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少年敲门走入,端着个托盘,托盘内是一些还热的食物。除食物之外还有一碗漆黑的汤药,以及一些包扎用品。
想要道谢,但嗓子实在说不出话来。黑发少年扫了他一眼,把食物放在他眼前。
“汤药加速恢复护嗓的,绷带自己缠。”
“……您的主人……”喉咙痛的跟死了一样,角田光代扭曲着脸,比出口型。
“不急,先吃饭。”
黑发少年表情淡淡,明明敬语用的很好,但听到的人怎么都不能说出他很和善这样的话。角田光代低下头吃饭,这些食物的味道很不错。等吃完饭,少年递给他一部手机,让他自己给主人发邮件。
……就这样吗?
感觉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他忐忑的发出一句问候,那位大人什么都没说,给他发了一份完整的文件。
文字排列紧凑,角田光代按下翻页的按钮,缓缓瞪大了眼睛。
“虽然也想过,不过那可是个大麻烦哦。”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在电流中有些模糊。“明明我都没有提过,好狡猾啊幕君。”
这一年,武装侦探社并没有中井加入。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都不属于强战斗力,与谢野晶子不能经常出外勤,而江户川乱步一个人到处走也让人放心不下。平时都是社长陪同江户川乱步,但福地樱痴出现问题,时间灾厄,港口黑手党不稳定等等原因,社长变得非常忙碌。
他们也到了必须吸取异能力者的时候了。
但异能力者多数都性情古怪,先不说他们只能一个一个搜寻走‘推荐制’,而找到的异能力者是否能贯彻侦探社的理念也说不准。横滨的异能力者多数都在里世界组织中,而没有加入组织的异能力者也大多不愿意参与异能力之间的破事。
本来的计划是暂时雇佣一些异能力者,然后慢慢来。可这只是下策,那些被雇佣的异能力者不能算是正式的‘组员’,以江户川乱步的角度看,十个人能有一个能信任的都多余了。根本不行。
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不求强大,只要背景差不多,心性善良公正,懂得团队合作,能用就行。主要是个人的品行,品行一定要过得去。
其实江户川乱步有想过,他调查了角田光代的行动轨迹,能够推测出他的基本性格。在品行这方面角田光代已经过关了百分之五十,只需要见面之后确定一下通过社长的考察就能入职。唯一的障碍就是他的身份。
五千亿的事倒好说,他可是卷入了贩//毒犯罪组织之间的博弈,他突然出现在武装侦探社,怎么都不太合适吧?
千间幕倒是不太在意。
“药研他们去跟踪调查了一下,角田光代本人非常小心,外出都用假名。那些组织只知道他的外貌,并不知道他的真名,也根本不知道他异能力的详情,只知道是能收纳东西的能力。重点在改变他的外貌,而他本来的外貌……”
他顿了顿:
“他本来的打扮很别致,染个头发换上制服就应该差不多了。我会去处理他的外貌,他现在嗓子哑了说不出话,大概一周后能送去侦探社。”
“啊!受伤了是吗?”江户川乱步突然精神起来了:“就今天吧,今天晚上!染完头发就送来,正好今天社长在,至于受伤什么的,小问题啦!”
对与谢野来说是小问题,但对病人来说这是个超级大的问题吧?
