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薄情的伴侣蜷在床上,还泛着浅淡的冷香。
薄朝昉侧头看着他,神色一寸寸地变冷。
纤白的手伸过来,轻轻拽了下男人的胳膊。
“有点冷。”
薄朝昉压着火气重新掀开被子,把他抱进怀里。
周绫抱怨:“怎么不换睡衣。”
“我们没有以后了。”薄朝昉说,“我再也不会信你的半句鬼话。”
周绫亲了一口。
“睡吧。明天再说。”
薄朝昉睡醒时,只觉得自己鬼迷心窍。
周绫仍旧呼吸均匀,长尾搭在他的膝上,尾巴尖在脚踝旁不近不远地贴着。
男人睁开眼睛,浓烈情绪再度翻卷。
昨天听见的每个字都如同吞针。
各取所需,包养关系?
他恨他这样浅薄冷血,把这段婚姻看成基于肉欲的买卖关系。
更恨他竟然这七年里都无动于衷,从来没有察觉过自己的认真。
有个理性又游离的声音问,你够认真吗。
薄朝昉本想不予理会,此刻怒意未消,竟在脑海里同自己吵架。
不够认真?
只有说出口的甜言蜜语才是爱吗。
承诺,誓言,七年如一日的体贴照拂,公之于众的身份关系,这些都不算吗。
他不想细数那些礼物,或者有些模仿痕迹的纪念日礼物。
薄朝昉不知道寻常夫妇会怎么表达感情,也许会一起去做手工,或者生个孩子。
他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做到完满,问心无愧。
也许是昨天游泳时累着了,周绫一觉睡到九点半,起床时吩咐佣人,早上想吃鸡汤面。
他被推到餐厅,桌布被换掉了,墙侧有轻微的砸痕。
汤面还没端过来,身后传来脚步声。
薄朝昉抽开椅子,坐在他的旁边。
“我给你重新解释的机会。”男人说,“周绫,你爱我吗。”
周绫奇怪地看着他。
男人清楚自己在自欺欺人。
哪怕周绫此刻说,爱他,他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巨大谎言击穿了最底层的亲密,他的心脏变得空荡干裂,像是只剩一层薄壳。
如同在谈判桌前,薄朝昉已经拟好了几种即将会听到的答案。
我爱你,其实这七年里,我一直希望和你假戏真做。
我不爱你,分开吧。
周绫还在等汤面,望了一会儿厨房的方向,说:“我不知道。”
“做你的妻子已经是一种生活习惯了。”
他没有哄他,连象征性的欺骗都没有。
他居然连骗他都不肯。
薄朝昉的世界变得空白荒芜,他听见心跳沉到胸腔里,如同湮灭余光的陨石。
男人笑了一下,终于把决定说出口:“戒指给我,分开吧。”
周绫说:“那你自己取吧。”
秀白的五指应声张开,如雀鸟绽开细薄的羽翼,英国梨的淡香似有若无。
无名指上的偌大宝石,像从北极最远处落下的澄澈雪花,是冰冷的,奢贵的,世间难得一双的蓝钻。
薄朝昉看着他的眼睛。
周绫说:“你生我的气,要赶我离开这个家,是我应得的。”
“我说过了,我这几年一直在攒钱,以后会请护工照顾好自己,你也不用付赡养费。”
“误会你这么久,我很抱歉。”
男人眼眶泛红,一霎觉得他残忍地惊人。
薄朝昉很少会有想流泪的时候。
他此刻心里违逆到不可理喻。
他想抱着周绫,把从前那些因为工作错过的生日,纪念日,哪怕凭空捏造一个只属于他们的节日,全都补回来。
然后哄着他,亲他吻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比从前要更相爱。
他觉得还在考虑这些的自己真是疯子。
周绫可能从来就没有动心过,那人甚至以为这段婚姻是变相的长期交易。
他的恨与暴怒都无处释放,也根本不可能对轮椅上的妻子再吼叫痛骂。
他此刻颤抖起来,像骤然无家可归的孤鸟。
“是不是变蛇的原因?”薄朝昉问,他感觉他的脸颊湿润起来,却不想管那是什么,“小绫,你是不是还在担心连累我。”
“你的蛇尾很好看,我不怕蛇,我从来都不怕,”他说得急促又狼狈,视线也模糊起来,开始看不清周绫的样子,“如果你昨天说那些话都是为了骗我……”
周绫怔了下,即刻抓握住他的双手,强作冷静的声线终于流露出慌乱。
“你不要哭啊……”他尽量支起身去够不远处的纸巾盒,但单薄的纸巾被泪水浸透,他的指腹碰到了薄朝昉的眼泪,湿热的,疼痛的,费洛蒙沉郁到让周绫都快要呼吸不过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丈夫,轻拍对方的肩膀,又想要轻捋后背,但坐着轮椅实在行动不便。
