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面还是山下分别,夜蛾正道还记得那几个年轻人,他们一起清扫了几个村落的咒灵,一路向东京前进。然后就仿佛幻觉一样,那几个漂亮的青年消失在他的面前。
下一瞬,电话响起,信号恢复,一切结束终归寂静。
这个发展实在魔幻,就好像亲眼目睹自己的学生是外星人一样离奇,如今猛地一见千间幕,他表情一瞬间极其复杂,稀奇地看了他半天。
师生之间也不用客套,夜蛾正道直接问起了那个孩子。
“这是伏黑家的那个?”
他还是那副黑手党老大一样凶巴巴的样子,就算放软了情绪也好像在威胁人,不过伏黑惠是个胆子很大的小孩,他很有礼貌的弯腰:
“叔叔好。”
夜蛾有点纳闷,伏黑甚尔是怎么生出这么乖的孩子的,他妈妈的基因是有多强大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丑咒骸,放到伏黑惠手里,侧过头看千间幕。
“他看得到吗?”如果看不到咒灵,那么高专对他反而会有些危险。
“唔……不太确定,但以后一定看得到的,就这两年的事。”
莫名对千间幕的话充满了自信,夜蛾正道放下了心,没忍住,撸了一把小孩炸起的头发。
“你刚恢复好,去休息吧,刚好顺路,我带他去伏黑宿舍。”
“……伏黑甚尔的宿舍?”
“不然谁带孩子,你吗?”夜蛾正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很好,夜蛾正道并不知道伏黑惠的情况。
他既然这么说,说明伏黑甚尔今晚一定是在学校没错。
……这家伙,是这么殷勤的人吗?
有些疑惑的,千间幕挠了挠头,没有细想。
亲爹,应该不至于久别重逢就对孩子下手吧……不至于吧?
伏黑惠抵达高专时,天色已经很黑很黑。
教师宿舍要比学生宿舍宽敞的多,离后山很近。
整个高专的学生宿舍的风格都有点像寺庙,空旷,古早,肃穆。
被领到门前,伏黑惠低着头,伏黑甚尔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发顶。
毛毛刺刺的,和葵简直是一个模子。
“你都是当父亲的人了,唉,缺什么和我们说。”
夜蛾正道虽然一副硬汉脸,但却细心的很,伏黑甚尔敷衍的点了点头,把小孩往门内一推,直接关上门。
宿舍很大,却没有开灯,黑沉沉的,唯一稍微明亮点的只有高专窗外那微微泛黄的路灯带来的细微光晕。
伏黑惠手足无措的站在玄关,抬头看自己的父亲,因为角度和灯光限制,他只看到一张模糊的侧脸,和夜光下浓绿的眼睛。
和他记忆中的人有些相似,但又好像有些不同。
“小子。”
男人的手很大,放在他头上就把他的头整个包了起来,伏黑惠被领到客厅,到了这时候伏黑甚尔才注意到他的夜视能力还不足以让他看清,给他点了灯。
骤然亮起的灯光中,伏黑惠终于看到了男人的全貌。
“小子,我们聊聊。”
“老爹……?”
“嗯。”伏黑甚尔抱着肩,语气一本正经:
“过两天见你妈的时候,你就说我太忙了,把你寄养,经常去看你,其他别说。”
“……?”
“听到没?”
“哦。”
“你跟我说一遍。”男人啧了一声,有点不耐烦,又出奇的有耐心。
“你把我寄养给了伏黑阿姨,经常来看我。”惠认真的说。
“经常是多久。”伏黑甚尔问。
“……三个月?……一个月?”小孩不确定的反问。
“太久了小子。”男人厚颜无耻的说:“我每周去看你一次,记住了吗?等你妈问,你就这么说。”
“一周吗……?好的。”
伏黑惠算了算上次见到男人是什么时候,好像也得一年之前了。
别说伏黑甚尔了,他甚至还是问了千间幕,他才知道他爹的名字。
……第一次见面,居然是一起商量如何和母亲撒谎吗?