想起与谢野晶子的治疗方式,千间幕不由得发自内心的觉得这孩子真是倒霉啊。
这也太倒霉了……
于是当天中午,和千间幕通信后有些激动的角田光代被送去了一家黑市理发店。
已经被告知他要改头换面,他倒是心情良好。此时他穿着印上巨大少女动漫贴图的t恤,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选择了一个颜色。
当天下午,他含泪脱下了公主大人的t恤,换上了浅色衬衫和米色风衣。
于是在晚上,和江户川乱步一起留在武装侦探社的与谢野晶子和社长,眼睁睁看着一辆车驶向门口。强风吹过米色风衣的下摆,粉色的呆毛在空中狂舞,看起来清澈又愚蠢的青年的接长的粉发在后颈扎成马尾,乍一看居然有种干净的帅气。只是没有被绷带缠绕的脖子上是一圈青紫的掐痕,有一种凌虐感。
然后在踏上地面的那一步,青年的表情骤然扭曲,帅气滤镜碎了一地,一路扭曲着脸走到几人面前,在一行人微妙的目光下,因为太过紧张一个弯腰磕在了桌面上,邦的一声,他痛的想叫但嗓子叫不出来,后退几步腿伤没好,于是左腿绊右腿倒在地上,沉默了一下,无助的捂住自己的脸。
江户川乱步缓缓拿下因为一系列惨不忍睹的意外而捂住眼睛的手,他微妙地发出一声感叹:
“哇哦。”
这个外貌是合格啦,估计他妈来了都认不出来,但这人看起来好呆。
“麻烦你了,与谢野晶子,没办法说话可不好办啊。”
一直看着的与谢野晶子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戴上白色的手套。
“来吧,倒霉蛋。”
唯有社长沉默的坐着,他已经想好了考验他的方式,但看着一脸清澈的主动走入医疗室,不知道未来将要面对什么的青年,他缓缓闭了闭眼。
……良心有点痛。
自那之后, 无论我去哪里,背后总是跟着这么个小尾巴。
崩溃之后,他陷入了长期的难以自制的抑郁期。不说话, 只是跟在我的身后,无论是逼迫他向我挥刀还是将他赶走,他只是露出很难过的表情,眼巴巴的看着我。
肮脏的大人有很多肮脏的工作,通缉犯也是要吃饭的。
在完成刺杀任务时,我就把他留在暂居地,他乖乖坐在昏暗房间的角落, 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仍然在那里。
把特质营养膏丢过去,两个人面面相觑,咬着那甜的发苦的烂泥巴口感的食物,无论多久我都没办法适应这个东西。就在这时, 他突然问我:
「为什么要背叛政府呢?」
「什么为什么?」
「你是总指挥官,是全民偶像,新鲜的食物任你挑选, 金钱财宝应有尽有, 你却主动过来受苦。为什么呢?」
「有天起床的时候,胸口有点痛。」
「然后呢?」
「很不爽就背叛了, 仅此而已。」
他不太懂,缩在角落里低着头想这两者的关系, 红色的长发在脖子后乱成一团。窗口是异常的暗红的天, 象征着远处有火光燃起。拿出作家给的本子, 因为不知道能写什么,我开始写我的收入明细, 什么时候在哪里赚了多少钱,再恶劣的加上死亡人数。
向上翻阅,看着那越来越可怜的数字,于是生出普通人的感叹,经济下行真要命。
「小鬼,我要走了。」
于是突兀的,我说。
能让他赖着这么久已经是我的极限,说真的,没把他丢在路上就是我在犯病。
他沉默,等我快睡着了,突然小声说:
「可以再等等吗?」
我困的不行,翻了个身,说:
「神经。」
我的态度表现的很清楚,断定我们达成了共识。这孩子继承了他父亲的智慧和体质,怎么都能活下去,所以之后半个月我都没有回去那个居住地。
没想到再次路过那个废弃的居住点,竟然听见了吵闹的声音。
废弃的房屋总是会更换临时主人,房子内是路过强盗喝酒取乐的声音,酒精味和喧哗中夹杂着女子柔软的呻吟。而少年只是坐在门口,被殴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双目无神的落在地面,像是被遗弃的落水小狗。
没有人看守他,他想走随时就可以走。甚至那些强盗自己也很不理解,为什么打都打不走那个孩子,索性丢在外面自生自灭。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没说话。
他看着我,眼前一亮,明明我是他的杀父仇人,他看我的眼神却像看着什么救世主。
「反抗军为何反抗?」我问。
「没人有权利剥夺我们的未来,没人有权利抢走我们的权力。人民要反抗,反抗不公平的一切。摧毁政权,荡平财阀,扫清罪恶,将公平公正还给人民。」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我又问,
他不说话,将半张脸埋入袖子里。等的不耐烦,我塞给他一把枪,一脚踢开房门。
强盗们惊恐的转过头,在血腥尖叫声中,我给他留下了一个活口。
