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踮起脚,陆无烬俯下身,一手托住他的腰,一手按在他的颈后。每当吻得深了,动情到极点时,陆无烬都会停下来,直勾勾地望着他的眼睛,试图在他满是朦胧水汽的眼瞳里看到自己完全的倒影。
“别再离开我了。”
他那样高大,说出这几个字时,却变得无比脆弱,需要杨思昭用吻、用怀抱、用自己,去填补他的失落与孤独。
“不会了,”杨思昭捧住他的脸,认真地说,“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浴室的暖气不足,需要打开热水,让热腾腾的雾气溢满整间浴室。
可是水雾多了,瓷砖也变得湿滑。
杨思昭的手总是试图抓住些什么,每次都只能抓个空,掌心湿漉漉的,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冷凝水。很快,陆无烬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修长手指钻进他的指缝。
水声掩盖住一切。
大多数时候他们在接吻,可杨思昭完全投入之后就只会哭了,舒服了哭,受不住也要哭,还带着些许的抱怨:“其实我也很想你的,每一世都会想起你,做梦也在想你……”
陆无烬含住他的唇瓣。
“小时候就会梦到你,但又不知道你是谁,吓得我不敢睡觉,长大之后也没办法接触其他人,每天都在想,梦里那个男人究竟是谁……”杨思昭靠在陆无烬的肩头,呜咽着说:“我过得也不好,陆无烬,我也好可怜的。”
“我知道。”陆无烬把他放在洗手台上,像他哄眠眠一样,哄了他好一会,等他的眼泪终于停闸,才握住他的小腿分到两边。
对杨思昭来说,反面比正面舒服些,但他太喜欢陆无烬的脸了。
只要看着,他的胸膛就开始起伏。
只要陆无烬看着他,无论怎样,他都乖乖配合。
眠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堂堂了。
他迷迷糊糊地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激灵,转头望向右边。幸好,妈妈还在。
再望向左边,爸爸也沉沉睡着。
他松了口气。
又自顾自地开心起来,一个人对着天花板傻笑。过了几分钟,他才咂摸出一点不对劲。
妈妈的睡衣好像不是昨天那件了!
昨天是白色的,现在变成黄色了。
等等,爸爸的睡衣也换了。
他的小嘴瞬间瘪成了波浪号,他就知道,爸爸妈妈一定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玩了。爸爸一回来,他就不是妈妈心里最重要的了,他很难过。
他刚想哭,可是又有一个念头钻进他的脑袋:爸爸在妈妈心里也很重要啊。
妈妈讲过的,是因为妈妈爱爸爸,才会有眠眠。
而且,爸爸在他心里也很重要。
如果是这样,他就不能一个人霸占妈妈了,他应该和爸爸一样保护妈妈。
这样想着,他又没那么难过了。
他抽了抽鼻子,又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然后轻手轻脚地翻个身,钻进妈妈的怀里。
妈妈无意识地搂住了他。
妈妈身上有很浓很浓的沐浴露香味,就像是才洗完澡不久那么香。眠眠嗅了嗅,很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再醒来的时候,妈妈还在睡,左边的爸爸已经不知所踪了。
他眨眨眼,听到脚步声,紧接着感觉到两只大手握住他的腰,把他从妈妈怀里拎出来,一路送到卫生间。他呆呆地站在垫脚凳上,看着爸爸给他挤好哈密瓜味的牙膏,然后把牙刷塞到他手里,“自己刷牙,声音小点。”
陆无烬已经换上了衬衣和西裤,一身清爽,眠眠皱起小小的眉头,狐疑地望着他,质问他:“爸爸,你是不是欺负妈妈了?”
“没有。”陆无烬看起来并不想搭理他。
“坏爸爸。”眠眠气鼓鼓地刷牙。
陆无烬把毛巾用温热水浸湿,稍微拧干,往眠眠的脸上一盖,逆时针转了三圈,这就是洗脸了。
眠眠被抱到餐厅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一滴水从他额前的发梢上滴下来。
他扬声喊:“坏爸——”
说到一半就被陆无烬捂住嘴,“妈妈在睡觉,安静点。”
没有妈妈的早餐,看起来不是很美味,眠眠咬了一口干巴巴的紫薯卷,又仰起头,看了看卧室,期待着妈妈的突然出现。
可是一直到他吃完,妈妈都没有出现。
“妈妈怎么了?”他问。
陆无烬给他剥了一颗茶叶蛋,语气平静:“妈妈累了,在补觉。”
眠眠用小勺子戳了戳粥碗,闷闷不乐地说了声:“哦。”
餐厅里太安静了,没过几分钟,眠眠又问:“爸爸,你以后会一直和我和妈妈住在一起吗?”