虽然很失礼,虽然他自己也无法清晰分辨这种情绪,但此时此刻他的情感如果用多年后的自己的语言表述出来,大概就是:
……这人,好烂。
“什么表情。”敏锐察觉到他的吐槽,伏黑甚尔拍了下他的后背,伏黑惠向前一个趔趄。
“去洗澡,明天你跟着他们一起训练。”
“……训练?”
“你妈喜欢健康的孩子,起码长点肌肉。”
四岁小孩伏黑惠沉默了一会,乖巧的闷声说:
“……哦,好。”
伏黑甚尔,伏黑葵,赠品伏黑惠。
生而赠品,他很抱歉。
……这都是什么人间不幸的地狱家庭。
不知道今晚伏黑惠都度过了怎样父子久别重逢的温馨时光,
回到宿舍的千间幕有些失眠。
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好在他不是特别需要睡眠,就算真的很困,深睡眠一两小时后就能恢复过来。
踩着月光,他走过高专宿舍深色的木制地板。
夏油杰和五条悟都不在高专,家入硝子也被接去了京都,似乎正在商量什么医疗急救部门的事。整个高专最闹腾的都不在,空气中浸满水汽一般的冰凉与安静。
千间幕去了后山。
薨星宫藏的很深,从空中俯视完全看不出这里藏了那么庞大的一个建筑群。这更像是地底宫殿,很难想象当初建造薨星宫的五条到底废了多少心思,花费了多少财力物力。
如今这里被结界一层又一层套牢,就算找到了山洞口,想要进去也至少要闯过七八道结界筛选。
当初他能那么轻松找到薨星宫,绝对是天元尽力给他创造条件的结果,天元在世界的指示下发动攻击,而后用自己的手法留下存活的间隙,来给他逃命。
虽然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甚至很快就要被世界同化驯化,成为世界的奴隶。
他的到来没有被阻拦,绕过一层又一层空荡荡的房子,在中央的祭坛边,千间幕看见黑发的女孩坐在石台边缘,垂下的目光盯着不远处地面上生长出的小树。
那是灵力爆发时候被浸润的土壤,不知为何,在巨树崩溃后,奇迹萌芽了一颗幼嫩的树苗。
这大概是这世界上这个时代第一颗纯粹的灵树,每一片树叶都充满了灵力,舒展的撑开枝干,向着高处无穷无尽的生长。
灵树的寿命很长,体型也不小,或许百年之后,灵树就会诞生自己的树灵,成为另一个守护高专的存在。
天元垂着眸,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
她的手边放着两块奶油蛋糕和大福,似乎吃掉了一个点心,放着大福的盒子空出了一个位置。
“睡不着吗?”千间幕走到她旁边,看了看那翠绿且充满生机的小树。
“……我不需要睡觉。”
“偶尔睡一觉也没关系的吧?”
这几天千间幕也偶尔会来看她,但他清醒后身边总是跟着五条夏油杰,而有别人在的场合,天元往往并不会露面,这几天都是无功而返。
“放不出帐的咒术师会感到困扰的。”
天元歪过头,黑色的长发流过她的脸侧:
“诅咒师也会。”她讲了个黑暗笑话。
她所做的协定,是将帐公开给任何人使用,只要体内含有微弱的咒力,哪怕是普通人经过训练也可以使用。
帐一半时候是帮咒术师掩饰残局,而另一半……
则是在不停成为人类自相残杀的帮凶。
“没有同化,你还撑得下去吗?”