「你不是反抗军吗?这就是压迫你的人。」
他被吓了个半死,唇瓣蠕动着,明明拿着枪的姿势很端正,却抖的握不住枪。
「我要,我要拯救的,我要保护的是他们……」他的眼泪砸在袖口。
「伤害你的也是他们。」
走到他背后,我将他的手指按上扳机:
「压迫你的不是某个团体,而是所有人。」
在巨响中,少年清澈的双眼染上血色,灵魂被削成碎块,塞入这奇形怪状的社会中强行吻合。
「欢迎长大,这就是新时代最公正的生存法则。」
「蔑视弱者,枪决恶人。
没有不可原谅的事,因为人们默许了暴行的产生。
暴力是反抗的另一种写法。
不这么想的话,是没办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
将灯关掉,本子重新放在胸口。
死过人的房屋有种热烘烘的腥味,闭上眼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人投来了目光。
红发少年躺在地上,房子本就不大,他躺的那个地方,一米开外就是被枪杀的尸体。
他睡不着,翻来覆去。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杀人的呢?又是为什么杀人呢?」
「从数字1学到数字100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这是必修课。」
那时候很小,老师笑着把我带到一个房间里,指着对面的人说:「你做什么都可以哦。」
小孩子根本什么都不懂,用了刑具,听见哀嚎,被吓了一跳,于是老师就让人堵住了那个人的嘴,让我不要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又困惑又恐慌。但必修课一节课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眼睛都要被染红了。为了完成课堂作业,用了刀,可力气不够,很久之后才一身是血的走出去。
于是被夸奖,很高兴,听见老师说:「做的很棒,下节课来深入学习吧?」
结课作业是在不造成致命伤的情况下用恐惧和痛苦杀死一个人,紧接着下一节课就是机械和战术,学习制作刑具或创造战阵,反正最终目的就是用学习到的知识判断如何让人去死以及如何让人痛苦的去死。
整天泡在死亡里,死亡与痛苦单纯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运用好不同程度的死亡就能够获得想要的胜利。直到参战,才知道好像不是这样的,大家都不是这么想的,可那时候已经晚了吧?
「——太差劲了。」
「我的确是很差劲的人。」
「不是说你。这个世界,这个政府,太差劲了。」
他止不住发抖,声音中带了哭腔,低声啜泣着:
「想要活着,就要学会这个生存法则吗?」
我们都知道答案,他跟着我一路走来的路上没见过正常人。想要活着的人,如果不像老作家那样放弃社会隐居等死,就只能拿出枪。
一路来,他越来越沉默,越是看到这人间地狱的景象,他就越是迷茫。
「所以这样就够了吗?这样就什么都无所谓了?」世界崩塌,他似哭似笑。
我只能这么回答:
「活下去的话,这就够了。但如果有想要改变的事,如果有想要改变的人,要更过分一点才行。做不到的话,就干脆放弃杀人,在美梦中等死。」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一夜没睡。
早上时,天还没有亮起,少年直挺挺躺在地板上,像具尸体。
「公理腐烂,追光驱暗。」他说。
我记得这句话,这是反抗军的核心中的一句。
少年看向我,那目光仍然是稚嫩的,天真的,却仿佛一夜成长了一般,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沉淀了下去。
他仍然跟在我身后,很沉默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在某天,为了保护我,他扣动了扳机。
放下枪的时候,他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后来他说:
「我要改变这个世界。」
「想要保护他人,就不能袖手旁观。」
少年未经雕琢,经过痛苦的磨砺,逐渐露出了锋利的棱角,照出刺目血红的光。
「我又当了一次凶手。」
在那天的笔记上,我这么写道。
终究一语成谶。
命运是环环相扣的齿轮,无形的手在暗中布下密网。
由此之后结局的每个细节,都有迹可循。
是啊,是这样的。
万事遵循因果,因果报应,怪不得人。
——《无意义文学》其三·节选
“最近部门的钟表是不是……?”