“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们就应该住在一起。”
这个回答完全不符合眠眠的理解范围,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宽容地原谅了爸爸。
他接过陆无烬给他剥的茶叶蛋,又拿起一颗蛋,在桌子上敲了敲,敲出很多裂缝,再递给陆无烬,陆无烬说:“早上就吃一个。”
眠眠摇头,“给爸爸吃。”
陆无烬的手就这样顿在当场,片刻后才接过茶叶蛋,继续剥壳。
眠眠咬着茶叶蛋对他傻笑。
陆无烬这才发现自己有多失职,小家伙还穿着薄薄的床上睡衣,没有穿袜子,头发留着水渍,下巴还有一点牙膏沫没有擦干净。
他起身,洗了手,把家居服和袜子拿过来,给眠眠穿上。
眠眠打了个喷嚏,但还是朝他笑。
杨思昭一直睡到十一点。
虽说已经日上三竿,但满打满算,他仍不足八个小时睡眠。
醒来的时候还愣怔了好久,缓冲了几分钟,才猛然睁开眼——上班迟到了!
“已经帮你请假了。”
陆无烬的声音在他身后想起,他转过身,陆无烬手里拿着耳温测量仪,看了眼数值,“没发烧,比第一次好得多。”
“……”杨思昭把脸蒙进被子,瓮声说:“你不要大清早说这些。”
眠眠看到妈妈钻进被子里,以为妈妈在和他玩,立即放下小熊爬了过来。
他钻进被子,因为看不见,一头撞在妈妈的腰上,正晕乎乎的时候被妈妈抱住了。
妈妈把他团成一个小球,抱在怀里。
“妈妈,我好担心你呀。”
“眠眠不怕。”
“妈妈,你的身上都是红斑斑,但是爸爸说,那是他给你增加能量的时候留下的,”眠眠钻出来,捧住杨思昭的脸,认真地问:“妈妈,你现在是不是有很多很多能量?”
“……”杨思昭只能硬着头皮说是。
眠眠又开始傻乐了,身子一歪,就倒在旁边。
杨思昭回头羞恼地瞪了一眼陆无烬。
陆无烬笑,俯身在他耳边说,“昨天的确是有很多的,可惜都被清理掉了。”
“陆无烬!”
“暮儿,体力变差了。”
杨思昭再一次用被子遮住脸。
“以前可以坚持很久的,怀孕那几个月——”
“啊啊啊!”杨思昭坐起来,捂住陆无烬的嘴,整张脸都涨红了,“讨厌你!”
陆无烬亲他的手心。
两个人温存了半晌,杨思昭忽然问:“只要进入轮回,就不能出去了吗?我想要结束历劫,我身体里明明有你的化丹,那么强大的力量,我却使用不了。我也想起回澜咒了,如果我恢复妖身,就可以把化丹还给你了。”
“不用。”
“为什么?”
“万事皆有因果,也许化丹与你有缘,我希望它在你的身体里,一直保护着你。”
“可是小(5)班的孩子们好像出了点情况,”杨思昭把方小盼母亲的话转述给陆无烬,“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握住陆无烬的手,“我心里有点不安,总觉得还有危险,我知道你滞留人界,要消耗大量的灵力,要不我把回澜咒告诉你,你——”
“我不会做任何有可能伤害到你的事。”
杨思昭咬住唇。
“可是你回妖界,我会担心。”
“灵眼是双向的,我教你一个口诀,你也可以看到我在做什么,好不好?”
杨思昭眼睛一亮,“真的吗?这不就是视频通话吗?你快教我!”
陆无烬靠近了,在他耳边说,“我过几天还要回去一趟,如果当晚回不来——”
“我一定打开!”