灵力压制她体内的咒力,却也促进她咒力变得更加强大。对于如今的天元,灵力成为了饮鸩止渴的某种手段,维持结界术已经不是她补充灵力唯一理由,更多的理由是,失去了灵力,她就离咒灵化不远了。
千间幕主张用自己的身体替星浆体完成这一次传输,虽然不能同化,但可以补灵。
然而听到他提议的天元却摇头拒绝。
“看来你不知道那件事。”天元说:“世界在战争后,进行了一次结构调整。只是与世界的交易自带束缚与限制,绝大多数人都会忘记……但我不会……”
不死,虽然是术式,却与整个世界的规则相悖。
世界不存在永远,全部世界都不存在永恒的事物,一切都在缓慢的变化,真正的不变,是违逆世界的失误。
不死与其说不死,是伪不死。
规则会在她到极限的时候,用尽各种办法促进她的死亡,这也是薨星宫的目的,薨星宫的存在就是为了阻止规则对她的命运动手脚。
咒灵化,是规则对她最后的,无法避免的压迫与束缚。
这个新来的世界意识似乎明显对情感有所了解,它没有那么非人,也没有那么无情,它只是询问天元有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在改动期,它可以尽量实现。
趁着世界大乱刚刚恢复,赶紧为世界切分不需要的部分,等一切开始正常运行,世界意识将再次对一切冷眼旁观。
天元说,她想放弃不死。
她不想变成咒灵,也不想不死。
然而世界意识却给出了一个不太好的答复。
天元的身体,已经超过了人类本应有的寿命限制。她靠别人的身体刷新,然后将别人的身体同化,看起来十几岁,实际上已经几百岁了。
她的身体非常苍老,是过分透支生机的一把骨头。
一切都是靠不死撑着,撑着她的外貌,撑着她的生命,一旦不死被取消,天元将马上衰老致死。
天元真的想在这个时候去死吗?
天元反而有些犹豫。
种种原因都算得上冠冕堂皇,例如如果她死去结界将会消失,阴阳师还没有成长出来,结界的传承近乎于无,世界会混乱。
例如她仍然想看看出云想保护的这个世界,想看着这个世界慢慢变好,然后再安然死去,了了一桩心愿。
然而,其实她私心里,有些放不下出云。
虽然是转世,虽然不再是一个人,虽然无论是谁,都不会认同彼此就是彼此。
拥有一样的天赋,灵魂却是陌生的,一切都已经重置。
但她还是有一点,有一点想看着夏油杰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如何寿终正寝,会拥有怎样的人生与未来,她不会插手,只是想看看他的一生的终点。
所以……
“在咒灵化的前一刻,我会死去。”
天元说:
“灵力复苏压制了我的咒灵化倾向,但就算如此,我也只剩下不到两年。”
她为自己争取了最后两年。
“也很好,这也很好,对那些个孩子们,对你,都要更缓和。”
浓密的黑发披散在她的肩头,她没有穿鞋子,木屐落在地面上,仰起头看天空。
“或者……等我咒灵化后,让夏油杰将我调服,这样,更是一点波澜都不会出现。”
女孩唇角勾起,优雅又残忍:
“希望在他死去之前,能把我杀掉,不过若是这样死去,就连灵魂都不存在了……还不错,对吧?”
“……”千间幕抿起唇。
“不想说点什么吗?”天元问。
“夏油杰不会愉快的。”千间幕说。
“但如果我真的那么恳求,他一定也会同意的。”天元理所当然的语气。
“他是夏油杰。”不是出云。
“……”
少女突然安静,冷淡语气赌气一样说:
“不要提醒我……我知道的。”
绿叶在薨星宫永恒不变的暖光中向上生长,明明没有风,枝干却颇有灵性的轻轻摇动。
树叶听到少年少女交谈的声音。
“为了保护他想保护的一切,我肯定他会同意我的选择,这是最简单的实现一切的办法。”
“但我想,我是想帮助他的,想要帮助他创造一个幸福的世界,可如果我这么做,实际上却伤害了他。”
女孩轻声说:
“过分傲慢,过分自我,才做得出一厢情愿强加保护这种事。”
在千间幕突然的沉默中,天元望了过来:
“所以,我找到了两全之法。”
天元的结界有一定移动物品存储物品的能力,千间幕见眼前浮动着一本书,他伸出手接过,这本书前所未有的沉。
“你给夏油杰的书已经足以让他完成启蒙,他现在可以直接学习阴阳术。”
“这是……”
“是他教我的结界术——回廊的具象化。”
天元俯下身,轻轻触摸矮树的叶片,声音很轻:
“这本书,储存了我和出云的毕生所学。”
储存了阴阳术知识的全息书籍,并非教学书籍,若是放在其他人手中,可能一生都无法看懂到底是怎么完成的,可如果是夏油杰,如果夏油杰有出云的天赋,这就是他阴阳师道路上最好的土壤。
“……”
“请你转交给他,如果他有疑问,可以写在纸上,放在薨星宫门口,我会为他解答。”
“不和他见面吗?”千间幕问。
“只剩两年,何必见面?”天元说。
“你似乎并不是不想。”
天元摇头,只是说:
“将死之人,何必结缘?”
