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何征cross/六黄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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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何征cross/六黄荷包蛋
- 更新入库:03.20
接下来,该想着怎么假装就业了。
谎言就是这样套娃似的,从小变大、一嘟噜连串儿,李静水不由自主被推着往前走。
学校里大四的学生来去匆匆,不少都穿着正装,李静水就也去买了一身。他在批发市场买的西装质量一般,剪裁也不贴身,袖子长,裤腿宽,但李静水还是挺满意的,觉得一下子有了毕业的氛围感。
袁淮看他那副美滋滋的样儿直皱眉毛,忍了又忍,才没有开口打击他的积极性。
李静水头发有些遮挡脸,再配上那身显不出体型的劣质西装,看着一点儿都不精神、不聪明,都不知道当时怎么通过的面试,穿成这样去上班,难免要被人当成小跑腿到处使唤了。
袁淮想到李静水在办公室像只陀螺一样忙来忙去的可怜样子就觉得不爽,可这人性子温吞,估计哪怕一身奢侈的去公司,最后也会落个同样的下场。
大四拍毕业照的日子是个周末,毕业生的家人都会去学校,送上花,拍拍照,留下美好的回忆。
李静水没有提,袁淮就当不知道,两个人守在家里,一个画图一个复习,忙得甚至顾不上说话。
等李静水出去做午饭,袁淮拿起他和他哥的那张合照看着,上面没有灰,他却一丝不苟地擦了好几遍。
要不是那场车祸,他哥毕业那天,肯定会带着他把学校美美地逛上一遍吧,那会儿一直说要让他见识见识拿过鲁班奖的图书馆来着……李静水如今经历的这一切,原本他哥也会经历。
如果他哥还活着,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李静水在家歇了一个周末,又去了北郊的超市上班,顶上了吴宇库管的位置。
这回跟他搭班的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每天除了接货盘库,其他时候都找地方猫着,专心摆弄自己的收音机,李静水不用跟陌生人寒暄,反倒松了一口气,闲暇时间就安静地看会儿书。
等袁淮期末考试结束,他特意轮休了一天,在家帮袁淮整理集训带的东西。
这回虽然没有军训离家远,但时间久,还得带枕头铺盖,不知不觉就收拾了满满两大兜,袁淮拎了一把,沉得他头皮发麻,可听着李静水絮絮叨叨地说这个有用、那个也有用,就没开口拒绝。
袁淮午睡的时候,李静水出去跑了一趟,买了一床单人凉席,外头太阳正烈,李静水一张脸晒得通红,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回来了他也没顾上歇,拿湿抹布把新凉席用力擦了好几遍,又拿手仔仔细细摸了没有倒刺,才重新卷好了放在一边。
袁淮手底下的竞赛题就写了个“解”字,笔尖停在纸上洇开了一小团墨。
李静水忙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还趁着李静水不注意,悄悄把风扇头固定住了好对着人吹。
李静水卷凉席的时候身子往下伏,短袖就让风给撩起来,露出细瘦的腰,脊柱弓出弧度好看的小凹槽,皮肤白得惊人,袁淮忍不住看了几眼,又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包里除了刚需,李静水还塞了几袋零食,袁淮高一军训那会儿,家里有些紧张,李静水只能蒸了几个包子给他带着,内心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