一面不断哄着,一面又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在几天之前,他还怕薄朝昉怕得要命。
集团里,薄朝昉是高高在上的领导者,威严持重,说一不二。
即便是很有资历的那几个老董事,看到他在会议时抿唇皱眉的样子,也会下意识地放轻声音。
更何况是在家里。
可是薄朝昉居然真的爱他。
周绫本在等着对方摘下结婚戒指,那人却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
薄朝昉的呼吸变得急促错乱,他攥紧周绫的手指,不肯承认自己在做什么。
周绫眼疾手快地又抽了两张纸,把丈夫半抱在怀里,一边擦一边哄道:“先不说这些了,好不好?”
“我其实有点饿,你吃过早餐没有,宝贝?”
薄朝昉像中了数枪的狮子,他缓了许久,终于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还没有。”
“那你陪我一起吃一点,等会还要出门,是吗。”
“嗯。”
周绫一按铃,佣人立刻端了两碗面过来,又飞快地放了几碟小菜。
薄朝昉又说:“我平时不吃面。”
“我当然知道,你是在陪我。”周绫说,“等会儿我送你到门口,你推着我,好么?”
“好。”
他们没再说话,难得和平地共进早餐。
佣人们躲在远处,转头便去清理厨房里预留的那另一份英式早餐。
直到丈夫再度出门工作,周绫才终于送了一长口气。
已经是糊涂账了。他算不清楚。
面对薄朝昉,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他清楚自己理不清其中头绪,索性埋首工作,把没有翻译完的那本西班牙小说重新拿出来看。
出版社的工作压力不高,毕竟这年头经济下行,大家都不好做。
字句处理地再精细一些,读者也会看得舒心。
薄朝昉在车上仅是坐了六七分钟,便拨电话给管家。
先冷声问夫人在做什么,又问夫人这几年在他面前提过袁先生没有。
管家已经知道了今早在餐厅的动静,回答地有所保留,也思路清晰。
“先生,有时您招待袁先生过来小聚,夫人会避开,也不再主动同人说话。”
“他问过几次,但我的确了解不多,只是安慰他不用忧虑,您的心意一直都很清晰。”
薄朝昉并不满意,皱眉更深。
“他问过好几次?”
“你从来都没有跟我核对过?!”
管家听得心惊胆战,脑子里飞速运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斡旋了。
薄朝昉压着火气没有爆发,半晌才道:“不要让他伏案工作太久。”
“多带他晒太阳,我尽量早点回家。”
家里安静了一下午。
晚上八点,薄朝昉结束最后一场会议以后回家,客厅没有人,周绫在露台那里泡澡。
薄朝昉索性不去管他。
这宅邸上下五层,还有多个庭院,他们可以永远不见面。
八点到十点,薄朝昉都独自在正厅里处理工作事务。
材料看烦了,文件往旁边一推,随便点开一部电影,不知所谓地跟着看。
他强制自己的思绪在那些吵闹的剧情上停留,管家倒是知实务,即刻过来汇报。
“夫人在卧室,刚才在和朋友们打电话,他们之前约过一起去看画展。”
薄朝昉冷笑一声:“去收拾侧卧。”
管家刚应声,薄朝昉的手机振动起来,是周绫打来的。
薄朝昉低头看了许久,在电话快要挂断前接了。
电话另一侧没有立刻出声音,显得略怯。
“你今天很忙吗。”
薄朝昉回了个单音。
周绫想了想,说:“我找不到你了。”
薄朝昉说:“我一直在正厅。”
“今天很不舒服,我先睡了。”周绫说,“明天晚上袁先生过来做客,我就不露面了。”
薄朝昉立刻要说让姓袁的滚开,转念又想,不,该让周绫看明白,他到底亲近的是谁。
男人思来想去,周绫已想要温和地结束话题:“那晚安。”
“明天晚餐你也过来。”薄朝昉冷漠地说,“还没离婚,没什么好躲的。”
“唔,好。”
电话竟然挂断了。
没有再邀请他过去小坐,更不确认今晚睡在哪里,像是默认他们还要同床共枕。
薄朝昉咬牙去了侧卧,从十一点躺到一点。
他又打电话过去,不管周绫睡着没有。
对方的声音模糊又昏沉。
“……朝昉?”