陆无烬轻笑,“到时候,还是卫生间,你就坐在洗手台上,我也会找个僻静的地方,我们……”
“陆!无!烬!闭嘴!!!”
杨思昭一直以为陆无烬是正人君子。
至少三百年前,陆无烬的确是一位仙风道骨、遗世独立的神君。他不苟言笑,勤于苦修,受人敬仰,在洵暮没有闯入他生命之前,他都像一棵没有感情没有喜怒的檀香树。
可能是三百年的等待太久了。
神君也会变态……
杨思昭一整天都没法直视陆无烬,幸好还有一个眠眠,每当陆无烬走过来,他立即翻个身握住眠眠的手,眠眠正在拼拼图,被妈妈弄乱了也不生气,凑过去,在杨思昭的脸颊上亲了一大口,说:“妈妈和我一起玩。”
他的家居服是连体的,温暖的咖色,胸口印着一只白色的小羊,毛茸茸的质感看起来就像冬天的雾凇,闻起来还有一股暖烘烘的太阳味道。杨思昭忍不住把脸埋在他的小肚子上,过了一会儿,听到眠眠小声说:“妈妈,我想去幼儿园。”
杨思昭一愣,他以为眠眠不喜欢集体环境。
“为什么想去幼儿园?”
“因为……”眠眠低头拨弄了一下拼图,“因为我想和他们一起玩。”
杨思昭颇感欣慰。
他的少年时期没几个朋友,往前回忆,因为父母工作忙碌,幼年时期的他似乎也没几个玩伴,像眠眠这样,因缘际会之下认识一群小伙伴,在他看来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眠眠觉得这几个小伙伴怎么样?”
眠眠害羞道:“好。”
“哪里好呢?”
“圈圈吃很多,但是他会和我一起玩滑滑梯,乐乐会给我们发杯子,她爸爸做的饼干也好吃,还有……还有小池,她会画画,她给我画画还送给我……”
眠眠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杨思昭听的讶然,但没有打断他,静静听着。
“还有盼盼和望望,他们昨天没有来,我很担心。”
杨思昭摸了摸他的小脸,思索片刻,提议道:“妈妈给他们打个电话,眠眠在电话里问问他们身体有没有恢复,好不好?”
眠眠的眼睛倏然睁得圆溜溜。
“好。”他有些紧张。
杨思昭把他圈在臂弯里,拨通了胡婕的电话,嘟嘟几声后,接话接通。
“杨老师?”
杨思昭说明了情况,询问道:“眠眠很担心小盼和小望,能让他们通个电话吗?”
“好啊,两个昨晚已经好多了,吵着今天要去幼儿园呢,我让他们再休息一天。”胡婕转过头,大声道:“小盼小望,眠眠打电话来了!”
很快,电话那头就传来吭哧吭哧的呼吸声,两个声音挤在一起此起彼伏,是小盼先开口:“眠、眠眠,你好呀!”
眠眠抱着手机,呆住了。
他很小声地说了句:“你好。”
小望挤到话筒前,“眠眠,我妈妈说你今天也没去幼儿园,你也生病了吗?”
眠眠立即说:“没有,我没有生病。”
小望乐呵呵地说:“没有生病就最好啦,生病很不好的,我在床上从白天躺到天黑。”
方小盼在一旁急吼吼地接话:“又从天黑躺到天白。”
“那叫白天,没有天白。”方小望纠正他。
方小盼一向不敢忤逆妹妹,委屈道:“好吧,是白天。”
两个人说完了,半晌听不到眠眠的声音,连忙问:“眠眠,你还在吗?”
眠眠把手机抱得更紧些,急着说:“在,在,我一直在听。”
杨思昭帮他举起手机,让他的嘴巴对准听筒,眠眠想要说话,又有些胆怯,求助地望向杨思昭,杨思昭轻声教他:“眠眠可以问,那你们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眠眠学着说:“你们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好啦,我妈妈说明天就可以回幼儿园了!”方小盼兴奋道:“我很想你们。”
眠眠咧嘴笑。
方小盼又想起来:“我妈妈给我和妹妹买了一个小的抓娃娃机,等我明天带过去,我们一起玩。”
眠眠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不用谢,啊——”方小盼不小心踩到了妹妹的脚,连忙道歉:“妹妹,你痛不痛?”
