脖子上。
“暂时戴一会儿,”他说,“你不会要求我每天都戴吧?——绝无可能。”
“随便你。”温明惟笑了笑,盯着他的脖颈。
一条浅红细线绕下锁骨,紧贴皮肤,犹如破体而出的血管,鲜活得刺眼。
温明惟情难自禁,伸手按住它。
——十年前他做过一模一样的动作。
当时那个被赠玉的人抓住他的手,笑得很羞涩:“别乱摸。”
温明惟忽然一阵心悸,无法移开视线。
明明他醒着,意识却不受控制地又和身体分离了。
他回到曾经那片草地,那条河,那个为他唱生日歌的男孩身边。
“明惟……”耳边有人呼唤。
是错觉。
“温明惟。”又一声。
是谈照的声音。
“干嘛盯着我发呆?”谈照扳住他的下巴,手很欠地把他的脑袋当拨浪鼓晃了两下,眼镜被碰歪了,头发也乱了。
温明惟没反应,谈照觉得他有点奇怪,但不等问些什么,手机忽然响了。
谈照松开温明惟,拿起手机看了眼。
——竟然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温明惟迟钝地回魂,眼珠动了动,发现谈照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
“……我去趟医院,我爷爷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第11章 摩耶之幕(11)
谈照走得匆忙,分开时温明惟还没从那阵意识恍惚里恢复好,只觉得手里一空,谈照戴着那块玉飞也似地下楼,留下一句“回头联系”,人就不见了。
好几分钟后,温明惟才反应过来:谈照爷爷出事,他去医院了。
——除了最亲近的爷爷,世上也没人能让大少爷这么紧张。
温明惟缓了片刻,从柜里翻出一瓶贴着“No.19C”标签的药,就着水吞下一片,然后到床边坐下,摘了眼镜。
视力变得更模糊,意识却清醒很多。
他给谈照发消息,问:“到医院了吗?你爷爷是什么病,还好吗?”
谈照没回复。
温明惟没当回事。
如今医学发达到什么程度,没人比他更清楚,除自然衰老之外,几乎什么病都死不了人。谈家不缺钱也不缺人脉,无需多虑。
温明惟等待着药物渗入身体,精神短暂放空。
他突然想起,他和谈照的爷爷谈英卓,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是很久远的往事,大约发生在十五年前,也就是2140年。
当时温明惟十六岁,还没成年,如果长在一般家庭,他正处于热爱打游戏踢球逃课早恋的年纪,但他姓温,十六岁时已经经手家族事务,手上沾过血了。
有一回,温明惟在“保镖”简青铮的陪同下,去西京出差,谈一桩不算大的军火生意。
虽然不大,但对当时的温明惟来说至关重要,因为他在家族中的地位虽然逐年提升,但还是不如二哥温明哲,能从后者的指缝里捞到一点对方不稀罕要的油水和人脉,已经十分不易。
而且外面很多人也知道他是温氏的边缘人物,不像敬重温明哲那样敬重他,少不了要给点脸色,嘲讽调笑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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