“你叫醒我了,”周绫小声说,“真好,我刚才在做噩梦。”
“快下雨了,”薄朝昉说,“膝盖疼吗。”
对方声音轻微地承认了。
男人叹了口气,披着外套过去找他。
他重新掀被上床,把周绫搂进怀里。
像空置到褪色生锈的牢笼终于锁紧他的蛇。
人怎么会这么软。
睡衣都轻薄到能感受到所有轮廓和温度,抱着周绫像想要暖一团雪。
薄朝昉一声不吭,在漫长的黑暗里假装已经睡着了。
唇侧却轻轻一凉。
“我知道的,”周绫在黑暗里小声说,“你讨厌我。”
周绫的大腿中段往下,触觉非常稀薄,但还能感觉到少许疼痛痉挛。
小腿部分则是完全失去知觉,即便是滚烫的热油浇上去,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他习惯蜷在薄朝昉的怀里睡,而后者也习惯了半梦半醒地帮他揉腿。
滚烫的掌心压在膝盖前后轻揉,能驱散许多酸疼不适,在漫长的阴雨天里尤为重要。
其实直到结婚前,两人都没有做过。
从前周绫是薄朝昉的随行翻译,同传能力一流,过去不仅有电视台的领导递来邀请,听说还有外交部官员询问过,他是否有意参与些国际性的交流事务。
那时他们看起来距离很远,但薄朝昉总会留意听着。
工作之余,周绫会张罗着一起点奶茶,发现餐会的烤扇贝好吃,也会一整天都笑容灿烂。
跨国的珠宝生意不仅要盯外汇和矿脉消息,想要中途截胡的对手也层出不穷。
即便住在国内,也要同步所有时差。
周绫从来没有出错过,他知道薄朝昉必须听见什么,也会传达薄朝昉必须要说的每一句话。
如利箭与弓弦,从无虚发。
薄朝昉那时候还很年轻,谈了几笔大单子更是意气风发,二十七岁愈发野心张狂。
他没预料到人心会那样的狠,自己在科伦坡差点断送性命。
更没想到周绫会竭力救下自己,然后粉身碎骨,十几个小时的手术递来八张病危通知单。
情况稳定后,他把周绫接回老宅,请最好的医疗团队贴身照料,不惜一切代价。
几乎一有时间,薄朝昉就会过去看他,给周绫读书,陪他看新出的剧集,握着他的手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成功的顶级商人很难有交心的亲密朋友。
即便是与他并肩的发小亲戚,对枕边人也会暗中观察,心含防备。
他们度过了最平静又温和的半年。
直到他忽然发觉,自己很想吻他,于是出声询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薄朝昉做过短暂又清晰的考虑。
他年少时父母相继去世,周绫是奶奶养大的弃婴,两人成长经历相仿。
他们审美口味同频,聊什么都能接上对方的话题。
也许不用找太多理由了,他只是想和他结婚。
他原以为周绫会犹豫很久,或者询问许多个两人都未必知道答案的问题。
但周绫怔了一会儿,说好。
去教堂宣誓的当夜,薄朝昉喝了几口阿夸维特,把周绫抱到婚床上。
“接吻吗。”他问。
两人都生涩地没有章法,差点碰到牙齿。
但很快便是第二个吻,第三个,无数个。
他发现他们在这方面是投缘的,而且很擅长哄对方开心。
往后七年,恩爱无间,至少薄朝昉自己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袁勉桐抵达宅邸门口前,薄朝昉都坐在书房里,独自摩挲着戒指上的刻痕。
他其实没有见客人的心情。
袁勉桐穿着了一身深咖色外套配珍珠白衬衫,鸽子血耳钉明亮勾人,像刚度假归来的性感模特。
获得GIA和FGA的双重认证,至今在佳士得担任高级珠宝顾问,一度任教国外知名大学,他的能力可见一斑。
富翁名媛们渴望他又恐惧他,只需要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手中的珠宝钻石顷刻就能翻价数倍,又或者一文不值。
管家过来迎接时,袁勉桐对着车身多看了一眼。
真丝衬衫垂坠感很好,让人看起来柔软又贵气。
“薄先生还没到家?”