昨天上班间隙,他特意跑到了零食区,那些进口货他分不出好坏,就盯着和袁淮年纪相仿的几个学生,看别人买了什么,给袁淮照着买一样的。
袁淮其实对那些威化、饼干之类的没多大兴趣,但他喜欢李静水认真讨好他的这股劲儿,让他跟大夏天喝了一口冰水似的,浑身舒坦。
李静水出了不少汗,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脸颊上,他拿手拨了两下,还是不太舒服,又胡乱拿胳膊抹了一把,露出白白净净的额头,坐在那儿长长出了一口气。
苹果要往李静水身上跳,被袁淮中途截胡,拎着肥嘟嘟的后脖子扔到了窝里,“咱们出去转转。”
李静水立刻站起来,“漏了东西吗?你说,外面热,我去买。”
袁淮自顾自地换好鞋,拎上帽子在门口催他,“快点儿。”
“哦,好。”李静水有点迷糊,也不知道袁淮要干什么,就打开抽屉多拿了点钱,锁好噔噔噔地追上去。
外面蝉鸣不断,马路起了一层扭曲的蒸汽,太阳烫得人皮肤生疼,只有树荫底下勉强能走。
李静水亦步亦趋地跟着袁淮走过两条街,热得有些难受,刚想问问到底要去哪儿,袁淮已经停了下来。
是家理发店。
李静水捂住留了疤痕的半边脸,支支吾吾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我头发不长。”
“过来。”袁淮瞪他一眼,看他还想跑,干脆伸手把人抓住,直接拉进了理发店里。
理发店的人原本四散坐着,一看大中午还有客人上门,立刻热情地围过来,大声喊着欢迎光临。
“袁淮,”李静水窘得直往后躲,大眼睛恳求地望着他,“袁淮,我不剪……走吧,咱们走吧。”
袁淮不看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免得自己又心软,他一把把人给店员推过去,“给他理个发。”
上班形象姑且不提,头发弄得这么长,夏天得多热。
李静水被店员按到水池边上,就不敢再挣扎了,僵硬地躺在那儿乖乖洗头,腿并得紧紧的,手也老老实实揣在肚皮上,店员问他水的冷热,就讷讷说一句挺好的。
李静水平时都在家门口那家夫妻店剪头发,一次只要十块钱,这家店要大得多,墙上是花花绿绿的涂鸦,柜子里整整齐齐摆着护理用品,空气里还弥漫着洗发香波好闻的味道。
一看就很贵。
店员给李静水打上护发素按摩头皮,按出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斜着眼睛往袁淮的方向看,袁淮正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翻杂志,一点儿都不拘束。
李静水不由庆幸刚才多带了钱。
等洗好了头发,店员引导着李静水落座,他还是有些紧张,鹌鹑似得缩着脖子,看袁淮似乎没注意自己,跟店员打商量说:“能不能别太短……”
袁淮啪一声合上杂志,“剪短点儿,听我的。”
李静水马上就不吭声了,等店员给他围上了美发围布,他知道大势已去,听天由命地闭上眼睛。
袁淮看得好笑,又感到心酸,李静水脸上那片疤其实已经很淡了,不凑近了根本看不出来,可疤痕却像长在了李静水的心里,他始终遮遮挡挡地不愿意面对。
那时候的李静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自己跑回家出柜,被他爸打得半死都不松口,义无反顾地留下来照顾自己。
袁淮专注地看着李静水,店员一下一下动作着,镜子里那张脸也渐渐清晰起来——眉毛不浓,鼻梁也不算高,配上一双有些大的眼睛,整个人都很秀气,偶尔看起来还有点呆呆的,和一般男孩子的气质迥异。
袁淮第一次见到李静水只感觉别扭,看久了又似乎有些顺眼,到现在,他觉得班里的女生都不比李静水好看。
店员麻利地剪完,又吹掉碎发,哗啦一抖围布,“先生,剪好啦,您看看满意吗?”