方小望说:“不痛,算了。”她凑到听筒边,说:“小羊老师,你想不想我们?”
杨思昭笑着说:“当然想啦。”
他望向眠眠,用眼神示意眠眠继续说,眠眠还是害羞,抿起嘴巴。
通话就这样结束了,一直到最后,眠眠都没有勇气说出:我也很想你们。
杨思昭没有批评他,反而夸他:“眠眠好棒呀,第一次打电话给朋友,小盼和小望能够感觉到眠眠的关心,他们一定很高兴。”
“真的吗?”
“当然了,眠眠已经很棒了。”
得到杨思昭的肯定,眠眠的脸一点一点红了起来,他一头钻进杨思昭的怀里。
院长把亲子运动会的方案发到工作群里,杨思昭点开看了看。
活动时间定在下周三,周二开始布置场地、准备道具和奖品。活动内容也是惯常的几个项目:接力运球、滚南瓜、竞速毛毛虫……
杨思昭望向一旁的陆无烬,实在难以想象陆无烬会参与这种项目。他把手机举到陆无烬面前,问:“你会参加吗?”
意料之中的,陆无烬直截了当:“不会。”
杨思昭忍不住开始想象,陆无烬玩竞速毛毛虫……这事不能细想,越想越憋不住笑,很快他就笑出声来,把脸埋进枕头,身子弓成虾米,肩膀抖个不停。
陆无烬瞥他一眼,懒得搭理。
下午陈此安派人送过来一张儿童床,四周带围栏,床垫又软又厚。除了床,还有一堆儿童用品,全部是进口货,包装盒上都是杨思昭不认识的外文。
杨思昭看得咋舌,忍不住问:“你哪里来的钱?是变出来的吗?合法有效吗?”
“违法,无效。”陆无烬逗他。
杨思昭挠挠头,小声说:“这样不太好吧,人家做生意的也不容易,这年头,钱很难赚的,人家师傅运过来也很辛苦……”
陆无烬勾唇。
“我来付吧,”杨思昭掏出手机,“我前几天刚发工资。”
陆无烬握住他的手,无奈道:“我有我的办法,人妖两界也不是完全没有互通的途径,他们需要我的帮助,自然要给点好处。”
“帮助什么?”
“譬如送回一些误入妖道的人。”
“哦。”
过了一会,杨思昭又凑过去,“那你有多少钱呀?”
“你希望我有多少?”
穷了二十三年的杨思昭表现出了极短的见识,羞赧道:“一……一千万?”
他掰了掰手指头,“我原来工资是一个月四千一,院长为了留住我,给我开了三倍工资,一年到手十六万。一千万除以十六万,我不吃不喝都要攒六十年!”
算完了他直叹气,“你从神君做到妖王,怎么会知道人类有多辛苦?”
陆无烬安静地听他讲。
“从妖族的视角看,人类的寿命很短暂,如果出身不好,或者家庭不幸福,长大了工作勉强糊口,感情受挫,就这样一天天重复下去,那真是很难熬的一生。”
“可是人也很有趣,白天挨了批评,躲在卫生间里哭,可是晚上和朋友吃一顿火锅就会很高兴,唱个K就更好了,多发两千块奖金能幸福地跳起来,遇到喜欢的人,一起吃饭看电影逛街,躺在家里哪儿都不去,也很幸福。”
杨思昭打开窗户,二月初寒风凛冽,远处的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
陆无烬站在他身侧,轻声问:“所以你想做回妖,还是继续待在这里?”
“洵山有我的族人,也不知道爹爹和娘亲怎么样了,但这儿也有我的父母,他们是普通人,尽全力把我养大,我也不能轻易离开。我想回去一趟,再做决定。”
“好。”
关于如何结束历劫,杨思昭没有再问,他怕得到不好的回答,他逃避地希望,生活就这样细水流长地继续下去。
陆无烬比他更上心些,当晚,他用离魂之术,再次找到了月仙。
月仙此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的神侍不小心弄乱了姻缘红线,幸好被他及时发现,否则就要酿成无数桩人间惨案了。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喘着粗气,走到陆无烬面前,“哎?你怎么来了?”
“怎么结束历劫?”
月仙笑出声来,“怎么,三百年不做神君,连历劫之事是绝密天机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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