“他在照顾夫人,”管家歉意道,“今天下雨,夫人有些不舒服。”
袁勉桐的目光微闪,没了方才的笑意。
“知道了。”
他被安排到会客厅小坐,伴随管家一声令下,佣人们捧来成盒礼物,一切如圣诞夜般缤纷满目。
管家逐一介绍其中的用心良苦,袁勉桐安静看着,此刻才略显满意。
他在阿昉的世界里,到底是特别的。
于此同时,周绫头发湿乱,不自觉地掐着薄朝昉的后肩。
“你疯了吗……”他喉头发干,“还要多久……”
男人嗓子发哑。
“生殖腔打开。”
“……赶紧结束可以吗。”
“打开。”
周绫像渴水的鱼,被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没力气了。
他抱紧丈夫,声音发抖:“我不会……我不知道怎么做……”
对方重重地咬了他一口。
先前原本连袖扣都别好了,周绫坐在轮椅上用毯子盖好尾巴,吩咐佣人推自己出去。
薄朝昉忽然闯进来,让佣人直接滚。
他把他打横抱到床上,弄得衣服全是皱褶,没太多血色的白净面孔也沾上潮红。
到了五点五十,管家发来消息,询问晚餐是否按时开始。
薄朝昉回了个好,然后不管不顾地烙下又一处红痕。
六点十分,周绫心乱如麻地催他给自己吹头发。
“急什么。”薄朝昉说,“怎么,姓袁的是你老情人?”
周绫沉默着瞪他。
六点二十,袁勉桐有些坐不住了。
“夫人临时不适,很抱歉,医生也在做最后确认。”管家说,“希望您不要见怪。”
袁勉桐毫无反应,也没有客气地问候半句。
直到六点二十五分,佣人们从服务状态一致变作退后靠边。
袁勉桐的目光亮起来,先是调整呼吸,又控制表情,看着薄朝昉推着他病弱的夫人慢步来迟。
他的目光在周绫脸上停留片刻。
面色红润,眼睛里也泛着光,半点不像病了。
……无聊又好笑的手段。
袁勉桐已经了然,起身过去问候。
“好久不见,薄先生,周先生。”
“身体好些了吗,我给您带了些进补的红参。”
周绫轻声道谢,薄朝昉才与袁勉桐握手。
“回国以后还好吗?”
“都好,”袁勉桐露出为难的笑容,“物是人非,其实也没那么适应。”
薄朝昉松开手时,才注意到他衬衫的两颗扣子都解开了,略刻意地露出大片的锁骨。
他内心一紧,再与周绫对视时,被对方平和的笑容烫得愈发不悦。
这顿饭本来可以证明点什么。
薄朝昉从不会和任何人暧昧往来,前天听见白月光之类的质问只觉得荒谬好笑。
他对袁勉桐求而不得,情根深种?
他数度出差国外都是为了离那人更近一点?
袁勉桐一副叙旧来的姿态,说话声音很柔,偶尔还倾身取酒,让胸前线条半显半露。
他越是这样,薄朝昉越是如坐针毡。
“阿昉,这次给你带了那款老雪茄。”
“旧店换了位置,跑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你要怎么谢我?”
他一扬眸,神态更是赏心悦目,与七年前的风采并无区别。
薄朝昉平直地说:“我戒好几年了,拿来收藏吧,多谢。”
袁勉桐嗔道:“噢,那就不谢我了?”
薄朝昉又看了一眼周绫,后者笑吟吟地不说话。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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