李静水眼皮子颤了颤,慢慢撑开了一条缝,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袁淮凑得那么近,几乎和他脸贴着脸,灼热的呼吸都叠在了一起。
李静水下意识想躲开,被袁淮按住脑袋左右转着看了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行,不错。”
店员摸着李静水发质软,就没上推子,头发都是细细碎碎剪出来的,看着特别乖。
就像他一开始踏进老袁家的模样。
李静水盯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在理发店耀目的灯光下忽然生出一种时光倒置的眩晕感,仿佛这两年都是一场梦,没有伤心,没有离家,没有休学,也没有夜以继日地为了生计打工。
他眼眶泛红,压抑了整整两年的委屈没来由地爆发出来,推开袁淮就跑了。
袁淮怔了怔,怎么也没想到李静水会是这个反应,急忙付过钱追出去。
李静水没跑多远,哪怕这会儿正伤心着,也老老实实地站在路口等红灯。
袁淮提起的一颗心落下去,没忍住笑了一声,撵上去悄悄打量李静水的表情。
李静水觉得丢人,扭头不让袁淮看自己,肩膀抽动,努力平复着哽咽。
他刚才忽然就克制不住翻涌的情绪,但哭过之后,心里已经舒服多了。
明明只是剪了剪头发,人却轻松了一截子,连视野都变得宽阔亮堂。
袁淮左右追着他要看的样子,像回到了周小天第一次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袁淮折腾他炒辣椒过敏了,也是这样大狗似的往他跟前凑,心虚得不得了,偏偏还要嘴硬。
“别看了。”李静水抿着嘴,拿胳膊横着脸躲袁淮,他一哭眼睛就肿,特别难看。
“真生气啊?”袁淮挠挠头,后悔了刚才硬拉着李静水理发,但看着李静水露出来的一截清瘦的侧脸和红彤彤的耳朵,又觉得这个决定非常正确,反正他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交通灯红红绿绿变了好几次,两个人冒着暑热耗在街上,谁都不着急回家。
袁淮逗够了人,硬是把李静水的胳膊按下去,再把他无意识缩起来的肩膀给掰正了,“你别老想着那片疤,我离这么近都看不清楚。”
他低头把左边眼睛指给李静水看,“这儿,小时候和我……从桌子上栽下来,到现在眼皮都留了一道疤,我不说谁会专门注意。”
李静水仔细看了看,还真有一道细细的凹痕,从眉毛底部一直到眼皮子中央,估计当时没少流血,要是再往下一点儿,伤得可就是眼珠子。
他秉着呼吸,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袁淮一下子就站直了身子,还清清嗓子,“热死了,回去吧。”
“嗯。”李静水点点头,也说不清那一瞬间酸酸软软的感觉是什么,有点儿迷茫地看着袁淮走在前面的背影。
少年双手插兜,大长腿踩着斑马线,一不小心就把他甩开几米,看看绿灯还有十几秒,就耐心地转身站在马路中心等他。
李静水如雷击顶,醉酒那天的记忆一下子苏醒了——那天是袁淮背着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而他嘴里口口声声叫的,都是袁伟。
袁淮肯定听见了。
李静水都不敢去揣测袁淮当时的心情,那一声声,简直是生生在往袁淮心里捅刀子,在提醒他袁伟不在了的事实。
可除了惶惶不安之外,李静水还蓦然生出一种隐秘的羞愧,羞愧不该把袁淮错认成袁伟,但这份羞愧,到底是对着袁伟,还是对着袁淮,李静水并没有细想。
袁淮看李静水半天不动,无奈地大步迈过来,抓着人跑过了最后几秒绿灯,“要变灯了你看不见吗?”
李静水没有挣扎,一双眼睛却不敢去看袁淮,长睫毛扑闪扑闪的。
袁淮也似乎忘了他俩已经过完了马路,又把人往前牵了半条街,看到不远处的转角拐出一个人,才猛然松开了手。
第二天李静水特意倒了晚班,好送袁淮去集训。
他们俩从公交转了地铁,又换专线巴士,一路辗转两个多小时,才到了那所国际中学。
学校光一个门楼就横跨一百多米,盖得恢弘阔气,里头是层层叠叠的玫瑰色教学大楼,还能望见一角铺着真正草坪的操场,环境真是没得说。
李静水兴奋地指给袁淮,“你看,到处安着空调,不用怕热了。”
袁淮敷衍地点点头,把李静水手里的包接过来,人却还磨叽着不进去。
期间又有好几个家长开车来送孩子,都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舍不得,只有李静水在那儿兴致勃勃地看学校、看空调。
袁淮想生气,又觉得自己幼稚,愤愤提着包转身,“我进去了。”
“袁淮,”李静水叫住他,认认真真地说,“既然来了就安心学习,其他什么都别想,到时候我再来接你。”
袁淮脸上就有了浅浅的笑意,“好。”
李静水一直看着袁淮让老师检查身份卡,走过照壁前的喷水池,身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荫里。
十五天,每天上上班,画画图,再加上要给经理的孩子隔天补课,应该很快就忙过去了……也不知道袁淮在这儿吃住习不习惯?