军警横滨分部办公楼内最近流传着这样的窃窃私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感觉部门内钟表坏的特别快。
根本不知道谁的时间才是正确的,有时候明明工作了一天,却有种工作了好几天的疲惫感。
上面的人说,好像是收缴了什么异能力造物造成的影响,并不碍事。
“所以那位大人说可以暂时不用看表,天色暗下来就可以离开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原来异能力还有这样的作用啊……”
“虽然有异能力部门,但根本没有具体的感觉,现在可算体会到了。”
窃窃私语,叽叽喳喳。
虽然军警的成员都是军人,但文职之中还是很有打工人风味。三五成群聊过天后,那些事情就被统统忘记了。反正异能力的事情也没有怎么宣传,他们不懂也是正常的。
这种钟表坏掉的情况很快就没人关注,出现的是另一条传闻。
三楼工作的大冈君,自杀了。
自杀的地点是横滨一家旅店的八楼,自高空中坠落,砸了个稀巴碎。虽然这件事有些突然,但身边的人互相聊聊天,发现这种事早就有迹可循。
大冈和也身处一个非常关键的岗位,他不爱说话,但非常认真。早在几天……咦?怎么感觉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总之,很久之前他就开始变得神经质,这里不对,那里不对。工作时总是会死死的盯着什么地方看,办公室内挂满钟表,很多其实都坏掉了。
所以自杀也不奇怪对吧?工作太辛苦了吧?
但紧跟着,那个自杀的旅店就出现了见鬼的传闻,现在的人真会编故事,大冈君就算死了也不能安生,真可怜。
窃窃私语,叽叽喳喳。
没什么恶意,只是感叹着。
“啊对了,今天是谁值班来着?”
看不清脸的人们聊着天。
“是大冈君吧?”
明明刚刚在谈论那个人的死讯,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对他死而复生习以为常。
山浦惠子面色苍白,强行压抑着手指的颤抖,几天前,他和大冈君有任务,所以入住了那家旅店。
但只是下楼买饭的功夫,大冈就摔死在了她面前。
上司担心她产生心理负担,给她放了几天假,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假期结束回来上班开始,有些事开始奇怪起来了。
“山浦?”
“没事……”
山浦惠子僵硬着走到门口,刚好大冈君经过,她轻轻触碰了大冈君的胳膊,是温暖的。
……怎么可能。
大冈君突然回过头,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白色眼球爬满了红色血丝,声音很低,却有种声嘶力竭的味道。
“你发现了,对不对?”
什……什么?
周围的同事笑着,看到这一幕,发出惊讶的声音。可就在下一刻,大冈君突然消失了。
同事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
“那天大冈君突然拦下你,是不是你们两个……?看你今天总是走神,不要太难过……”
不对,哪里都不对,哪里都不对。
时间?时间被替换了?
山浦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女士手表。
那是她刚买的女士手表,因为办公楼内钟表总是坏掉,所以她花了大价钱。但刚买不久这个表就也不是很准了,她还困惑了一段时间。
她也看到过钟表指针疯狂旋转的景象,当时她并无感觉。可现在再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背后窜上一股冷意。
电话突然响起,是大冈君。
手一抖,那电话忽然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武装侦探社的白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张崭新的横滨地图。
自猎犬办公楼为原点,伴随着自杀案件的发生,辐射性向全横滨展开。
白板背后则挂着一个日本地图,日本地图上,以青森为原点,周围的自杀案件也呈现辐射性扩张。
二者的扩张方式,一模一样。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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