两人沉默,坐在一起看了会结界构造出的星辰,这些星辰,是天元布在全日本的星浆体所联结而成的网络。
因每个星浆体的身体状况而明灭闪烁,如同真正的漫天星辰,在无尽的天穹中飘荡。
千间幕抱着书和天元共处,他似乎睡了一会,似乎没睡,醒来时,远远听到五条悟的声音。
“小千间——你在这吗?”
这无法无天的家伙似乎快要闯进来了。
天元不知何时悄悄离开,千间幕站起身,绕过几道结界去了外面,看到风尘仆仆的几人守在薨星宫门口,眼睛很亮,很精神的看着他,眼睛跟探照灯一样。
“小千间——”
“千间——”
千间幕躲过五条悟和夏油杰带着波浪号的叫唤,目光递到跟在两人身边的女人身上。女人有一头漂亮的金发,身形健康完美,目光干练清醒。
“呦!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千间。”九十九由基挥了挥手,笑的很爽朗:“我是九十九由基。”
“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我知道你。”千间幕点头,却见女人明显还有话没说完,身边两个男高专学生也好像等待什么一样,静了下来。
“虽然是特级,但——是回来看热闹的!”女人竖起大拇指,最近总监部的乐子看的她很开心,心情也十分明媚,紧接着,她神情一正,十分严肃:
“那么,我要问了。”
“……诶?”
“千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抱歉,我没有喜欢过人。”千间幕转过头,看到同期看热闹的表情,他很坦然。
“唔,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或者与什么样的人相处更舒服,你想象一下?再不然有其他经历也行。”什么对隔壁家妹妹很在意什么的,九十九由基表示自己很放得开。
……范围画这么大?这是可以说的吗?
千间幕谨慎的沉默了一下,从自己那已经算不清年岁的浅薄人生阅历中翻了翻。
“……不是女人,行吗?”
“……”
“……”
这个态度,绝对是有过什么故事吧?
“豁?”九十九由基的眼睛因吃瓜而锃亮。
五条悟和夏油杰再次缓缓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诶——???!!!
该怎么形容那几个怨种同事呢,说出来会把人吓到的吧。
而且,真正对人类情感有了共鸣而不是冷静的审视后, 千间幕猛地提起这种事,突然有一种过分清晰的微妙古怪感。
最开始似乎的确是与上层先生们的利益交换与应对服从性测试的战略性妥协,纯任务,但现在想想,为什么最后对象变成了怨种好下属……
他对身边人的戒心的确很低,所以,不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吧……?
看他沉默, 其他几个人的表情也变了又变,震惊之后的夏油杰上前一步,拍了拍千间幕的肩膀。
“……有机会,让我们见一面怎么样?”他皮笑肉不笑,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你才十六岁, 真想看看是什么人啊……”
九十九由基也问过他俩,但他们这群人懂什么感情,谈恋爱影响他们殴打咒灵的速度, 所以回答的都非常含糊, 一看就知道对方什么都没想过。
然而这件事放在千间幕身上就不太对劲了,诸位请看, 千间幕本人最近长高了不少,也刚刚一米六几。
瘦弱, 精致, 然后, 情感相关的居然是男人。
在震惊后,夏油杰对千间幕人身安全的担忧完全盖过了其他情绪, 甚至想给他把把关。
他这句话带着杀意,九十九由基不太懂但闭嘴没吭声,五条悟站在一边,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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