接下来几天,李静水都在没日没夜地忙,晚上一熬就到两三点,累得沾着枕头就睡。
他想趁着袁淮不在家多赶工交图,争取后面空出时间,可以换着花样儿给袁淮做好吃的。
袁淮从这个暑假开始赶课程,一整个八月都要在学校上课,肯定会很辛苦。
这么忙起来,李静水倒是顾不上惦记太多,他知道集训营不让对外通信,连信息都没有给袁淮发过一条,但袁淮的凳子和水杯,还是每天都要擦要洗,从不落下。
袁淮不在家,没人欺负苹果,这只小胖猫在家里称王称霸,迈步时小爪子都抬得比平时高,有时候李静水醒来,就看见它得意洋洋地卧在袁淮的凉枕上,李静水迷信,老觉得东西压着枕头,主人要做噩梦,就嘘嘘嘘地把苹果赶走。
连着赶了几次,苹果就不高兴了,李静水在画图,它故意从键盘上踩过去,李静水哎呀一声,捉住苹果点它脑袋,“你再这么皮,小心哥哥回来揍你。”
苹果立刻条件反射,怂怂地夹着尾巴喵了一声。
李静水捧着苹果,夜色长长,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屋里还是紧紧促促的大小,却显得很寂寥。
李静水忽然没了画图的劲头,关了电脑抱着猫躺在床上,他闭了会儿眼睛还是睡不着,就把苹果放在袁淮的位置上,“苹果,不可以上枕头,知道吗?”
苹果似乎听懂了,一动不动地乖乖趴在那里。
李静水恍惚刚有点儿睡意,手机忽然滴地响了,他一下子坐起来,心里带着种莫名的期待,按了好几下,才把碎了屏的手机解开锁。
“干嘛呢”
白色聊天框的上面,是两年多以来,几乎望不到头的绿色聊天框。
居然真的是袁淮发来的。
李静水手指颤抖,呼吸急促,忍了好几回,到底还是没忍住,呜呜呜地哭出了声。
袁淮把信息发出去之后,持续焦躁的情绪迅速平和下来。
以前都是李静水一个劲儿发,他不搭理,这回轮到人家晾着自己了,第一天第二天,他还能不在意,再往后,就老是想摸手机,看看李静水有没有联系他。
集训营头一天开动员大会后,要求全员交手机,袁淮提前把手机裹了袋子藏在一个花坛后面,老师简单翻过行李,就放他回宿舍了。
袁淮把手机调到静音随身携带,每天晚上要等舍友睡了,才悄悄下床充会儿电,跟做贼似的。
集训时间过半,他连课都有点儿听不进去了,心浮气躁一整天,到底还是主动联系了李静水。
上次打电话还能说是情况所迫,这次发信息,看着他哥的名字明晃晃挂在置顶,袁淮就有一种被拷问一样的窘迫感……他背叛了当时自己许下的诺言。
他对着李静水,已经越来越心软,越来越让步,哪怕潜意识不断提醒自己,也无可避免地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和这个人像两株孤独的植物一样紧密缠绕,亲密无间。
而且这种感觉,越压制,越反弹,直到今晚,他没有忍住。
等着的间隙,一直盯着他哥的名字,让那种难受劲儿去鞭笞自己,仿佛这样才算得到惩罚。
李静水过了两三分钟就回复了,“我刚准备睡。”
紧跟着又是一条,“你们不让用手机的啊?你怎么发的信息?”
袁淮打了“你别管”,又删掉,想了想说:“不想交”
李静水看着那些字,都能想到袁淮臭着脸的样子,他开开灯,拍了一张张牙舞爪的苹果发过去,“你不在家,它每天都好疯,管不住。”
李静水拍的时候靠坐在床头,不小心入镜了一只脚,大概是心情好,脚趾头还微微勾着,指甲修剪得很干净,透出健康的浅粉色。
袁淮看了一秒,又赶紧把视线挪到苹果身上,“等我回去收拾它”
这样撒娇一样的抱怨,李静水原来并不会说,可能就算说了,袁淮也不会接话。
但就从醉酒那天晚上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集训怎么样?”
“无聊,上午听课下午做题,明天开始模考”
尤其老师讲的那些题型分类,和李静水之前给他整理出来的基本差不多。
“那也得好好学,再怎么都比在家自学要强。”
“知道了”
李静水松口气,叮嘱说:“挺晚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袁淮那边就没再回复了。
李静水惴惴不安,想着是不是他又啰嗦得多了,让袁淮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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